十二生肖：富春江上的船魂辟邪俗

许马尔

十二生肖：富春江上的船魂辟邪俗

文/许马尔

在中国老辈人的说法里，十二生肖不只是记年的“老皇历”，更是护佑平安的“护身符”。这份辟邪祈愿落到桐庐富春江上的船家手里，竟生出个绝妙主意——把十二生肖安在船的各个部件上，既好记好用，又盼着“十二属相护船行，风里浪里稳稳当当”，成了水上人家独一份的民俗智慧。

论起十二生肖的辟邪讲究，桐庐民间的门道可不少。龙是百鳞之长，桃木刻的龙形挂坠往身上一戴，老人们都说能“借龙威挡邪气”；虎是山中之王，娃娃们穿的虎头鞋、戴的虎头帽，那是盼着“虎气镇灾，娃娃少病”。就连鼠、牛这些寻常属相，也有专属的辟邪气场。

当年富春江上的木帆船，尤其是一种叫“龙娘船”的长船，把十二生肖辟邪的讲究用到了极致。船家们按着十二生肖给船上部件取名，哪怕是新手，一听“老虎鼻”“鸡爪铃”，也立马知道指的是哪儿。其他船型叫法虽有差别，但核心都是“属相护船，行船稳当”。

要知道，生肖本是跟十二地支配对的“老伙计”，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打老辈起就用来记年算生辰，后来慢慢成了辟邪的“老规矩”。富春江上的木帆船，便把十二个关键部件跟它们一一对上了号：

- 子鼠，老鼠跳：此部位在船首大横梁和马口梁（前小梁）之间，船两侧各有一块两丈多长、不足一尺宽的固定闷板。船家在船头撑篙时，前后走动全靠这块板，换篙时得“跑跳着”移动；尤其过漏江滩这类急流险滩撑华篙时，双脚蹬在千斤柁上，肩胛抵着华篙柄，一蹬脚便迅速卧在板上，双手紧握这块板借力，船能上行数尺。因动作灵便如鼠蹦，这部件便得名“老鼠跳”。

- 丑牛，牛扼：在船尖“福猪头”的后方，模样像牛脖子上的扼子，用料却更讲究，也更粗大结实。老辈说牛系红绳“五行属火，能驱邪招财”，船家便在这儿缠上绳索图吉利。牛扼的主要用途是系缆索，船舶靠岸时缆索多系于此，在杭州、海宁过潮水时，它也是提、系倒锚索的关键处。

- 寅虎，老虎鼻：在船头马口梁顶端横置的千斤柁上，千斤柁多由柏木等硬木制成，两端各有一个穿粗缆绳的孔，形似老虎的鼻子孔，也是船上最受力的一个部位。比如拖船或过钱塘江大潮时，缆索都往这孔里系，还得配根“退索棍”，说是“借虎劲扛大浪”。

- 卯兔，卯儿梁：在船的八尺舱后方，也就是船后梢的“小横梁”。卯儿梁后方，上部是船后梢，前一舱为“踏脚”——即搭“高跳”供人摇橹的地方，后方则是掌舵处；下部梢头窠前的踏脚底下有个铺位，因常有人从梢头窠钻进钻出，便在卯儿梁中间开了个刚好容人通过的口子。因卯对应兔，便借“兔子入窝”的灵动意头取名“卯儿梁”，当年船家见着这梁，总爱念叨“卯儿护舱，安稳如常”，把平安祈愿揉进了名字里。

- 辰龙，龙筋（龙骨）：这可是船的“脊梁骨”，用柏木这类硬木做成的龙筋，顺着船身纵向铺设，既要扛起整个船体重量，浪打过来时也打不散船身。老辈说“龙筋在，船牢固”，它既是关键结构，也是镇船的“龙气”所在。

- 巳蛇，蛇结箍：是缆绳一头打的圆结，系在岸上的树或石桩上，越受力越紧，绝不会松脱。船家用“蛇结箍”为其命名，实则寄望“蛇结锁牢，风浪不扰”。

- 午马，马口梁：是船头大梁两舱前方的一处小横梁，下部固定船底板，两侧固定舷板、帮肋与龙筋，上部则是千斤柁；船家停泊时两支用麻栎树制的“幢”，两个幢洞就紧挨着马口梁。可以说，马口梁也是整艘船最“用力”的部位，船家也盼着“马口衔吉，邪祟不沾”。

- 未羊，羊角别：装在大桅杆下部的两块“肋肌板”上，形状弯如羊角，专门用来固定升降风帆的绳索。老辈说属羊的人行善能“抵凶星”，船家每次拔风帆前，都会检查这羊角别，盼着“羊角别锁风帆，行船不偏航”。

- 申猴，后舵帽：“后”与“猴”谐音，故也叫猴舵帽，指的是船尾舵板直柱露出船梢的部分，形似一顶高帽子，故名。舵要灵便如猴，故得名“猴舵帽”。旧时撑船忌讳“船上遇八人——犯八仙”，船家会在这个猴舵帽上再扣顶箬笠，当作“第九个人”，说是“后舵戴箬笠，辟邪又灵利”。

- 酉鸡，鸡爪铃：是风帆上的滑轮，因铃上伸出去的帆索形像鸡爪，故名。扬帆时，桅杆上的风杆竹系着瞭风绳，穿过这铃铛拉到船尾，舵手看风向调绳子，铃一响便知“风变了”，而且拉收帆索时全靠它省力。属鸡的人信“鸡啼破邪”，船家也爱听这铃多响几声，图个“铃响风顺”。

- 戌狗，狗腿：用樟木制成的部件，上直下弯，形似狗腿，一舱一支立在船两侧，上头压着龙筋，下头连着船底板的扁担，是船的“筋骨”。老辈说“狗护家，腿撑船”，有这部件在，船身便牢固、稳当。

- 亥猪，福猪头：固定在船尖头的一块板，宽约一尺，长一尺半，取“猪”的“福”意，盼着“船头顶福猪，行船不遇堵”“福猪镇尖，平安在前”。旧时船家最忌讳女人从福猪头上跨过船头，女人需从船的侧面上下；而马桶这类象征污秽的物件，若在船头使用或经过，会破坏船头的神圣性，更是船家的大忌。

除了船上这些讲究，十二生肖的辟邪法子在民间流传的还有不少：属兔的靠护身符防冲煞，属蛇的用太岁符稳气场，属马的倒放扫帚避“鬼压床”，属羊的行善积德抵凶星，属猴的供奉神佛增运势……各有各的门道。

富春江上的船家，把这些讲究揉进了日常行船里，喊一声“老虎鼻系缆”“鸡爪铃调风”，船员立马就懂，既快又准。面对江上的风浪、暗处的险滩，他们借着十二生肖的“灵气”驱散心中的畏惧，盼着每次出航都能“满载去，平安回”。这份民俗，就像船身上的龙筋，跟着富春江水，一代代传了下来。

此文根据林荣根老先生生前介绍而整理

2014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