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游记

陇上人

甲辰初夏，余自泾水北上百里，至古密须国故地灵台。县城依荆山而筑，达溪环抱，甫入城郭，已觉周风唐韵拂面。

初登荆山森林公园，但见松柏叠翠，亭阁隐现。行至半山，忽见碣石镌"灵台"二字，字大如斗，朱漆粲然。仰观台高七仞，形制古朴，传为周文王伐密须后筑台祭天处。抚石栏遐思，恍见八百诸侯会盟，龟甲蓍草陈列，文武百官峨冠博带，肃立祈年。

转至碑林，见北魏造像碑与当代名家法书并立。尤奇者乃"三绝碑"，阳面刻灵台地形，阴面录历代沿革，侧镌杜甫《灵台》诗。更见古密须国青铜鼎残片，饕餮纹虽漫漶，犹存殷商遗韵。忽闻钟鸣，见老叟持拓包椎拓，墨香与松香交融，顿觉千年文脉奔涌。

下山谒皇甫谧陵园。墓冢巍然，古柏虬枝如苍龙探爪。祠内悬"中医针祖"匾额，展馆陈《针灸甲乙经》诸版本。观铜人明堂图，穴络星罗，想见先生卧疾著述，银针起沉疴，青囊济苍生之景。适遇医者率徒演练针法，诵"欲以微针通其经脉"之句，声震庭宇。

暮色中访县博物馆，见周鼎汉罐列阵，尤奇者乃"西周玉人"，青玉温润，臣字目尤存殷商遗风。更见牛僧孺墓志，楷法严整，遥想此公在唐世与李德裕党争四十年，终归黄土一抔。忽闻达溪潺潺，如述古密须国少女采桑洧水畔，唱《豳风·七月》之章。

是夜宿山馆，推窗见星垂平野。忽悟此邑虽小，然文王肇基，皇甫传医，牛李遗文，三千年血脉未绝。昔《诗经》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今观荆山叠翠，达水长流，乃知周礼秦制虽逝，而文明薪火永续。晓色初露时，携得半卷松风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