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趣

乌蒙学子张佐才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童 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五下午,我接放学的孙子回到他家。进入房门后,他放下书包,直奔窗下的树叶帽前,蹲下就开始玩起树叶帽。他正背对着我,那顶黄叶的冠冕斜斜地压在乌黑的发上,竟有几分古画里牧童的野趣了。他先是正了正帽子,在屋子中央踱了两步,那步子迈得庄重,仿佛不是走在自家的地板上,而是行走于秋日的原野。接着,他忽然举起双手,像是向着虚空里的臣民宣告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虽听不真切,但那语调是飞扬的、得意的。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牵着手过马路的小小孩童,他是一位君王,一位刚刚加冕的、统御着整个想象中金黄国度的少年君王。</p><p class="ql-block"> 看着他那小小的、却因专注而显得无比庄严的背影,我心里忽然漫上一股极温存的暖意,又夹杂着一丝极微茫的怅惘。这光景,是何等的熟悉,又是何等的遥远。我的思绪便不由得飘散开去,仿佛也化作了这秋风里的一片叶子。我想起沈复在《浮生六记》里所写的童稚时光:“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我的孙子此刻,不正是如此么?在他的眼中,这一顶普通的树叶帽子,便是一个完整的、充满奇迹的宇宙。他能与它对话,能赋予它生命,这便是独属于孩童的、最丰饶的“物外之趣”了。而我们这些成人,目力所及,往往只是“物”的本身。帽子只是帽子,叶子只是叶子,日子也只是循规蹈矩的日子罢了。我们失去了那双能“明察秋毫”,并能从中窥见一个广大世界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我驻足客厅里,情不自禁拿出手机记录下来。他还在那里玩着,变换着各种姿态,自得其乐,全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傍晚的阳光渐渐浓稠起来,透过窗子,给他的“王冠”镶上了一圈更加灿烂的光边,也把他小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洁净的地板上。这光影的交错,竟像一出华美而寂静的哑剧。我知道,我该走了,将这整座的宫殿、这无边的秋色,都留给他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进去打扰他,只是轻轻地,像秋风拂过地面一般,道了声“再见”,便转身掩门而出。将门合上的那一刹,仿佛也将一个喧腾而完美的童年世界关在了里头。归途上,晚风更凉了些,道旁的落叶也愈发多了,簌簌地响着,像是在为我这局外人奏着一支清寂的曲子。我带回了一身的秋凉,而我的孙子,他拥有了一整个温暖的、由落叶筑成的童话。这想来,便是这萧瑟季节里,最堪可告慰的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