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南的田螺姑娘

诗琳外语

按语：小时候，夏天的月亮下听妈妈讲过许多民间故事：有好人的故事；有坏人的故事；有仙的故事；还有鬼的故事。《赣南的田螺姑娘》就是根据回忆母亲讲的民间故事而创作的。谨以此篇故事献给天下所有勤劳、善良的母亲！

赣南山地连绵，章水与贡水在赣州城汇成赣江，江水悠悠，滋养出一方水土，也孕育了无数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在赣州西郊的通天岩下，曾住着一个叫谢端的年轻樵夫，这故事，便从他身上说起。

谢端父母早亡，独自住在一间依山而建的茅屋里。他生来老实本分，力气却不小，每日天不亮就扛起柴刀上山，日落时分挑着满满一担柴去城里换米，日子过得清苦，心肠却热得像灶膛里的火。邻居家的张阿婆腿脚不便，他便每天路过时帮着挑水；村东的李大叔家孩子多，冬天缺柴烧，他总会悄悄在人家门口摞上一捆干柴。村里人都说，谢端这孩子，是个实打实的好心人，就是命苦，身边少个知冷知热的人。

这年夏天，赣江涨水，江边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一日午后，谢端砍柴归来，路过江边的浅滩，见一群孩童围着什么起哄，走近一看，竟是只巴掌大的田螺，壳上布满青褐色的花纹，像极了赣南客家绣品上的缠枝纹，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孩童们正要用石子砸它，谢端急忙上前拦住：“这田螺通灵性，别伤了它。”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田螺，见它壳边还沾着些水草，便走到深水处，轻轻将它放进水里。可那田螺竟不肯走，在他手心转了两圈，又停在岸边的石缝旁。谢端心里一动，觉得这田螺与自己有缘，便找来个竹篮，装了些江边的软泥，将它带回了家，养在屋角的大水缸里。

从那以后，谢端每天出门前，都会往水缸里撒一把米糠，晚上回来，又会对着田螺说几句心里话，像是对着一位老朋友。他从未指望这田螺能回应什么，只当是给清苦的日子添个念想。

可奇怪的事，就从这天开始了。

起初，谢端以为是自己累糊涂了。那天他砍柴回来，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是赣南人最爱的酒糟鱼和炒青菜的味道，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糙米饭，正摆在屋中间的木桌上。他愣住了，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他再无旁人，门也是他早上亲手锁好的，这饭菜是从哪儿来的？他摸了摸灶台，还是温的，像是刚做好不久。谢端心里犯嘀咕，以为是邻居张阿婆帮的忙，第二天特意去道谢，可张阿婆却笑着摆手：“我这老骨头，哪有力气给你做饭？怕是你自己太累，记错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是如此。谢端早上出门时，屋里还是冷锅冷灶，晚上回来，总有现成的热饭热菜在桌上等着他，连他换下来的脏衣服，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带着阳光的味道。他问遍了村里的邻居，竟没有一个人承认是自己做的。这事儿像块石头压在谢端心里，他决定要弄个明白。

这天清晨，谢端像往常一样扛起柴刀出门，走到村口的大樟树下，却悄悄绕了回来，躲在自家茅屋的后窗下。他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屋里的动静。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屋角的水缸突然泛起一阵淡淡的白光，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水缸里缓缓走了出来。谢端吓得差点叫出声，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不由得惊呆了——那竟是个穿着青布衣裙的姑娘，身姿窈窕，眉目清秀，头发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姑娘走到灶台边，熟练地挽起袖子，先将水缸里的水舀到锅里，生火、淘米，动作麻利又娴熟。她一边做饭，一边轻声哼着歌谣，调子是赣南客家的采茶调，婉转悠扬，听得谢端心里暖暖的。不一会儿，酒糟鱼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姑娘又从怀里摸出一小把自己带来的香菇，切碎了和青菜一起炒，屋里顿时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谢端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那姑娘吓了一跳，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要往水缸里躲。谢端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姑娘，你别躲，我没有恶意。这些日子，是不是都是你在帮我做饭？”

姑娘见躲不过，便停下了脚步，脸上泛起红晕，低头轻声说道：“公子莫怕，我不是坏人。”

原来，这姑娘本是赣江里的田螺仙子，因百年前受了谢端先祖的救命之恩，一直记挂着要报答。她见谢端为人善良，却孤苦无依，便化身田螺，来到他身边，想悄悄帮他打理生活。谁知今日竟被谢端撞破了身份。

谢端听了，又惊又喜，他看着姑娘清秀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他对着姑娘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仙子连日来的照顾，谢端无以为报。只是仙子本是灵物，屈居在我这茅屋里，实在委屈了。”

姑娘抬起头，眼里满是温柔：“公子不必多礼，能为你做点事，我心里高兴。我看公子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若是不嫌弃，我愿留下来，陪你一起过日子。”

谢端又惊又喜，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得到仙子的垂青。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愿意！我谢端何德何能，能得仙子青睐，往后定当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就这样，田螺姑娘留在了谢端身边。村里人听说了谢端的奇遇，都替他高兴，纷纷前来道贺。田螺姑娘不仅勤劳能干，还心地善良，她见村里的百姓常常因为天旱缺水而发愁，便悄悄运用仙力，在村东的山脚下引出一股清泉，泉水甘甜，常年不涸，解决了村民们的饮水难题。她还教会了村里的妇女们用赣南的蓝靛染布，用糯米做客家酿豆腐，村里的日子渐渐变得红火起来。

有一年，赣州城里闹起了瘟疫，很多百姓都病倒了，郎中们也束手无策。谢端看着村里的人一个个倒下，心里急得像火烧。田螺姑娘见此情景，便对谢端说：“公子莫急，我有办法。赣江深处有种千年灵芝，能治百病，我这就去取来。”

说完，姑娘便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赣江边。谢端在岸边焦急地等待，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见姑娘拖着疲惫的身影回来，手里捧着一株硕大的灵芝，脸色却有些苍白。原来，那千年灵芝长在江底的险滩旁，周围有恶鱼守护，姑娘为了采摘灵芝，耗尽了不少仙力。

谢端心疼地扶住姑娘，眼眶都红了：“你何苦为了村民们这般拼命？”

姑娘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善良，我也想和你一样，为大家做点事。只要能治好村民们的病，我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谢端按照姑娘的嘱咐，将灵芝熬成汤药，分发给村里的病人，又让村民们将药渣撒在村口和河边，防疫祛病。没过多久，村里的瘟疫就渐渐平息了，百姓们都对田螺姑娘感恩戴德，纷纷称她为“田螺圣母”。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端和田螺姑娘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取名谢念螺，寓意着永远记得田螺姑娘的恩情。田螺姑娘虽然失去了不少仙力，却从未后悔，她觉得，和谢端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比在江底修行千年还要幸福。

后来，谢端老了，田螺姑娘也褪去了仙胎，变成了普通的妇人，他们一起看着儿子长大成人，看着村里的日子越来越红火。直到他们百年之后，村民们为了纪念他们，在村东的清泉旁建了一座小庙，庙里供奉着田螺姑娘的塑像，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人前来祭拜，祈求平安顺遂。

如今，赣江边的芦苇依旧随风摇曳，通天岩下的茅屋早已不在，但田螺姑娘的故事，却像赣江水一样，在赣南的土地上代代流传。人们都说，只要心怀善良，待人真诚，就一定会得到幸福的眷顾，就像当年的谢端，用一颗赤诚之心，换来了田螺姑娘的深情相伴，也换来了一村人的平安喜乐。这故事里藏着的，是赣南人对善良的坚守，对美好的向往，更是这片土地上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