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

天涯明月

海阔天空

清晨五点，天光还懒懒地蜷缩在地平线之下，我已踩着微凉的风走向海边。脚下的沙子带着夜露的湿润，一步一个浅印，像是时间悄悄留下的签名。远处海面黑蓝相间，像一块未完全展开的绸缎，而东方天际正悄然裂开一道橙红的缝隙——太阳要醒了。

我喜欢在这个时候看海，不是为了拍照，也不是为了抒情，只是单纯地想站在这里，让身体和思绪都空下来。海风灌进衣领，带着咸味的清醒，仿佛能把心里那些缠成乱线的情绪一根根吹直。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推上来，又退下去，从不追问谁来过，也不在意谁离开。这种恒常的节奏，让人安心。

前些日子总在案前赶稿，写到眼酸手僵，脑子像被塞满了棉花。直到某天夜里梦见自己变成一只海鸟，在风暴中扑腾翅膀却飞不出一片灰云。惊醒后坐起，窗外月色正好，忽然明白：人不能一直困在四面墙里，哪怕那墙是书架搭成的。

于是第二天便背起包，往海边走。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地，就像小时候逃课去河堤上躺着那样。途中遇见几个晨跑的人，彼此点头微笑，谁也没说话。语言在这里显得多余，我们共享的是同一片渐亮的天光，同一种被海风洗过的呼吸。

中午时分，我在码头边的小摊买了碗鱼汤面。老板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伯，动作慢但极有耐心，他说：“汤熬了四个钟头，不急。”我坐在塑料凳上，看渔船晃晃悠悠地靠岸，渔民们吆喝着卸货，银鳞般的鱼在网中跳跃，阳光落在上面，闪得人睁不开眼。

那一刻忽然懂了“海阔天空”不只是歌词里的豪情，它也可以是很具体的生活——是清晨的一口凉风，是慢火熬出的鲜香，是不必赶时间的午后阳光。它不在远方，就藏在你愿意停下来的那个瞬间。

傍晚涨潮，浪声渐大。我坐在礁石上，看夕阳把整片海染成金红，云朵像烧尽的纸片，缓缓飘散。有孩子在不远处放风筝，线放得极长，那只彩色的蝴蝶几乎要触到云层。他跑着喊着，笑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格外清亮。

我想，所谓自由，或许就是这样吧：脚下有根，心却能飞得很远。海在这里，天在那里，而人站在中间，既不妄图征服，也不畏惧渺小，只是如实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夜幕降临时，我沿着来路往回走。身后是无边的暗海，头顶是初现的星子。手机震动了几下，是朋友发来的消息：“写完了吗？”我笑了笑，回了一句：“还没，但今天一个字都没写。”

这没关系。有些日子是用来写的，有些日子是用来活的。而今天，我选择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