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秋叶黄,又是一年中元节。中元节,是中国传统的祭祖节日,也是人们祭拜祖先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家人总会点一盏心灯,默默祈祷,愿天堂的亲人一切安好。</p><p class="ql-block"> 岁月如梭,故人已远。真是生死轮回,一晃儿,我们也成了老年人,对祖先的追思与记挂仍延绵不断。</p> <p class="ql-block"> 奶奶是自小对我最好,也是印像最深的亲人,可惜仅有一张在照相馆照的相片,成为了永久的纪念。清瘦、干炼、和睦、乐于助人,是南门街乡邻对奶奶的最好评价。奶奶裹小脚,名叫乔洪珍,出生于1898年农历4月22日,是汉庄镇沙河村乔氏的三女儿,街坊邻舍尊称奶奶为老三太或三大妈,1976年农历7月20日逝世,享年79岁。</p> <p class="ql-block"> 我与妹妹弟弟三人均是由奶奶带大的,从小都与奶奶睡。那时没有电热毯,被褥很簿,冬天很冷,睡觉时烤烘箩儿是最好的享受。奶奶每天做饭时,都要在土罐中熄灭木炭,下晚放入烘箩儿中,上面盖上刚燃尽的热炭灰,睡觉前烘热被褥,睡觉时用来烘脚。有时我与妹妹争抢,奶奶经常是让我先使用,再让妹妹用。奶奶裹小脚,有时还帮别人打辫儿,用各种颜色的丝线编制的辫儿,专门用作绣花衣裤或绣花鞋的丝料,收取加工费后还给我们零花钱。奶奶的牙齿不好,吃水果喜欢软柿子和桃子,偶尔也吃炭火烤香的蚕豆,但要先用石臼倒碎,再用水吞咽。奶奶没学过医,但略懂土医法,乡邻的小孩患了腮腺炎,农村称耳窝发了,经常找奶奶帮忙治疗,用明矾或锅烟子按破腮腺,按一两次均好了,以致家里常备有明矾。奶奶虽然身体清瘦,但胆子较大。邻居婶婶家屋梁上爬来一条一米见长的红脖子蛇,这种蛇有一定的攻击性,请奶奶前去帮忙捉蛇,只见奶奶用手猛一下抓住蛇的尾巴,不停地用力抖动,把蛇拖在路下的稻田里放生。奶奶一生没出过远门,最远就是坐汽车到父亲工作的地方瓦窑中和铁厂,那时我刚能记事,我与奶奶都坐在装着货物汽车的货箱上,母亲背着妹妹来送行。中和铁厂主要是炼铁浇筑各种规格的铁锅,铁厂前就是瓦窑河,河水很大,父亲特意为我们煮了一条在瓦窑河里捕捉的大鱼,味道很鲜很甜。这次瓦窑之行,是奶奶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坐过了汽车。</p> <p class="ql-block"> 奶奶患有慢性胃病,她自己认为是寒疼,一旦犯病,疼痛难忍,饮食不进,要我为她不停地按摩,或请人拔火罐。后来听母亲讲,奶奶的胃病可能与爷爷的家暴有关。爷爷名叫董忠,生于1892年壬辰月,1940年农历6月病故,终年48岁。爷爷生前吸大烟,好吃懒做,脾气暴躁,每顿吃饭前要求奶奶先喝三碗米汤,还不准上桌吃饭。难怪奶奶临终前反复叮嘱我,她死后不与爷爷葬在一起,要另葬在一座山上,所以爷爷先葬于洋伞儿坡,奶奶后葬在余山上,分别为两座不同的山。</p><p class="ql-block"> 奶奶生前不同意我参军和参加工作,要求帮助母亲一同在家务农,并以撞死相威胁,临终前还反复叮嘱。奶奶逝世一年后,国家恢复了高考,我才有幸考入了师范学校,参加了工作。后来我才慢慢理解了奶奶不让我离开家的原因。奶奶曾生养过三个儿子,父亲为长子,二叔董正祥,1947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到东北当兵,后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1952年随部队入朝参战,战斗中负伤,转入辽宁医院医治,半年后,伤口恶化去逝,被评为烈士,政府给家属的抚恤费为一匹退役的驮骡,由15岁的三叔董正贵放牧。一天,三叔不幸被家住火神庙的段姓人家的一匹骡子蹄伤肚子,伤及内脏,英年早逝。不到两个月时间,奶奶先后失去了两个儿子,悲痛欲绝,气伤了身体。奶奶给我们看过一次二叔牺牲时部队寄来的血书与勋章,我们也经常看到过奶奶独自在抹泪。二叔生前留下了与战友拍照的一张珍贵的照片,还有离家前他制作的一副木梯子,一直延用了好多年。</p> <p class="ql-block"> 父亲董正先,生于1921年农历5月17日,从小很勤劳,8岁开始割马草卖,赚钱用来购大米和香油,如果没有买回猪肉,还要被吸大烟的爷爷一顿责骂,以致父亲很痛恨吸大烟和赌博的人。保山和平解放初,父亲即参加了当地的土改工作,195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城南乡主席、乡长和支部书记,城关区委副区长,先后任沙河铜厂、瓦窑中和铁厂、坝湾加工厂和芒核糖厂厂长,1981年8月退休。父亲念过几天私塾,后来能读书、看报、写家信,自认为达到高小学生的水平。</p> <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位严肃、慈祥、工作认真,并以身作则的人。由于父亲长期在外地工作,我们长年见不到他,对他较陌生,听母亲讲,我三岁时见到父亲不叫爸爸,也不让他抱,害怕得直往母亲的身后躲避。记得有一天雨过天晴,我与几个小伙伴到家旁的一条小河边玩,妹妹缠着撵路,想让她先回家,刚好捡到一个旧瓷盆,要妹妹顶在头上,趁瓷盆遮住她的眼睛时,我们快速跑了,妹妹追来,不小心跌倒,瓷盆划破了她的脸颊流血了,我把一直哭闹着的妹妹领回家,刚好父亲患病在家休息,骂了我一句,我立刻顶了回去,气急的父亲拿上扫帚追出来,吓得我赶紧跑远了,很久才被母亲找到,回家向父亲认了错。从此,妹妹脸上留有了伤疤,她经常开玩笑地责怪我。</p> <p class="ql-block"> 上学后,我经常写书信与父亲联系,告知家中的事务。父亲也常常当众夸赞我们兄妹,从未有打骂过我们。高中放寒假期间,我到父亲工作的芒核糖厂做零时工,父亲竞然把我安排在压榨车间上班,这是一个一天24小时三班倒的工作,也是最危险的工作。要把一捆捆几十斤、上百斤的甘蔗抬上货架上,再由人工把甘蔗一根根地推进滚动的压榨机上,压榨机截断工人手臂的事故曾有惨痛的报道。后来,妹妹到芒核糖厂做零时工,同样被安排在又苦又累且危险的煮糖车间。</p> <p class="ql-block"> 芒核糖厂是由保山县工交局抽调我父亲和其他糖厂的两名技术员开始筹建的,从建厂干到退休的20多年,父亲付出了必生的心血。糖厂的每次技改、甘蔗新品种的引进种植,以及机器设备的检测、燃料的准备,安全措施的落实,父亲都要亲历亲为或过问。每年的春节期间,正是糖厂生产的关键时期,父亲常说,已连续24年没有与家人在一起共同过春节了,退休后,才弥补了这个缺憾。芒核糖厂建厂初期条件非常艰苦,小平田到芒宽的公路也正在修筑,父亲到保山开会,或返回糖厂,有时候还得靠走路。我最初到芒核糖厂是坐大胶轮拖拉机去的,货箱装满物资,拖拉机沿怒江边的简易公路颠簸前行,过桥涵是用粗大的木头铺筑的,公路塌方较多,非常危险,7个人就拥挤在车头内,按现在的交通法规定,已严重超员了。</p> <p class="ql-block"> 退休后的父亲与母亲开了一个简易的小卖部,每天摆摊收货卖货,从家里搬出搬进,与过往的雇客和熟人聊聊闲话,空闲时我们也帮忙进货和搬货,父亲的退休生活过得繁忙而充实。父亲年轻时会吹笛子,他小时候的玩伴邀他参加洞经协会,我们也很支持,他参加了几次,还特意制作了一套专用服装,怎奈刚过70岁的父亲突然中风,卧床半年才逐渐好转,能柱着拐杖独自走路,生活基本自理。2002年农历9月初3日,82岁的父亲突然晕倒了,当时还能说话,能诉说哪里疼痛,我们用凳子把他抬到对面的防疫站照片检查时,已经不行了,赶紧抬回家不一会儿就去逝了,走得很突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也没有与我们后辈留有一张合影照片,成了一大遗憾。</p> <p class="ql-block"> 母亲万进英,出生于1931年农历5月11日,殁世于2014年农历10月初10日。母亲是小岔路外公万启富的独女,她有3个哥哥,她是幺妹。母亲一生勤劳、孝顺,也很开明。母亲17岁嫁于父亲,比父亲小整整10岁,与父亲结婚8年才生下我,取乳名留生,妹妹叫留芹,弟弟叫留全。</p> <p class="ql-block"> 母亲一边在生产队劳动苦工分,一边操持着家务,照顾着奶奶,我与妹妹从小就能帮助做些家务,还能在生产队挣几个工分,可到每年底生产队分红时,我们家仍然是缺粮户。父亲的工资不高,省吃俭用把剩余的工资和出差省下的粮票补贴家用,一家人的生活还是过得紧巴巴的。母亲每年都要买些小洋芋,晒干的红薯片或玉米面等杂粮,有时还向有余粮的人家借青,保证全家的口粮不饿肚子。</p> <p class="ql-block"> 我和妹妹从小就开始割马草卖,农闲时,和母亲一道上山砍柴、割老草垫猪圈。我和母亲及妹妹到蒲缥平沟砍豆杆的情景,母亲挑着老草在风吹垭口被一阵大风吹得转圈摔倒的情景,和母亲割茅草翻盖伙房及猪圈草屋顶的情景等,仍历历在目。母亲每年养一头肥猪,我们也帮助找猪草,过年前把肥猪杀了,交给供销社一半,自己留下一半,每到煮腊肉时,那种香味至今难忘。母亲用养肥猪卖的钱和平时省下的共500元钱,雇车从永平拉回一车木料,开始筹建新房。我们和母亲一起割稻桩,一起捶土基田,一起码土基,一起挑土基和运土基,经过6年的努力,建盖了一幢出厦新瓦房。</p> <p class="ql-block"> 母亲虽然不识字,却省吃俭用坚持供子女读书,男女平等,我和弟弟妹妹都念到高中毕业,我与妹妹先后参加了高考,并参加了工作。我读书时还停学了一年,那是我小升初到保一中念初中不久,因小伙伴的一句谎言,我就赌气不读书,不管母亲怎么劝说,还远远地躲开老师派来劝说的班长,就认不读书的死理,与母亲一道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当年,身材瘦削的我还没有锄头把高,在水田里劈土垡子时,有时水深过肚脐,搅得满身泥浆,非常狼狈。一天,母亲突然问我,听说龙泉小学办附设初中班,劝我继续读书,我答应了,母亲带我找到了李兆明老师,已停学一年的我又有机会继续完成学业,真的要感谢母亲。</p> <p class="ql-block"> 因我的工作比较忙,父亲去世后,母亲主要由弟弟及弟媳照顾,我负责部分生活费,妹妹也经常看望母亲。一天下午,母亲穿着雨鞋从菜地里浇水回家,在院场滑倒,跌断了股骨头,由于年纪较大,听从医生建议,采取了保守治疗,卧床静养三个月,每天都把脚固定抬高,让伤口自然愈合,母亲罪没少受,还是留下了终身残疾。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即使身患疾病,仍坚持做力所能及的家务事。特别是到晚年,她说趁眼力还好,找来旧衣服旧床单等布料,用面糊打成表布,自己画样,制作鞋垫,一针一线的缝制,给儿子和儿媳,给女儿和女婿,每人缝制了几双鞋垫,那是母亲留给我们的念想,每当看到这些鞋垫,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敬爱的母亲。晚年的母亲要我给她剪指甲,当看到母亲粗躁的双手,开裂的双脚及几个变形的灰指甲时,即暖心又寒心。</p> <p class="ql-block"> 母亲生前到过德宏与腾冲,感受到了边疆的民族文化。到过昆明世博园,感受到了祖国的发展变化。在妹妹与弟媳的陪同下,第一次乘飞机看望了在蒙自当兵的孙子,第一次坐火车从昆明至大理。这是母亲最开心、最愉快的旅行,也留有了最多的精彩照片。每每回忆起这些美好的时光,是母亲最开心、最自豪的时候。我们翻看这些照片,也是满满的回忆和怀念。</p> <p class="ql-block"> 故人已去,空留余香。如今妹妹也不幸离我们远去,奶奶和父母的天堂之路已不再寂寞。时直中元节,祭奠并烧些纸钱,把思念化作星光,愿天堂的亲人一切安好。</p> <p class="ql-block"> 2025年9月6日</p><p class="ql-block"> 农历7月1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