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词绝不是徒有“虚”名--浅谈《岳》《醉》《湖》里的虚词用法

史宝贵

     学习文言文，我们更多关注的是实词，往往忽略掉了看似“无足轻重”的虚词，殊不知虚词在文言文中的分量一点都不轻，绝不是徒有“虚”名，小虚词也有大能量，下面就九上第三单元的三篇课文来为虚词正名。

     《岳阳楼记》——虚词是“润滑剂”，使文章自然丝滑

     找出文中“然则”、“若夫”、“至若”、“嗟夫”这四个虚词。

    “然则”：（承接上文“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意为“既然如此，那么……”。它像一个强大的转折引擎，将文章从叙事写景自然切换到核心的议论部分，逻辑严密，承上启下的力量极强。

   “若夫”和“至若”：这是一对“双胞胎”虚词。“若夫”引出淫雨霏霏的悲凉之景，“至若”引出春和景明的喜悦之景。它们如同电影镜头切换器，清晰地标示出文章段落的划分，使两种对立的场景并行不悖，结构工整，气势磅礴。

   “嗟夫”：一声深沉的感叹。它是情感的高潮触发器，在前文充分铺垫后，以此词引出“古仁人之心”的宏大命题和“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千古名句，让议论变得情感充沛，极具感染力。

    范仲淹用这些虚词，搭建了一个逻辑清晰、层层递进的议论框架，它们就像“润滑剂”把文章的各个部分自然连接，让文章“文气贯通”，读来有一气呵成之感。

《醉翁亭记》——虚词是“调味剂”，使文章余味悠长

“也”：通篇用了21个“也”字煞句，是本文最显著的标志。

如：

环滁皆山也。

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

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

去掉上面句子的虚词

环滁皆山。

望蔚然深秀，琅琊。

四时景不同，乐无穷。

往来不绝，滁人游。

    我们就会发现，去掉虚词之后的句子读起来气息短促，变得生硬死板，加上“也”字就有了一种咏叹调式的节奏，读起来抑扬顿挫，文言的味道更浓了。同时加上虚词也能读出作者的情感，“环滁皆山”只是一种客观描述，而“环滁皆山也。”着一“也”字就能发现作者对滁州山水的喜爱之情，仿佛是欧阳修在微醺状态下，带着笑意向友人娓娓道来，既有判断语气（“……也”），更充满了悠然自得、自我陶醉的意味。

   “而”：全文出现24次，用法灵活多样，“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表顺承，如流水般自然）；“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表递进，而且）；“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前一个表顺承，后一个表转折，却） 这个“而”字，完美表现了欧阳修那种复杂微妙、曲折回环的心绪。

   欧阳修通过高频使用“也”和“而”，不仅创造了独特的节奏感，更细腻地传达了自己复杂难言的内心世界，加入虚词这一“调味剂”让文言文的味道更浓郁了。

《湖心亭看雪》——虚词是“调色剂”，点染苍茫天地意境

   先聚焦名句：“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再把虚词“与”去掉“天云山水，上下一白。”比较一下效果，你品，你再品，你细品，你就会发现味道大不同。

   通常我们会说“天、云、山、水”，这只是四个不同的意象，他们之间是割裂的，但张岱连续用了两个“与”。这不是啰嗦，而是极具匠心的妙笔。

     语法上：连词叠用，打破了常规节奏，产生了一种迟缓、拖沓的朗读效果。

     意境上：这种迟缓感，正模拟了作者在茫茫雪夜中凝视、辨认天地万物的过程。每一个“与”字，都像一次目光的移动和思维的停顿，仿佛天地间的界限都被大雪抹去，万物混沌，连成一片苍茫无垠的整体。它描绘的不仅是一幅画，更是一种天地唯我的孤寂感。

    一个简单的连词，通过非常规的使用，便成就了一个千古名句，这就是虚词塑造意境的巨大力量。

     当然，虚词的其它用法也很多，一个语气词就可以传递出丰富的爱恨情仇，如“啊”字不同的音调就能表达惊喜、吃惊、愤怒、无奈等情绪；一个无意义的助词也可以让你从步履匆匆到舒缓从容。

    虚词虽“虚”，却绝非可有可无。它们是文章的筋脉、节奏的鼓点、情感的波纹，是文章的“润滑剂”、“调味剂”、“调色剂”，读古文，既要关注实词的坚实形象，也要倾听虚词的浅吟低唱，方能真正走入文本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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