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身为土生土长的大理人,三角里村是我的根。它距大理古城与洱海不过五六十公里,一脚油门,一小时光景,那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诗和远方”,便温柔地铺展在我眼前。这份“想去就去”的自在与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情馈赠。</p><p class="ql-block">于我,大理是此生永不厌倦的归处。每一次从省城昆明的工作间隙抽身,回到祥云故里,只要得空,我便忍不住发动引擎,载上家人,奔向那片魂牵梦萦的风花雪月。因着家近,我们的旅程常是“一日游”——清晨出发,日暮归家,像一阵掠过湖面的清风。深度沉浸固然沉醉,这“走马观花”式的探访,却也自有一份随性洒脱的意趣。四季流转,晨昏更迭,心境各异,同行者不同,即便是旧地重游,也总能撞见未曾留意的细节,生出新的感动。仿佛在轻柔地、一次次揭开一位绝代佳人的面纱,每一次凝视,都更靠近她灵魂的深处一分。</p> <p class="ql-block">2021年初,寒意料峭,我们三姊妹陪伴着79岁的老母亲,踏上了又一次大理之行。母亲坚持“当天往返”,于是,这注定是一场浓缩的环湖掠影。幸好有兄长——他曾在大理求学三年,足迹遍布古城巷陌、洱海之滨,是活脱脱的“大理通”兼最佳导游。行程方向,则由我这个“远归的游子”拍板。</p><p class="ql-block">平日浸淫“美篇”,我早已存下无数大理的惊艳瞬间:喜洲古镇的青瓦白墙、稻田金黄,双廊的波光潋滟、客栈林立,还有新晋网红——龙龛码头的澄澈与浪漫。何不就用这一天,串联起这三个洱海明珠?路线既定,由西向东:下关方向出发,首站——龙龛码头。</p><p class="ql-block">车行不久,拐入一条宽阔的弹石路,尽头便是龙龛。虽已不复当年渡口的繁忙,人气却旺得惊人:打卡拍照的游人摩肩接踵,骑行或漫步生态廊道的旅者身影如织,甜蜜的新人定格幸福,网络主播的声音此起彼伏……小小的码头,竟有些“拥堵”的热闹。然而,当洱海的风带着熟悉的湿润拂过面颊,漫步于亲水长廊,苍山洱海、蓝天白云尽收眼底时,那份油然而生的自豪与惬意瞬间充盈胸腔——仿佛这无垠的美景,是我家后院精心打理的花园。</p><p class="ql-block">母亲走了几步,便笑着摆手:“不走了,换地方吧!洱海边的码头,看多了模样都差不多。”老人家一语道破。的确,才村、古生、双廊,这些精心雕琢的码头,风景或有细微之别,但核心的“洱海气质”却是相通的。何况,旅游有时,热闹喧嚣本身就成了风景。</p> <p class="ql-block">车子沿环湖路向东北行驶约二十公里,白族风情浓郁的喜洲古镇到了。这里不仅以精美的白族民居闻名,更以“舌尖上的美味”——喜洲粑粑俘获人心。循着名气,我直奔转楼下的老铺。老板娘热情地介绍着甜咸口味,炭火上的粑粑滋滋作响,两面烤得金黄焦脆,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食指大动。我忍不住各样都买了些,身为面食爱好者,今天定要一饱口福!</p><p class="ql-block">一家人围坐在街边小亭,迫不及待地享用起来。粑粑外酥里软,麦香浓郁,竟把午饭也一并解决了。趁着家人小憩,我这个体育老师的“职业病”犯了——决定用“奔跑”丈量古镇!步行太慢,奔跑才是高效“扫描”的最佳方式。这趟“暴走”收获颇丰:我亲眼见到了无数次用作美篇封面的那片金黄稻田、那棵虬枝盘结的大榕树,还有稻田边那堵标志性的红墙!一种“神交已久,终得相见”的欣喜涌上心头,我立刻举起手机,郑重地拍下属于我的“喜洲印象”。</p><p class="ql-block">离开喜洲,肚中馋虫又被勾醒。虽然粑粑垫了底,终究不是正餐。兄长提议:“往前开,到洱源地界的鱼庄,尝尝洱海的酸辣鱼!”</p><p class="ql-block">临近洱海北端,一家朴实的小鱼庄映入眼帘。虽已过饭点,店家依旧热情。很快,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木瓜酸辣鱼端上桌。野生鲫鱼在红亮的汤汁中沉浮,熟悉的酸香辣味扑面而来——只一口,味蕾瞬间被唤醒!这滋味,竟与几十年前记忆中的分毫不差,鲜美依旧,开胃下饭得让人停不下筷。本以为分量太大,谁知竟被我们一扫而空,还意犹未尽地添了一大碗米饭!就着洱海的粼粼波光,吹拂着微咸的海风,这顿简单却滋味十足的午餐,吃得人格外舒坦。结账时,170元的价格让我几乎以为听错——如此至鲜至美,价廉物美,大约也只有洱海之畔才能寻得。</p> <p class="ql-block">饭后继续沿湖前行,穿过洱源,约二十多公里后,双廊古镇已近在咫尺。远眺之下,小镇如一只伸入洱海的玉臂,与近旁的风情岛相映成趣。在苍山如屏、洱海如镜的宏大背景下,这幅天然画卷美得惊心动魄。我忙请兄长靠边停车,几乎是冲到观景台,贪婪地用镜头捕捉这份震撼。网络上同角度的美图早已泛滥,但唯有亲手按下快门,才能将这刻的心动真正据为己有。</p><p class="ql-block">双廊的盛名带来了如织的游人,我几次路过都因人潮望而却步,上次深入探访,竟要追溯到2008年那个略显荒疏的小渔村。那时我们匆匆乘渡轮登上风情岛,对岸边的双廊几乎未曾驻足。不曾想,短短数年,尤其是舞蹈家杨丽萍的“月亮宫”、“太阳宫”在此临水而建后,双廊声名鹊起,热度一度超越了大理诸多老牌景点。急速的商业化也一度让这颗明珠蒙尘——污染问题迫使它经历了痛定思痛的停业整顿,如今我们所见,已是涅槃重生后的模样。</p><p class="ql-block">家人们面露疲态,我再次启动“奔跑模式”,决心用脚步丈量这座焕然一新的古镇。边跑边停,镜头捕捉着白族老宅的飞檐翘角、曲折巷弄的市井烟火、临水客栈的别致风情……跑过一圈才发现,双廊的内蕴远比远观丰富迷人。心底不禁暗许:定要寻个机会,在此小住几日,慢品它的晨昏昼夜、细读它的前世今生。</p><p class="ql-block">然而,看着密集的建筑群和摩肩接踵的人流,一丝隐忧悄然爬上心头:这颗滇西高原的璀璨明珠,它的清澈与宁静,还能维系多久?</p><p class="ql-block">离开双廊已近黄昏。车行不远,小巧玲珑的小普陀岛静立水中。它虽袖珍,位置与造型却得天独厚,与苍山洱海构成一幅和谐绝美的天然盆景。虽未亲临舟山普陀,此地的意境想必也带着几分佛国的清幽。我与母亲在岛前合影,将这宁静的瞬间定格。</p><p class="ql-block">绕过小普陀,环湖之旅渐近尾声。归心似箭,我们决定回祥云古城享用著名的驴肉晚餐,为这充实的一日画上圆满句点。饭桌上,母亲感慨万千:“真想不到啊,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一天就能把大理逛个遍!”作为70后,我对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感触尤深。上世纪90年代,从村里坐大巴去趟下关,足足要颠簸4个小时!那时,“去大理”对许多乡亲而言是件大事,赶一次“三月街”盛会,几乎是人生的一大梦想。如今,自驾环游洱海再回家,竟如赶趟家门口的集市般轻松从容——时代车轮滚滚向前,将曾经的山高水远碾作咫尺之遥,这变化,何其惊人!</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总渴望一次次投入大理的怀抱。这份执着,不止为风景,或许骨子里还藏着一种“补偿”心理。童年、少年时,对大理的憧憬炽热如火,真正亲近它的机会却寥寥无几。儿时,幸而父亲每年“三月街”要去采购药材,我偶能随行,那份兴奋与荣耀,不亚于去趟北京!少年时,蹭着父亲单位的敞篷卡车去赶三月街,纵然一路风尘仆仆,挤在货物堆里也心满意足。三月街赛马场上的骏马飞驰、人声鼎沸,成为镌刻一生的画面。从初中考体师、高中参加州运会,到大理高考体育测试,再到后来参加城建学校的会议……每一次大理之行,都如烙印般深刻,承载着青春成长的重量与希望。</p><p class="ql-block">而母亲,这座城同样是她心底的朱砂痣。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她曾在大理下关棉毯厂工作过两年。她常带着一丝遗憾提起:“要不是你外公外婆硬把我叫回家,我也成了国家工人,说不定咱家就在大理落户了……”每一次重游大理,母亲的眼神便格外明亮,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出,絮絮叨叨,满是眷恋。这座城,是她青春岁月里一段未竟的梦。</p> <p class="ql-block">如今,母亲已是83岁的耄耋老人,远行对她而言日益艰难。唯独对大理,她总愿意点头。于是,2021年8月,我们带她深度游双廊,她在古镇上精心挑选了一只心仪的玉镯,从此腕间温润常伴。2024年五一,巍山返程后我们又绕道大理,虽因假期大堵车未能如愿探访才村码头和磻溪S弯,却也在洱海公园重温了旧日时光。就在不久前(2025年7月15日),我和兄长再次带上母亲,还添了探望在大理大学任教的外甥女的行程,一家人终于如愿漫步才村码头、喜洲古镇、海舌公园和生态廊道……</p><p class="ql-block">陪伴母亲一次次重返大理,虽是故地重游,每一次都“累并快乐着”。我祈愿这样的旅程能一直延续下去。这不仅是为了领略风景的变幻,更是一条浸润着亲情的心路。在周而复始的洱海环游中,那份血浓于水的温暖得以无声地传递与绵延。我们这个小家庭,亲眼见证了大理日益焕发的光彩与繁荣;而苍山洱海,又何尝不是默默见证着我们这个平凡家族的温馨成长与岁月静好?这关联或许微妙,但我想,这份相互的“见证”,或许正是我们心底对大理那份深沉依恋的隐秘根源。</p><p class="ql-block">美丽的大理,我的故乡,我的后花园——我还会带着母亲,带着家人,常回来看看!这片山水,是我们亲情地图上,永不褪色的坐标。</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2025年7月20日原创于大理</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