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一味(香菜)

拈花微笑

<p class="ql-block">  我幼时在老家是没有见过香菜的,更不谈吃了。后来看到香菜,也听见人讲起它的坏话:“臭麻母味!”初听不敢苟同,就像有人说啤酒是泔水味,未必吃香菜的人吃过臭虫?喝啤酒的人喝过泔水?但这些流言蜚语却让我畏惧了,连碗边浮着的一星半点儿香菜末子也要悉数挑出,弃之如敝履。桌上但凡见到这绿盈盈的菜叶,便像避瘟神一般,筷子远远绕开,生怕沾上一点气味。这印象根深蒂固,竟伴我走过许多年。</p><p class="ql-block"> 后来有一次同学土匪在祥和花园内的一家小店邀我吃饭,一盘卤驴肉,我饿得慌,吃得急,卤驴肉上的一小片香菜竟被我无意中吞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它既不似旁人形容的那般恐怖,亦非平庸之味。那味道像有人忽然推开了一扇窗户,一股清冽的风夹着露水的微凉、泥土的微腥,还有一点奇特的、类似薄荷的辛辣气息,毫无预兆地灌了进来,直抵肺腑。我愣住了,咂摸着嘴里尚未消散的滋味。那味道真是特别,先前那如临大敌的抗拒,竟在这小小的叶片面前土崩瓦解了。我特的单挑了一根香菜,这回特意仔细品咂,那奇异的香便更清晰了。它不霸道,也不卑怯,清清朗朗,越嚼越有味。我居然爱惨了这个味,突的就懊恼,因为别人的评论,白白错过了这多年。</p><p class="ql-block"> 自那以后,香菜就成了我饭桌上的常客。起先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只敢在汤里撒上星星点点,后来胆气壮了,凉拌豆腐、炒肉丝,吃面时,也敢豪放地抓上一把嫩生生的香菜末撒进去。甚至洗香菜时,生的也敢吃几根。那缕独特的清香,竟成了提神醒味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p><p class="ql-block"> 有些滋味,须得放下成见,勇敢地尝过,才知它内里蕴含的丰饶;有些边界,也唯有真正迈出脚步,方知所谓壁垒,不过是自己心造的牢笼。</p><p class="ql-block"> 世上许多起初令我们蹙眉、侧目之物,未必是它本身面目可憎,不过是我们未曾真正俯身细察,未曾真正给予它一个走进内心的机会。那看似不可逾越的界限,不过是内心怯懦投下的浓重阴影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