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昨天早晨,本届学生最后三节课。早自习在351班,督促学生早读(把“中考指导说明”上85首古诗词齐读一遍),踱到教室后面,发现一大捆礼花筒搁在赵枭脚下。不禁问他,“同学们凑钱买的,还是……”他不确定地答“凑钱买的”(大概他并非“主谋”所以亦不确定),又问,“什么时候放?”答:“你的最后一节课。”心下有点迟疑:“我最后一节是另一班民45的,你们难道跑到民45去放?”于是说,“你们最后一节课是今晚晚自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到了他们班第二节课,预备铃响我就出发,下五楼办公室,到四楼351班。距离教室还有两步之遥,“砰!——”一声门被剧烈(猛烈、壮烈)关上。学生调皮,临近上课时门被关上,倒也无甚稀奇,我已习以为常;可是今天这种“剧烈”让我稍觉“奇异”。但亦未深想,钥匙插在门上,我伸手去开,却只能反锁,正向打开不动;于是,伸一只手拉住,也很顺利地打开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砰!——砰!砰!”三声内蕴十足深沉浑厚的“砰”声带着隐隐的“嗡——”陷我入混沌茫然,不自主发出了惊叹:“欧!——”满头彩色碎屑带着缤纷闪着光泽从天而降,从头上、肩头滑落。我瞬间意识到,赵枭说的是我在他们班的最后一节课。这才来得及用眼角余光瞥到跑向座位的女生虎雨露。感觉今天旋放礼花的都是女生,但另两个没看清。后来问了班上,一个是吴雨泽,一个是吴彬;都是我未曾想到名录,平时她们在班上不算认真努力的优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是个普通班,在普通班中不算最差,但也居于倒数三四,我对他们实无狂热爱戴。那些整天不学无术浑浑噩噩的同学,即使将来有了成就,但对于他此刻、对于这三年的表现我仍是痛恨、厌恶和反感。对于鲁迅先生那句话,我已经不想再引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那些不学习的同学好歹总算给我面子,课堂上较少违纪,只是趴着沉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站到讲台上,把课程继续下去,最后那套“定心卷”最后一篇阅读讲完,接着讲写作。这套题设计的两个作文题,第二个是“最珍贵的礼物”。我就复述了上面这段叙述,讲了今天这节课我进门兜头散下的彩屑——是我目前为止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我这一生收到过一些礼物,但是印象深刻的不多;此刻要让我陈述“最珍贵的”仿佛并没有,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刚才那一阵“惊吓”(用方言表达就是“黑到我了”),放礼花的人又是我没想到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说,“同学们,你们考场上抓耳搔腮绞尽脑汁找不到作文素材,可是如果把刚才这件事记下来,不是一篇真实的好作文吗?即使你没有收到最珍贵的礼物,可是你可以说今天早晨老H收到了。”处处留心,时时观察,无处不可作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五节课,预备铃响后,我走到了三楼民45班教室门口。门关着、虚掩,我不急近前,推开三寸后迅疾退后,果然瞥见门内簇拥着黑压压的头、盈盈意的笑:期盼、激动;里面却也没就发动。我就在外面,没进去,有几个其他班还未进教室的同学帮着腔:“老师,进去,进去嘛!”我笑,不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结果,出来几个同学硬把我拉进去,我也半推半就进去了——“砰!砰——砰——”彩色的碎屑焕发着五色和光耀从天而降,一片喧腾热闹。我看见对面,班主任刘老师亦在同学群中;后来看到她发在家长群里的视频。有家长说:“成绩虽重要,但怀有一颗感恩的心更重要!我谨代表所有家长感谢这三年来各位老师对孩子们的付出与艰辛!老师!您们辛苦了![抱拳][抱拳][抱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课堂上,讲完最后一个阅读后,我给他们提示作文,又讲到了“最珍贵的礼物”。我说,仅仅停留于这个事件,只用了记叙和描写还不够——还应进一步挖掘,用议论进行引申和拓展。351是普通班,我觉得引导他们把这个“事件”生动地写下来就不错,而这是一个“民族班”,基础和接受能力较强一些,可以引导他们再多走一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首三年时光,恍觉你们刚走进初中。三年里,有过许多迷茫,有过许多煎熬;同学之间也曾有过误会争吵,也曾埋怨腹诽过老师;可是三年转眼即逝,今天想来,颇觉留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最后一节课上,我收到了最珍贵的礼物。即使你们没有收到,也可以写老H收到了。'最'本来只有一个,可是我们可以有很多很多、无数个——不过圈定范围另起一行,那都是我们人生的珍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学校组织全年级所有老师,并且抽调了其他年级老师参与支援,当晚自习下课后,在南大门举行了“车灯送行”。车辆呈队列夹道,教师及家属(我带了媳妇妤及大儿拗、次女然)夹道站立,手挥荧光棒。351班学生终于陆续通过,那些五大三粗看起来像“打手”的男生纷纷与我握手,我使劲捏了他们。女生脱下校服让我签字,不知谁、大概是虎雨露说:“我要抱抱!”语调透着固执与倔强。隔着水沟,我和她拥住——哦,那天在课堂上我说的:坐在家长电动车后刷手机的就是她。三年转瞬而逝,我才发觉对他们的了解是那么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民族班下课后偷偷跑下来——他们要到今天早上拍完毕业照后方离校。男生围住我脱校服签字,昏暗的灯光与闪耀的五彩下,有的校服上已签满了字,而有的正等着我落笔。这三年来,还是第一次在属于他们的物品上写下我的名字。女生马斯一哭了:泪流满面稀里哗啦。后来,拗儿对我说,“爸爸,那个女生哭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早上拍毕业照,又收到了许多精美高档的笔(学生知道我喜欢写)、包装豪华的书(学生知道我爱读书)和笔记本。上届毕业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也来看我……这不是最珍贵的礼物吗?</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