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夕阳下,有面被太阳晒热的墙,斜着的影子似乎也变成了焦黄色,印在小石头巷斑驳岩石上。蔷薇满架,蝶舞蜂飞,他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常痴想,那些浅黄色的岩石若放在流水里经年冲刷,会有沙金吗?小时候放学,他不止一次的做些发财梦,因为这些岩石巷子里,有他灰暗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 那年,他二十岁左右。命运多舛,好不容易绽放最美的年华,彼时他身材魁梧,走路生风!白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亮,健硕的臂膀举百斤袋子轻而易举,连女孩子都要多看他几眼。可他爹娘是急性子,在隔壁村托人给他物色了一女娃——黑壮黑壮模样,跟他一样走路生风的姑娘。他看了一眼心里就不舒服,那眼角有颗黑痦子媒婆嘴角抖动着,如簧之舌啊!她刚用指甲掐过那痒得让她龇牙咧嘴的大痦子,这才回转身。她一手拽着他白手,一手牵着无比顺从的黑姑娘的大手,絮絮叨叨显摆起女娃的家世来——大抵是有权有钱之类的话,他爹娘听着听着瞪大了双眼,烂眼边子的母亲催促他赶紧认这门婚事,而父亲看他这副不情愿模样,扔掉自行车后一捆耷头耷脑烟叶进屋了,烟袋锅子扣得门坎直响:“你不要端着架子,女娃我看行,要成了,你爹我得少卖多少烟叶?”他本不善言辞,唯唯诺诺成了习惯。</p> <p class="ql-block"> 他和黑姑娘见面的一周年,无奈的他和黑姑娘结婚了,虽然是不喜欢但依旧得过日子。平凡的人做着平凡的事,宿命吧!黑姑娘的确有点问题,说话震天响,从不去问他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所到之处一片声响,稀里哗啦!让他觉得家里似乎伏着一头虎!爹弃了烟叶摊,娘也在含饴弄孙中蹉跎着岁月,童年时牵引他做梦的石头巷小矮墙也被拆掉了,斜阳下树影子被印在了整齐划一的白粉墙上,可他们的小日子并不如这阳光般明艳。因为家里畜生偷吃了一块肉,他的黑媳妇就用棍子打死了这个温顺守门狗,唉!他无处发泄,只有长叹。填充他和黑媳妇之间的全是沉默!沉默仿佛被拉得无限长,每一分钟都扎心痛!相看生厌!“每一个决定转身的人,都在风里犹豫了很久。”他默默念这句话,决心不告而别去东北。那时,他还不到四十岁!</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他的大儿子上了高中成绩还不错,孙子成了阿爷阿奶眼里的光芒。他还在东北,具体做什么不曾得知。只知道他刚到东北不久寄回来一封信,告诉爹娘自己安好并让他们别惦记。家里黑媳妇就随她的意,可留可走。媳妇终究是抵不过诱惑,弃了娃另寻一家,从此爹娘的肩头压了大山!他们常倚在巷子口老树身上,尴尬地应着邻居们谈论的关于他出走的话……他的二娃腰间系一红色宽布条,流着鼻涕,小手挥舞着不停地探索世界。有时会步履蹒跚地学走几步,夕阳下的小影子歪歪斜斜的,投射到一溜粉墙上……红布条另一头被老爹攥在手里。</p> <p class="ql-block"> 孙子成了他爹娘的唯一牵挂,夕阳下,那个被晒热的巷子墙上,也常常出现一大一小的俩影子,还有斑斑驳驳的树影儿。他二娃走在爷爷奶奶的目光里,小宝贝好奇地比划着,咿咿呀呀说着,娃娃的世界很难琢磨——他的梦在墙上吧?有时,这娃定神地看着影子发愣,就像他小时一样。</p> <p class="ql-block"> 离家有段日子了,他在异乡望着月亮潸然泪下,不知道风起的地方可是他回家的方向?他依旧怀恋那条被太阳晒热的老巷子,那总是摆放几把破椅子的老院子,那驼背老态龙钟的爹娘!那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