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一味（菜粑粑）

拈花微笑

　　初夏的菜市总有些意外之喜。居然发现有个婆婆竹篮里的一丛茼蒿，茼蒿褪去幼嫩，叶片翻卷如绿绸，倒更合煎粑粑的脾性。婆婆的竹篮边还摆着新磨的米粉，细白的粉堆被晨光照得亮花了眼睛，让人想起老屋北面初春未化的积雪。

油星在锅里跳起碎步舞时，青叶裹着蒜末滚入热油，霎时腾起一团翡翠色的云雾，炒好的茼蒿，青灰的菜汁在锅底蜿蜒成溪。米粉细雪似的簌簌倾入铁锅，倒进菜汤便洇出淡淡青痕。

　　大火换成文火，锅底菜籽油泛起涟漪。团好的菜团，掌心沾了清水，轻轻一按，碧玉团子顿时化作满月，边缘滋滋冒着细小的油泡。两面煎作金黄的粑粑卧在粗瓷碗里，像山水画里用焦墨皴染的山石。咬开焦壳的瞬间，茼蒿的清气混着米香喷涌而出，梗米糙实的质地裹着柔韧的菜叶，倒比糯米多了三分野趣。

　　想起有一年冬日，我和母亲聊天说馋这口菜粑粑，第二天晨光未至，她去后园掐萝卜秧子。那些顶着冰碴子的嫩叶，在木盆里化开凛冽的绿。

父亲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时，我还在睡梦里。层层剥开那些温热的布帛，萝卜菜粑粑卧在晨光中，水汽在冷空气里结成细珠，宛如叶尖将坠未坠的露。咬开焦壳的刹那，那些碧绿的纤维在唇齿间缠绕，萝卜叶的清气涌上来，混着父亲衣襟上的寒露、母亲指缝里的柴火香。

空碗里留着最后一点余温，指尖触到，竟分不清是春阳的余温还是草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