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爱

诗琳外语

　　青涩的爱，是朦胧的爱，是纯真的爱，更是难于抹去的爱。那个年代，没有私人电话，没有手机，没有QQ，也没有微信。如果我能够，我会让他们互加微信!……

——题记

　　一九七八年春天，南方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我的课桌上。我那时在南方化工厂子弟学校读五年级，因为嗓门大又爱唱歌，被选为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长。而女队长是四年级的张莹莹。

"张莹莹，进来吧。"音乐老师李老师招呼道，"这是五年级的刘建国同学，宣传队男队的队长。"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排练那天的情景。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上系着红色的橡皮筋。当她走进教室时，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皮肤像透明的一样。她眼睛又大又亮，像是含着水。

她轻轻点头，走到我面前，细声细语地说："刘队长好。"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 她是四(1)班的文艺委员，又是文宣队女队长，只是之前彼此没有说过话。我那时还不懂得什么叫心动，只觉得脸上突然热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你、你好。"

宣传队每周三下午和周日上午排练，要准备"六一"儿童节的演出。我和张莹莹负责领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她唱歌时特别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盯着前方，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常常偷看她，有一次被她发现了，她立刻红了脸，错了一个音。

"刘建国，专心点！"李老师敲了敲钢琴。

我赶紧收回目光，却听见张莹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春天的风铃，清脆又短暂。

　　五月的一个周日，排练结束后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转头看见张莹莹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

"一起走吧，"她说，"我家住化工厂三区，顺路。"

伞不大，我们不得不靠得很近。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肥皂香，还有雨水打湿泥土的气味。路上水坑很多，她穿着塑料凉鞋，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

"你弟弟上几年级了？"我找话题问道。

"二年级，"她回答，"特别调皮，总爱跟在我后面学我唱歌。"

"我有个妹妹，也爱学我。"我说。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过湿漉漉的厂区小路。到她家楼下时，雨小了些。她把伞递给我："你用吧，明天带到学校还我就行。"

我接过伞，触到她冰凉的指尖。"谢谢。"我说。

第二天我特意把伞洗干净晾干了才还给她。她接过伞时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那一刻，我突然希望宣传队的排练永远不要结束。

六月的演出很成功。我和张莹莹站在舞台中央，她的声音清亮得像山间的泉水，我的声音则因为紧张有些发抖。演出结束后，校长表扬了我们宣传队，还特别提到我和张莹莹配合得好。

　　暑假开始前的最后一周，我在操场上遇见了张莹莹的弟弟张小强。他正和几个男孩追着一个破皮球跑。

"刘建国！"他看见我，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我姐让我告诉你，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搬到哪里？"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景德镇，"他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把汗，"我爸工作调动，去那边的瓷厂。下个月就走。"

我站在原地，感觉太阳突然变得很刺眼。张小强已经跑回去继续踢他的破皮球了，而我却像被钉在了操场上。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是南方夏夜特有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我想起张莹莹唱歌时认真的样子，想起她递给我伞时冰凉的手指，想起她笑起来那两个小小的酒窝。一个念头在我心里越来越强烈：我必须告诉她。

第二天一早，我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道：

"张莹莹同学：

你好! 听说你家要搬去景德镇了。我很喜欢你，希望你在新学校继续努力学习。附上一张全国通用粮票，这张1斤的粮票送给你作纪念。

刘建国"

我把纸条折成小方块，用另一张纸包好，写上"张莹莹收"。中午放学时，我在校门口等到了张小强。

"能把这个交给你姐姐吗？"我递过纸条。

他好奇地看了看："是什么？"

"就...就告诉她是我给的就行。"我感觉耳朵发烫。

张小强耸耸肩，把纸条塞进书包里跑了。我站在原地，突然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那个年代，说"喜欢"是很严重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是个五年级的学生。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见到张莹莹。听李老师说她已经请假在家帮忙收拾行李了。我每天上学放学都绕路经过她家楼下，却从没遇见过她。

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学校举行结业典礼。典礼结束后，张小强突然跑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姐让我给你的。"他说完就跑开了。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做的，上面用蓝色钢笔写着"刘建国收"。我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张印着小花的信纸，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刘建国：

谢谢你的信。谢谢你的粮票!我会记住你的话，好好学习。我相信你会考上初中的。祝你学业进步。

张莹莹"

信纸右下角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就像她一样素雅。我把信小心地折好，放进衬衣口袋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化开了，又甜又涩。

　　张莹莹家搬家的那天是个晴天。我早早地起床，来到她家楼下，躲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后。她家楼下停着一辆解放牌卡车，几个工人正往上搬家具。我看见张莹莹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帮妈妈抱着一个脸盆走出来。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安静，辫子上的红橡皮筋换成了蓝色的。

我想走出去跟她道别，但脚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我怕自己会哭，更怕她会尴尬。所以我只是站在树后，看着她一趟趟地搬小件物品，看着她弟弟在卡车旁跑来跑去，看着她爸爸指挥工人摆放家具。

最后一切就绪，张莹莹、她弟张小强和她妈妈上了驾驶室，她爸爸则爬上了卡车车厢。发动机轰鸣起来，卡车缓缓开动。就在车子经过我躲藏的梧桐树时，张莹莹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我下意识地往树干后缩了缩，但确信她看见了我。

卡车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厂区大路的拐角处。我站在树下，摸出兜里的信又看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放回去。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像是一地碎金。

　　那个年代，要么父亲下放劳动，要么父亲工作调动，我们经常搬家。加上学制时有变化，小学毕业时，我快满十六岁了。十六岁，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不舍，也第一次明白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会永远留在心里。那年我参加了小升初考试，那是77年恢复高考后第一次小升初闭卷考试。虽然很紧张，但是我考上了莲花公社初中。张莹莹的信我一直保存着，伴随我读完初中、高中和大学，直到很多年后搬家时不小心遗失。但那朵她画的小兰花，却永远开在了我记忆的某个角落里，带着一九七八年南方夏天特有的温度和气息。

作者简介

谢诗琳，诗琳外语，前南昌大学人武学院外语系党支部书记、主任;翻译出版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全集(英汉对照全译本)》和《培根随笔全集(英汉对照全译本)》，担任英语专业高年级主干课程的教学工作，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优秀指导教师。《青涩的爱》是诗琳外语在AI协助下完成的第三篇短篇小说。

诗琳外语在新四军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