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陈佩老师学《诗经•桑柔》 学国史

在水

　 谏诗

我国历史上最早的长诗

《诗经•桑柔》产生背景

公元前879年，周代的第10位天子——周厉王（前877年—前841年）登上了天子的位置。

对这位天子，历史上评价不一，有的说他杀伐果断、强势改革；有的说他暴虐成性，奢侈专横。

不管史家如何评价，自他接任父亲大位时，强大的周王朝再也不是当年那样威风赫赫，光芒四射。从父亲周夷王起，由于王位来历不正，许多诸侯不来朝奉，各国之间相互攻伐，西方犬戎也不断挤压。周历王几次举兵，都因财力匮乏而未达目的。现实逼迫他不得不推出“专利”政策：“山林湖泽”改由天子一手控制，不许国人进入谋生，并欲提擅长敛财的宠臣荣夷公为卿士，具体主持政务工作。

周历王的“改革”措施把芮国国王、当朝卿士芮良夫吓了一跳。他知道周王朝的财政状况，但他更知改革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需要强大的推力，更需要高超的手段。因为它触动的是太多人的利益，阻力如天巨大，弄不好，王朝会因此陷入动乱。

芮良夫是一等一的赤子忠臣，一旦看清了问题的实质，便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他劝说周历王说:“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有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何可专也? 所怒甚多，不备大难。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 夫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极，犹日怵惕惧怨之来也。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 。大雅曰‘陈锡载周’。是不布利而惧难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专利，其可乎?匹夫专利，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也。”意思即天地间生成的一切事物，人人都可以分享，怎么能一人独占呢?如此必然招致天怒人怨。作为君王，应该开发各种财富分给群臣百姓，使天神、民众和万事万物都得到应得的一份，即使这样，还要每日小心警惕。您这样任用荣公，必然招致失败啊。然周厉王早已拿定主意，芮良夫的话犹如秋风过耳。

面对危险局面，芮良夫束手无策，多日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在经历艰苦的思想斗争和殚思竭虑后，他毅然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献诗”。

那时，周王朝对重大决策采取的是朝议制度。即政策颁布前，召集贵族、群臣商讨决定。如大臣谏议失败，可以用“献诗”的方式再谏。

就在如此情况下，我国历史上最早的长诗《桑柔》在忧国忧民的情绪下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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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根据微信音频录屏合成整理

主持：陈玉惠

解读：陈 佩

嘉宾：黄文兵

时间：2024.4.27.19：00～19：30

这是西周卿士芮良夫芮伯谴责周厉王暴虐昏庸，任用非人，终于乱政而作的诗。

【对照翻译】

【字词解释】

1.菀(wǎn):茂盛的样子。彼:那个。桑柔:柔嫩的桑树。

2.其:他的。侯:维。旬:绿荫遍布。

3.捋:用手指顺着抹过去。采:采摘。刘:剥落稀疏，是说桑叶被采后，稀疏无叶。

4.瘼(mò):病、害。下民:下方的百姓。

5.殄(tiǎn):断绝。

6.仓(chuàng)兄(huàng):同"怆悦"，凄凉纷乱的样子。填:通"陈"，长久。

7.倬(zhuō)彼:即"倬倬"，明亮而广大的样子。昊天:苍天。

8.宁:何。不我矜:"不矜我"的倒文。矜，怜悯、同情。

9.骙(kuí)骙:马奔驰不停的样子。

10.旗(vú)旐(zhào):画有鹰隼、龟蛇的旗。有翩:翩翩，翻飞的样子。

11.夷:平定。一说东方的少数民族叫东夷。靡国:.国家颓败。泯:乱或灭。

12.黎:百姓。

13.具:通"俱":全，都。烬:本指火烧后的灰烬，这里指人民遭遇战祸，剩余无几。

14.於(wū)乎:呜呼，哀痛之声。

15.国步:指国运。频:危急。

16.蔑资:无财。

17.将:扶助。"不我将"为"不将我"。意为:不扶助我。

18.疑:同"凝"，止疑，停息。

19.云:发语词。徂:往。

20.实维:所做所为。秉心:存心、操心。无竞:无争。

21.厉阶:祸端、祸根。梗:灾害、灾难。22.殷(yin)殷:心痛、忧伤的样子。

23.土宇:土地、房屋，国家。

24.不辰;不时，指出生得不是时候。

25.僤(dàn)怒:震怒。僤:大、厚、盛。

26.觏:遇。瘠(min):灾难。

27.棘:通"急"。圉(yù):边疆、边陲。

28.毖:谨慎。斯:乃。削:减少。

29.尔;指周厉王及当时执政大臣。

30.序:次序。爵:官爵。

31.执热:解救炎热。指救民於水火之中。

32.逝:发语词，不译。濯:洗、沐浴。

33.淑:贤良美好的样子。

34.载;乃，则。胥(xū);皆，全。

35.遡(sù):逆流。

36.僾(ài):窒息，呼吸不畅的样子。

37.肃:肃敬。井(ping):使。不逮:不及。38.稼穑:播种和收获。这里指农业劳动。

39.力民:使百姓出力劳动。代食:指官吏靠劳动者奉养的食禄。

40.灭我立王:意谓灭我所立之王，指周厉王被国人流放于彘的事。

41.蟊(máo)贼:蟊为食苗根的害虫，贼为吃苗节的害虫。指吃农作物的病虫害。

42.卒:完全。痒:病。恫(tòng):痛。赘:通"缀"，连属。

43.旅力:同"膂"。膂力，体力。念:感动。

44.惠君:惠，顺。顺理的君主，称惠君。

45.宣犹:宣，明;犹，通"猷"是指通达顺理。

46.考慎:慎重考察。相:辅佐大臣。臧:善。

47.自有肺肠:想法与众不同，别具一副心肝。实指坏心肠。

48.卒狂:全都狂惑迷乱。

49.甡(shēn)甡:同"莘莘"，众多的样子。50.谮(jiàn):通"僭"，相欺而不相信任。

51.胥:相与。谷:善。

52.进退维谷:谓进退皆山谷，没有退路，陷入绝境。

53.瞻:远望。言:语助词。百里:指有远见。覆:反而。

54.匪言不能:即"匪不能言"。

55.胡;为何，为什么。斯:这样。

56.迪:钻营。宁:乃。荼毒:指毒害。

57.有隧:隧，形容大风疾速吹动。一说训隧为道，是说风前进有其通道。

58.征:往。中垢:指宫廷秽闻。中，指宫内。垢:耻辱，污秽。

59.贪人:贪财枉法的小人，指荣夷公之流。败类:道德品质败坏的人

60.听言:顺从心意的话。诵言:忠告的言语。悖(bèi):悖逆、违理。

61.予:芮良夫自称，第一人称我。

62.飞虫:指飞鸟。古人用"虫"泛指一切动物。

63.弋:用丝绳系于矢而射。

64.既:已经。阴:通"谙"，熟悉。赫:通"吓"。罔极;无法则或无穷尽。

65.职:主张。凉;凉薄。背:背叛。云;句中助词。克:胜。

66.回通(yù):邪僻。用力:指用暴力。

67.戾(li):安定。凉:通"谅"。凉言，谅直之言。

68.虽曰匪予:曰，句中助词。匪，同"诽"，诽谤。既:最终。

【历史背景】

周厉王，姓姬名胡，周厉王姬胡为后人所记住的，是他的暴虐成性，骄奢专制。据史书记载，周厉王姬胡是个爱财之人，当时的诸侯国国君荣夷公看中周厉王爱财，经常进贡给他各种宝贝，很快，周厉王就和荣夷公臭味相投。

大臣芮良夫是忠臣，知道荣夷公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劝谏周厉王，说:“大王那荣夷公是自私自利的人，是什么都想要独占的人，如今却用财利来诱惑您，势必是对您有所企图!若是您再与荣夷公亲近，周朝必将衰微。作为天子一定要看透人心，不能与这些自私自利的人相交太近，不然后患无穷啊。”

周厉王不但不听，甚至让荣夷公管理国家大事。在荣夷公的教唆下，周厉王控制了山林物产，封山锁林，不许百姓取山林中间的物产。本来百姓大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周厉王这一举动，无疑是动摇了百姓的根本。引起国人不满，国人心中怨愤，议论纷纷，指责周厉王。周厉王不喜欢百姓议论他的作为，请来了卫国的巫师，监视百姓，听到有人议论他，就杀谁，一时之间，都城的国人，人人自危，对面相逢，只敢用眼神传达怨愤。于是就有了一个成语“道路以目。”

召穆公劝谏周厉王:对待百姓，应当多倾听百姓的心声和建议，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堵住百姓的悠悠众口。周厉王不听，行为变本加厉，三年后国人不堪其辱，奋起反抗，要杀死周厉王，周厉王被赶到彘地，最后死在了彘地。

《诗经•大雅•桑柔》是周厉王、周宣王时代(公元前9一前8世纪)芮国诸侯(芮国在镐京之东，属于畿内诸侯，在今陕西东边朝邑县)芮良夫所作。作这首诗的时间是在公元前842年起义最炽烈时期之后，而且正是在他的国家内也在起义的时候。以当时人、当事人记当时事，所言自属可信，可以认为是有关这一次大起义的最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附：

《国语•芮良夫论荣夷公专利》

厉王说悦，喜欢荣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或有人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胡可专也？所怒得罪甚多，而不备大难，以是教王，王能久乎？夫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其极，犹曰怵惕chù tì恐惧小心，惧怨之来也。故《颂》《诗经 周颂 思文》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尔极没有哪里看不到您的伟大。’《大雅》《诗经 大雅 文王》曰：‘陈布锡赐载成就周。’是不布利而惧难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专利，其可乎？匹夫专利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既不久，荣公为卿士，诸侯不享聘享，王流于彘。

【翻译】

周厉王非常宠信荣夷公，芮良夫忧心忡忡地说：“王室将要衰落了！那个荣夷公喜好独占财利却不懂得这样会有大难。利是由万物中产生出来的，是由天地所养育而成的，假如一心想要独占它，那么所带来的怨恨就会很多。天地万物，人人都可以去取用，怎么可以独占呢？长此以往，触怒的人太多而不知道去防备大难，用这样的观念去引导陛下，陛下还能长治久安吗？善于治理天下的人，应该把开通利途所得到的益处都分配给上上下下的人，使天神、百姓以及世间万物，无不得到其中最多的那一份，即使这样还要时常恐惧警惕，担心会招来民众的怨恨呢。所以《颂》诗中说：‘文德郁盛的后稷啊，功堪比天；立下基业使百姓得以生存，无不受到最大的惠恩。’《大雅》中说：‘广泛地施德赏赐，奠定了周朝。’这不正是布施恩惠仍不忘记怀有戒惧之心吗？正因如此，所以能奠定周朝王业并且能够延续至今。现在君王要效法荣夷公独占财利，您想想这样可以吗？那些普通人独占财利，尚且被称为盗贼，而身为君王却也去做同样的事，那么归附王室的人就会减少了。这个荣夷公若被君王重用，周朝就一定会败亡。”不久，荣夷公被厉王任命为卿士，引起各路诸侯极度不满而都不来朝见献享了，后来，厉王果真败落，最终被放逐到了荒远的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