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 部 ” 设 在 我 们 家

山河学苑

<p class="ql-block">作者:袁海善</p> <p class="ql-block">县上修“青墩子”水库,那时叫“八一”水库,一个连的“连部”设在了我们家。我们家有四间房,村里要求腾岀一间做“连部”。“连部”里共有五个人,指导员、副指导员、连长、副连长,还有一个通信员。加上我们家九口人,十四口人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很是热闹。</p><p class="ql-block">听说,修“八一”水库共调动了一万多民夫,实行军事化管理。住在我们家的那个连长,是打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兵。头部受过重伤,太阳穴上测一块比铜钱大的头骨没有了。覆盖在没有头骨的那块发亮的头皮,不停地一跳一跳着,看着挺吓人。这个连长雷厉风行,行事强硬,是个钢铁般汉子。对违犯劳动纪律的民夫,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过失,都会受到他的严厉惩罚。</p> <p class="ql-block">有几个受惩罚的民夫,我亲眼见过,那个场面使我胆颤心惊。有个三十多岁、家离工地不远的民夫,没有请假回了一趟家,第二天早晨早早返回工地,并未耽误干活。连长因他在军事化管理中不辞而别,让民兵将他绑起来,吊在我家的一棵桃树上,用皮带在他身上一阵乱抽。那民夫痛得“嗷嗷”哭叫,连声叫“告饶了!再也不敢了!……凄惨的声音传出很远,很是瘆人。每抽一下,那民夫的一条皮肉立刻呈紫红色,鼓得很高。皮带“啪啪”地抽在民夫身上,我却浑身一阵阵发冷。我心想,人打人,怎么那么狠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个近五十岁的民夫,家里来信说老娘病重,几次请假回家探望未果。民夫想娘心切,晚上便偷着跑回家看望老娘,在家守候了一天,便急急返回工地。连长见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绑上,放在外面让他清醒清醒”。两个民兵便将民夫绑了,拉至桃树底下拴好。此时,正下小雪,寒风刺骨。民夫被冻了几个时辰,已不醒人事。几个民兵将民夫抬进屋,又是烤火,又是灌酒,一番折腾,民夫才醒了过来。</p> <p class="ql-block">这个钢铁汉子也有柔软心肠。那天,我弄了一块泥巴,在屋里用两个古铜钱夹着做泥钱。连长见了,说,“我给你做个‘迫击炮’”。我一听做“迫击炮”,高兴极了。连长那双笨拙的大手弄了半天,迫击炮做得很丑,炮筒子曲里拐弯。我心想,这是什么“迫击炮”啊!连长看了,也自觉做得难看,便自嘲般“哈哈”乐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连长仍保持着部队“军民鱼水情”的光荣传统。每逢父亲挑水,连长见了,总会夺过扁担,说“我来挑”。我们村只有一口水井,离我们家有一里多路。连长一直把水缸挑满。手下人见状,也自觉抢着挑水,水缸里的水总是满满的。在连长的影响下,连部的人几乎天天扫院子,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p> <p class="ql-block">水库大坝合拢那天,全乡的中小学全部停课,学生都换上新衣服,带着红领巾,打着彩旗,锣鼓喧天。从水库大坝一直排到公路,足有二里多路,夹道欢迎上级来视察的领导。因为这座水库叫“八一”水库,听说来视察的是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将军。</p><p class="ql-block">站在水库大坝上,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彩旗飘舞。天飘着雪花,西北风“嗖嗖”刮着,民夫都光着膀子,推小车的、抬大筐的、扛草袋的……在工地上顶着雪花一路奔跑着。大坝上,一伙一伙打夯小组,几个人共同拽着大夯,高高举过头顶,再用力砸在大坝上。“咱们齐努力一一嗨!修好大水库一一嗨”的劳动号子,响彻云霄。呈现岀一派战天斗地的“大跃进”劳动场面。</p><p class="ql-block">杨司令员率代表团来了,欢迎的队伍顿时掌声雷动。“热烈欢迎视察团领导!”“向视察团领导致敬”等口号响彻云霄。“咚咚锵一一咚咚锵”的锣鼓声震耳欲聋。杨司令员一行领导都微笑着,向欢迎队伍频频招手致意。我们紧紧盯着那个走在前头中间、岁数大而微胖的领导,我们都猜他是杨得志司令员。</p><p class="ql-block">我们目送着代表团一行,一直走进早搭好的蓆棚休息室里,便完成了我们的“欢迎任务”。</p> <p class="ql-block">一晃六十五年过去了,那座高耸巍峨的水库大坝,还牢牢地立在那里。大坝内是一个碧波荡漾的人工湖,湖边绿树成荫,成为当地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原来库区的十多个村庄,都搬迁到了荒山秃岭上,肥沃的农田被深压在库底。搬迁至山岭上的农民,现耕种着一小片一小片贫脊的农田。水库,并未给他们带来切实利益。水库下游的农田,却年年得到水库的灌溉,粮食年年大丰收,农民都富得流油。上游失地的农民看着眼红,都说,这都是当年刮的“共产风”和“一大二公”极左路线,造成的最大“不公”。</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 致谢原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