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方言、黑话、局子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王建福</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前几天看到一段“抖音”,一个武汉美女主播,为大家介绍“武汉黑话”。虽然说着一口纯正的武汉话,很亲切,听完后对她的介绍却不以为然。因为她对黑话并不了解。她讲了大约二十几句所谓“黑话”,真正算得上黑话的,最多只有两三句。其余的,全都是方言。方言里,还夹着几句武汉特色的歇后语,比如“茅斯坑里丢炸弹——激起公愤(粪)”——她把“歇后语”也当了黑话。她举的黑话例子:毛巾叫“袱子”、愚蠢叫“苕头日脑”、不好说话叫“夹里半生”、麻烦叫“裹筋”、漂亮清爽叫“灵醒”或“抻敨(tǒu)”、懂事识趣叫“懂板”、青蛙叫“咳马”、蟑螂叫“灶马子”……,都不是黑话,是地道的武汉方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方言与黑话是有区别的。方言俗称地方话,是一种与国家规定的标准普通话有区别、只通行于一定地域或者地区的语言。比如我们常说的武汉话、四川话、闽南话等等。而黑话却不然。黑话是江湖隐语,不分地域,是流通于某一组织内部的暗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所知道的黑话分两种,一种是江湖帮派内部的暗语,比如青红帮内部一些切口。那是一整套成体系的暗语,是有文字本本来规范的,类似“密码”,不在帮就很难懂。大家耳熟能详的京剧《智取威虎山》里,座山雕与杨子荣的那一场对白,“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么哈么哈——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是艺术化了的东北土匪黑话。我曾经见过一本帮会黑话小册子,是很典型的黑话密码本,那里面印着几百上千个黑话“单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乡下人--"科郎码"。当兵的--"海冷"。做官的--"冷子点"。江湖人--"吃搁念的"。外行人--"空子"。内行人--"相家"。有钱人--"火点"。穷人--"水码子"。妓女--"库果"。野妓--"嘴子"。妓院--"库果窑儿"。和尚--"治把"。道人--"化把"。尼姑--"念把"。真和尚--"尖局治把"。假和尚--"里腥治把"。真道人--"尖局化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懂了,“尖局”是“真”,“里腥”是“假”,每一个明面上的词都对应背后一个有实际意义的词,是可以组合的。看来混江湖也挺不容易,会说江湖黑话相当于懂一门外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另一种黑话,是武汉街头巷尾的混混们喜欢说、普通底层百姓也都懂的,武汉人谓之“局子话”。比如“告板”是小偷,“杀皮子”是掏人家的钱包,“洗皮子”是清理偷来的钱包。“洗”是搜身。警察逮住小偷,说:“把他洗一哈。”,就是要把小偷全身搜一遍。警察是“条子”。叛徒是“水客”。团伙内部某某人向警察坦白了实情,就叫“某某人是水客,把事情都跟条子水了!”。“攮子”是刀。“火”是枪。“翻门槛”是打上门去。女孩叫“枪”,男孩叫“杆”。漂亮叫“姐”。“姐枪”就是漂亮女孩,“姐杆”是漂亮男孩。“拘枪”是男孩找女孩谈朋友现在叫“撩妹”,反之“拘杆”是女孩找男朋友。如此等等。局子话在武汉是介于方言和黑话之间的通俗型黑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黑话逐步通俗化,变成局子话了,就不需要密码翻译了,普通老百姓也能够熟练使用了,就成了方言。比如上面说的“告板”、“杀皮子”,还有“姐枪、姐杆”,武汉伢好像没有不懂的。两男孩逛街,迎面来了个美女,一男孩就会对另一男孩说:“嘿,来了个‘姐枪’!”这种黑话与方言的转换融合,使武汉这个码头城市兼商业城市的方言,更具幽默俏皮洒脱不羁的汉味特色。汉网、长江网“人文武汉”栏目有几位朋友喜欢研究武汉的儿歌民谣,比如彭翔华先生(网名古三皇人),就很有造诣。我觉得他们可以研究一下武汉的方言、黑话、局子话,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语言学课题。武汉方言本身就很有趣,我们从前面美女主播说的几句方言,就可以品出点味道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以为,研究武汉方言,主要是要搞清楚武汉话语音的来历和演变、武汉方言里某些专有词汇的来历典故、以及武汉话与普通话中一些意思一样、说法却不同的字、词。比如前面美女主播说的几句与普通话对照的方言。还比如武汉人为什么不说翻面而是说“斢(tiǎo)面”、不说舀水而是说“搲(wǎ)水”、不说跌倒了而是说“跶(dá)倒了”……等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举个例子,最有名的武汉方言 “个板马”,就值得研究一下。武汉人没有不会这个汉骂口板的。外地人也多是凭这句话来判别你是否武汉人。再文明再有修养的武汉人,你把他弄急了,他也会搞一句:“你个板马有病!?”但是,有几个人晓得“个板马”的来历呢?能够说“个板马养的”,都冇得几个了。我估计,武汉市1000万人口,晓得“个板马”演变来历的不会超过十个人。以前我一直没有说。因为虽然现在“个板马”几乎只是一个语气助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如果要考证一下出处,我认为它来自一句比较庸俗的骂人丑话。但是我不敢说。我在等一个熟悉了解这句话来历的老武汉来说,来印证我的看法。可惜等了好多年,没有等到这个人。现在我也年近七旬了,如果再不说,这句话的演变过程可能永远不可考证了。算了,还是我来说罢,管它对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个板马”的演变过程,是我小时候从我们那条巷子里刘爹爹的口里了解到的。刘爹爹是搬运工人,吃饭的家伙是一辆三轮车。我一九六零年上小学时,他老人家已经快六十岁了,但是还没退休,每天骑着他的三轮车进进出出。他最经典的形象,至今还在我脑海里鲜活着:打个赤膊,肩膀上搭一条脏兮兮的毛巾,瘦兮兮的块头,数得清楚胸前几根排子骨。最具搬运工人特色是穿一条青色的幺二三大裤衩,足有三寸宽的裤腰却是醒目的咖啡色。扎一条宽宽的牛皮带,牛皮带上拴着一只黑色的牛皮钱包,钱包上的黄铜扣金光闪闪。刘爹爹喜欢骂人,尤其喜欢带“个板马”这句口板。他在清醒时,“个板马”这三个字吐词很清楚。但是喝了酒以后,“个板马”就发生变化。变化的规律,是酒喝得越多,字数就越多,“个板马”就越接近它的初始原话:一两酒,个板马;二两酒,个板马养的;三两酒,个抱胆马养的;四两酒,个抱倒你妈养的;半斤以上,(你)个(我)抱倒你妈日养的!(其中“你我”二字,须轻声带过才正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费了好大的周章!其实这句话的本意,就是充人家的老子占人家的便宜而已。庸俗之处在于他把如何当老子的生物学动作也骂出来了。这句话的演变,有点像台湾人,把“这个样子”说着说着,就简化成了“酱紫”。呵呵呵呵!</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文中图片均选自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