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劫(三)

三槐堂

<p class="ql-block">我告诉她我的身体现状:身体极度虚弱,处于病危阶段,家属担忧过不了手术关。听了我的话,学生也感到为难。我又联系一个学医的朋友,征询他的意见。他说,从病情来看,胰腺脓肿,部分坏死,应该手术。这时,我的主管医生来了,问我决定好没有?我说,意见还没有统一。她说,现在手术时机最好。马上国庆放假七天,再拖下去,非常危险!我说,我想出院看中医。她说,我们科室是中西医结合科,为你治疗也是中西医结合治疗。你想出院,假如国庆假期间病情加重,你想住院还进不来!你要考虑清楚哟!我说,家属马上就到,我们统一意见后,再告诉你吧!医生走不久,儿子到了。他说,保安不让进,妈妈在楼下。我说,怎么办?医生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手术!儿子说,你的意见怎么样?我说,朋友们都建议手术,我想手术。儿子说,不能手术,你的身体承受不起手术!妈妈和我都不敢签字,你自己签吗?我沉默了。儿子说,我们出去看中医,我已挂了四川省中西医结合医院的专家号。我说,能不能住院?他说不知道。我说,你去找主治医生商量,能否先到中西医结合医院看病,待那边住上院,才办华西医院的出院。一会儿,儿子去找主治医生回来说,医生不同意。我对儿子说,你出去,我考虑一下吧。儿子岀去了,我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我想,我生病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到华西医院也有十多天了,病情不见好转,人是越来越瘦越来越虚弱,除了手术医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选择手术,又怕过不了手术关。不手术,又怕胰腺脓包破裂感染腹腔腐蚀内脏多器官。真是左右为难,难于决断!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可以说都是死路,没有一条生路。就这样死去,确实心有不甘,实在遗憾!我才64岁啊!连平均寿命都差很多!转念一想,古今名人死的年轻的大有人在:大文豪苏东坡也只活了64岁,杜甫不到60岁就挂了,李白也只60岁多点!还有一种说法,上了60岁的人,死了不算短命!这样一比,何憾之有?我似乎平静了许多,心里也平衡了。我虽不能选择我的生死,但我有选择怎样死法的权力。据说,有人胰腺手术,花了上百万元,结果还是死了!老百姓中流行一句话:“医院医院,人医死钱医完”,这样的死法,不是我的选项。我选择慢慢的平静的死去!或许,正如儿子说的,出去看中医,还有一线生的希望!于是,我打电话叫儿子,儿子进来了,我对他说,去办出院证,我要出院!儿子办完出院手续来到病床前已经11点钟过了。我拿着出院证一看,没有出院带的药,没有注意事项。我很奇怪!病人出院了,一般医院都会带上一周左右的药品。医生在出院证上要写明所带药品名称和注意事项。堂堂华西医院,对病人这么不负责任!我对儿子说,我去找医生!儿子扶着我来到医生办公室,我的主治医生不在,只有几个年青医生。我对其中一个年轻医生说,我找Y医生,我是她的病人。年轻人说,Y医生休班。我说,请你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有病人找她。年轻人说没有电话。我说怪了,同事之间没有电话,不可能!你𣎴要麻我!你必须给我打电话!今天我就认定你了,不打我就不走了!年轻人没办法,跟同事耳语了几句,终于拨通了电话。我听电话那端是个男的,我说我找Y医生,我是她的病人。那男的说,我是科室主任,你跟我说一样的。我说我是x床病人,今天出院了,怎么没有出院后吃的药呢?他说,你这病没有吃的药。我说,在医院里不是每天都有药吗?他说,那是胰酶肠溶胶囊,是辅助药。我说,医院能吃,出院也能吃舍!他说,你已经结账,没法再开药!我说,你把药品名写给我,我到药店去买。于是,他叫年轻医生将药品名写给了我。十多天前,我满怀希望的来到华西,以为我终于有救了!住了十多天院,花了几万块钱,病情一点不见好转。我入院时是病危,今天出院仍然是病危!我满怀失望的离开华西!唉,华西也不过如此!名声在外,其实难副!要说对病人及家属的人文关</p><p class="ql-block">怀,还不如我们县城医院。县城医院病室里一般2-3个病人,有电视有微信,每天24小时供开水,家属陪护有坐睡两用沙发,有休息厅,有微波炉热饭菜,每层楼有病人休息场地。而华西医院,这些都没有。开水只早晚供应,陪护床是每晚9点自己去取一张折叠式帆布单架放在地上当床睡,早上7点又送回仓库。堂堂华西医院,著名西部医院,住院条件竞不如一般县级医院!而收费确是出奇的高,报销比例却又很低!难道那么多的钱,都用作了医生护士的福利了吗?真是不可思议!</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已是中午12点过钟。我老伴忙午饭,儿子忙给我买药,我称了一下体重,我生病前是124斤,到华西住院112斤,现在只有104斤。11天时间体重又少了8斤。我生病到今天共计34天,体重共计轻了20斤!病前病后,判若两人。</p><p class="ql-block"> 晚上,睡在自家床上,没有了医院的嘈杂,没有了通宵的输液,没有了医院那厚重的被子,我终于睡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好觉。早上5点过醒来,我还清晰的记得昨晚我做的梦:在梦中,我见到了两年前去逝的父亲。他在前面走,我和母亲跟着他,相距有两米左右,母亲在我的前面。在一拐角处,突然间,父亲就消失了,留下我和母亲两人在一个岔路口,我想,老汉怎么不走前面的大路呢?忽然醒了。我又想起在医院里也曾经做过两个梦:一个是梦见已经逝去20年的大伯,我和么叔坐在路边,远远的大伯走来,仿佛回家参加家人的生日。他有说有笑,向我们招手。我心里知道他早已过世,怎么还能回家?就问么叔,你理解得到不?么叔说,我理解不到。另一个是梦见一个死了十多年的同事,他身着盛装,头戴礼帽,走在仪仗队里,笑容满面,趾高气昂。我心里想,这人已死多年,怎么会还活着?我与一个同事一起往山上去,我在前同事在后。我转过头去看同事,看到的是那个早已死去的人望着我笑。我怒火中烧,抡起木棒照脸打去,他突然消失了。我腾云驾雾飞到山下一户人家小院,家里却没有人。醒来心头咚咚作响,额头微微冒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8点过钟,我们一家三口驱车来到四川省中西医结合医院看中医专家。医院的第四楼全是中医,称为名医馆。有20多位四川省级名老中医坐诊。儿子说,我挂的主打医生姓C,明天才能看,先吃一下X老师的药。我们来得早,医院很清静,病人很少。诊室里没有病人,X老师独自一人坐在诊室里。老师中等身材,体型稍胖,秃头,眼镜。我们走进诊室,问声老师好,便坐在老师对面的凳子上。老师问过姓名年龄,便问哪里不好?我急忙递上华西医院的出院报告,说,急性重症胰腺炎。老师扫了一下出院报告,便开始切脉,看舌象,问病情。一番</p><p class="ql-block"> 望闻问切之后,于是处方。老师说,先吃三副,要吃清淡流质食品,忌辛辣肥腻。我们接过处方,谢过老师,驱车回家。车上,儿子说,这个老师的药量好大,尽是20多30克。我说,重症下猛药嘛。他又说,这个药你可能吃不得。我说为啥子呢?他说,这个药尽是清热解毒的,你这么虚弱,可能受不了。我说,胰腺炎症,用清热解毒是对症下药。他说,吃了来看。</p><p class="ql-block"> 下午2点钟药熬好了,儿子端来一小碗中药,我先偿了一口,很苦。接着,我闭着眼睛,一气喝下。我心想,但愿这个药有好的疗效。于是,继续躺在床上休息。药吃下不久,大约半个小时,心里一陣翻动,我急忙翻身坐起,胃里翻江倒海,喷射而出,喷了床前一地,弄脏了床边的衣柜。中午的粥和药全吐了。老伴进来一看,埋怨我说,你怎么不稳到点嘛,跑快点上厕所去吐嘛!看嘛,把一屋整得这么脏!我说,说来就来了,我哪里稳得住啊!老婆一边说一边打扫,忙了好大一阵,总算打扫干净了。实践证明儿子的担心是正确的,老师开的药太苦寒了,我受不了。于是停药。晚上,我的一同学跟我老婆视频,说到我的病,她的意见是该手术。她说,不手术,脓包怎么消得了,脓怎么排出?她哭得很伤心,感觉我这样凶多吉少。</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来到了医院。儿子说,今天我们挂了两个专家号,一个90元挂号费,两个180元。今天病人多,两个老师诊室门口都排着队。我们在大厅等候就诊。胃里翻动起来,我叫老伴端了一个垃圾桶在身边准备着,早上喝的粥全吐了。我们坐在大厅条凳子上,</p><p class="ql-block">眼睛注视着电子显示屏,看我前面还有几个病人,耳朵倾听着喇叭里喊病人的名字,害怕错过就诊。大约十点过钟,W医生处叫我的名字。我们急忙走进诊室,坐在老师一旁的凳子上。C医生高大壮硕,面如满月,印堂发亮。老师一边切脉一边问:哪里不好?我一边递上华西医院的出院证一边说:重症胰腺炎,华西住了十多天院,才出院两天。医生停止了切脉,看了一下出院证明,说,你这个病怎么不在华西手术呢?我说,人太虚弱,怕承受不起手术。老师于是处方。我问老师,可以住院不?老师说,你才出院,住啥子院哦!我接过处方,谢过老师,出去了。我心想,这个老师,挂号费90元,看病不过十分钟,望闻问切都没有走到就处方了,老师有点水啊!我猜想,在他看来,我多半好不起来,是在应付我哦!于是,我们又在大厅候诊。大约十一点半钟,C医生处喊我的名字。我们急忙走进诊室。老师位上坐着一个清瘦的老人,七十多岁。旁边坐的是一个30多岁的女子,在操作电脑。对面并排坐着两个40多岁的白大褂,可能是他的徒弟。看这阵仗,这个老师非比寻常。病人的座位在他的右手侧面。老师示意我坐下,问,哪里不舒服?我急忙递上华西的出院证说,重症胰腺炎,前天出的院。老师认真看了出院证,递给旁边的女子。于是切脉,太约一分多钟,换手又切。接着</p><p class="ql-block"> 看舌象,听心脏,问病情。我说,呕吐很凶,吃药都要吐,背后痛,胁下痛,反酸咳嗽,打嗝儿。我老伴说,华西住院十多天,说胰腺脓肿坏死,必须手术!我们怕他承受不起手术,冒险出院来看中医。医生看了看我说,你怕是承受不起手术哟!然后,老师囗述:北柴胡10克......,女助手敲键盘。打印完毕,老师将处方给我,又进来了下一位病人。儿子问老医生,“老师,我爸能吃穿山甲不?”,老医生说,“能吃”。对面的徒弟示意我坐过来,徒弟看了处方,切脉,看舌象,说,饮食要清淡,流质。我问,能吃牛奶不?他说,不能。于是谢过老师,走出诊室,下楼回家。这时已经中午12点过钟了。回到家里,我将两张处方作了对比,君药相同,臣佐使药大同小异,C医生的药多几味。儿子对比了两张单子后说,我们吃C医生的药,他看病认真得多,介绍他长于消化内科。于是儿子忙去捡药,老伴忙午饭,我则躺在床上看电视。中午,我的午歺是小碗半碗菜稀粥。下午两点钟,儿子端来小半碗药,加上一小汤匙穿山甲粉。儿子一次就买了四百多元钱的穿山甲。这粉有一股很浓的腥臭味,很难吃。我先将药粉放进口里,然后一气喝下药汤。好臭!好难吃的药!漱了几次口,嘴里还是腥臭!于是,躺在床上养神。电视开着,却无心思看电视。一下午,有时咳嗽,有时打嗝,有时反胃想吐,有时反酸。儿子懂点中医,根据我的这些症状,他又去药店买了些中药,分别泡了几杯水。反胃想吐,就喝灶心土水,咳嗽就喝杏仁甘草水......。晚上八点钟,又吃了药。十点过钟,又打嗝反胃,老伴急忙叫儿子:“王一,你爸又想吐了”。儿子又倒半杯灶心土水给我喝下,将吐压下去。不久,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老伴又急忙喊:“王一,你爸又咳起来了”。儿子又急忙端来半杯杏仁甘草水喝下,又把咳嗽压下去了。一晚上,一家人都没有怎么睡觉。第二天,又严格按照老师的规定,定时定量吃药。晚上,儿子用三个保温杯,将止咳的,止吐止酸的,口干的分别泡了三杯水,放在床头柜上,随时备用。9月29日这天,是我华西出院的第四天,妹妹打来电话,“哥哥,这几天怎么样?”。我说:“还是那个样子”。她说:“你没有手术,胰腺上的脓包怎么办呢?”。我说:“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我战胜它,我好起来!要么它战胜我,我死去!”。妹妹听后,不再出声,估计她在流泪。九月三十日,我们又去看了C医生。他说,国庆放假,十月九号才值班,这副药多吃几天。十月一日国庆节,是我生病的40天,华西出院的第六天,姐姐弟弟妹妹侄女侄孙来到家里看我,九十岁的老妈妈也来了。看到我病成这样,妈妈流下了心痛的眼泪。我看到颤颤巍巍的老妈,含着眼泪说,“老娘,你怎么也来了?”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老伴安排在楼下的草坪照了一张全家福。朋友们看了照片,居然找不出哪个是我!照片中,我躬着身体,双脚站立不稳,一手扶着我姐,面无血色,瘦弱不堪。中午,儿子订歺在海底捞火锅。他说,累了一个多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和我妈都瘦了近20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生病一个月,华西住院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生病40天,华西出院第六天,前排中间是我。左边是我姐,右边是我90岁的老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