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读汪曾祺《我的家乡》(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作家写自己的家乡,是有趣的。可借作家的笔了解一个地方,这种文字和旅游指南或者地方志是有区别的。因为文笔的不同,因为作家的笔下融入了感情;这种文字也许更个人化,但这正是我们读文学的意义。</p><p class="ql-block">汪老的这篇文章肯定与随便一篇以政府面目出现的高邮介绍不同。汪老那种口吻是一般人模仿不来的,如“外地人或以为这跟秦少游有什么关系,没有。”这是一般人不会写的。这句话是这篇《我的家乡》的结尾。</p><p class="ql-block">第一段,拈出“水”这个字,目的在于由“水”引出家乡、引出高邮。汪老在此段中说,“为什么我的小说里总有水?即使没有写到水,也有水的感觉。”“水影响了我的性格,也影响了我的作品的风格。”。这是作家自供,也是别人的感觉(如文中法国安妮居里安女士)。这个课题应该有很多人已经研究过了。</p><p class="ql-block">恕我浅薄,只读了汪老的几篇散文,小说还未登堂更未入室。就散文印象而言,不论是写美食的还是写故乡的,抑或论文的,并没有这个“水的感觉”。而法国女士说的也是汪老的小说,所以目前我没有发言权。</p><p class="ql-block">(有时候作家的“自供”也不可完全相信)。</p><p class="ql-block">就水与作品的关系,我觉得汪老的老师沈从文先生倒是可谓名副其实:“我虽离开了那条河流,我所写的故事,却多数是水边的故事。”“我文字中一点忧郁气氛,便因为被过去十五年前南方的阴雨天气影响而来。我文字风格,假若还有些值得注意处,那只是因为我记得水上人的言语太多了。”(沈从文《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沈从文虽然二十岁以后就离开了家乡的那条河,从此后走北闯南,直至最后蜷缩在古代服饰与故宫的文物里;但他其实一直活在那条河的记忆里。不独小说,散文集《湘行散记》和《湘西》便是明证。</p><p class="ql-block">汪老《我的家乡》这第一段,有的本子没有,如果作为这个题目下的选文可以没有;但作为完整的文本,我觉得还是不要把它“斩首”,因为这里谈到创作与作家出生地的关系。</p><p class="ql-block">读了汪老这篇文,才知道运河是条“悬河”。我登上过乌镇西栅的白莲塔,看见过运河,当时颇为激动,想起小时候读的《蒲柳人家》等等文字;但是那次天已暮色没有看到什么究竟。不过汪老告诉我,至少京杭大运河的高邮段它是条“悬河”。我以前接触过这个概念,那时便很惴惴,试想,那么一条大河悬在头上,它哪一天漫漶了,人们岂不成了鱼虾?汪老这篇文章里,后面也果然提到了水患。</p><p class="ql-block">不过,先来看它引人入迷的“圣境”处。“河底比东堤下的地面高,据说河堤和城墙垛子一般高,站在河堤上,可以俯瞰底下的街道房屋。”“城外的孩子放风筝,颤悠悠的风筝在我们脚下飘着。城里人家养鸽子,鸽子飞过来,绕过去,我们看到的是鸽子青色的背。几只野鸭子贴水飞向东,过了河堤,下面的人看见野鸭子飞得高高的。”这些都在说明这是条“悬河”。</p><p class="ql-block">汪老这些句子很美,但是又朴素。</p><p class="ql-block">站在河堤上,可以俯瞰堤下的街道房屋,可以看到鸽子青色的背,可以看见野鸭子飞得高高的。这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p><p class="ql-block">如何才能有这些平淡而又美好的描写?除了修饰之外,从汪老的创作可窥来诀窍:要有一颗淡泊悠然、贴近美的心。没有匠技的匠心,无意而为而自然天成。汪老已入文字的化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