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汪曾祺《故乡的食物》之《虎头鲨·昂嗤鱼·砗螯·螺蛳·蚬子》

何太贵

<p>读汪曾祺《故乡的食物》之《虎头鲨·昂嗤鱼·砗螯·螺蛳·蚬子》</p><p><br></p><p>这一则在《故乡的食物》中的文字,名字特长,这几样事物似乎是海产类食物。</p><p>第一段,汪老也卖了个关子,原来塘鳢鱼就是虎头鲨——“嗐!”——这又纯粹是汪老的口吻,不说什么,不费口舌,拍案之惊奇、调侃之味道、大惑后释然,俱在其中。一个字、一个拟声词,省略了许多、代表了许多。</p><p>原来塘鳢鱼就是虎头鲨,又土步鱼,又虎头蛇,到底是海产还是水产呢?</p><p>两段介绍完虎头鲨。</p><p>第三段讲昂嗤鱼。昂嗤鱼原是由其发声而得名,其实也不是发声,是人捏其背上尖锐硬刺而发出之声音。(这些鱼敝邑皆不见,亦未尝得闻。如今算长了见识)。这段讲在汪老家乡,昂嗤与虎头皆属贱类非名品,乡下人看不起,以为无味;可其实若烹饪得法,其味甚是鲜美细嫩。这段已埋乡愁的伏笔。在北京见到,人皆不识,唯、一老师傅知道,引汪老大喜。因购十余尾,可是其味大不是那么一回事——“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么,意思在哪里呢?汪老没说。</p><p>下一段讲砗螯。这一段里,运用了对比手法,通过与花蛤、蛎黄、青蛤、蚶子等的对比,突出砗螯之风味独特:肉质柔软细嫩,味道清爽;尤是烧乌青菜,风味绝佳。这里宕开一笔,对乌青菜的描写反而引出了诗意:“乌青菜如是经霜而现拔的,尤美。”最后一句,涉及到了主题,“我不食砗螯四十五年矣。”我开始读作了“四五十年”,结果再读才发现是“四十五年”——记得那么清晰,这里面包含着的不是对故乡的怀念吗?</p><p>砗螯还没讲完,接下一段讲砗螯壳。壳是怎么得来,有何特点,花斑弧形,色彩斑斓,“很好看”。原以为砗螯壳不过就是好看,没想把砗螯壳铰合部两个突出的尖嘴在糙石上磨磨,磨出两个小圆洞;含在嘴里吹,呜呜地响,——以为美妙处也就至此:有细细颤音。没想,汪老进一步用了一个比喻,“如风吹窗纸”——是“呜呜呜”还是“沙沙沙”呢?是“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声音,是蟹爬沙沙声?总之那是来自故乡的声音。这声音似乎已不是吃食,可是它由砗螯牵带出,它与乡愁有关。</p><p>下一段讲螺蛳。“螺蛳处处有之”。我们这里似乎也有。市面上有出售,不过偶见,饭馆里也有炒食,可是似乎不盛行。不知这货源是本地出产还是来自异乡?小时候在沟渠边水草上看见粘附,但是这些年来似乎已经绝迹。我在东南沿海吃过,炒食,需讲究技巧,挑、吸,味颇鲜美。</p><p>这段由螺蛳带出螺蛳弓,这螺蛳弓的描写却比螺蛳精彩。正如写草木的文字,如果只就草木而草木未免显得平淡,不过是植物科学的说明文字,但是若有故事传奇,那就愈增趣味。螺蛳弓射螺丝壳这个童年游戏实在有趣,恕我浅薄,只在汪老的文字里读到过。想“用小竹弓把螺蛳壳射到屋顶上,喀啦喀啦地响”实在有趣,江南孩子的童年真是幸福。比今天我儿子堆满屋的玩具幸福得多!虽然他的各种玩具车辆可以组成一个超级加强车队,可是比起汪老的童年仍逊色许多、许多;甚至我觉得比起萧峰小时候乔三槐削给他的木头小老虎也逊色许多。</p><p>《戴车匠》虽是小说,可是我直把它作为散文来读,原来那里面戴车匠做的螺蛳弓就是用来作这用处的。《戴车匠》里追怀的就是一种即将逝去的美好,——那时还有汪老用文字来传承。可是,随着这最后一位士大夫的逝去,这种美,可能已从这个世间失传了。</p><p>最后讲蚬子。蚬子是汪老所见过的贝类里最小的,“只有一粒瓜子大”,确实小。写蚬子,也写了蚬子壳,却加进一点极尽辛辣讽刺的调料。那蚬子壳真白呀!那贪污公款的包工头虽然可恶,可是那坐在汽车里巡检验收的委员更可恶!</p><p>虽是讲吃食,却尽人间百态。末端是个补充,我知道了开头的疑问,虎头鲨、昂嗤鱼、砗螯、螺蛳、蚬子是水产。</p><p>汪老的文章不为吃食而吃食,是借吃食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