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 起名轶事

㱔suǒ

人名，寄托了父母的期望，留下了时代的印记，有些还依辈分排列，沿袭了家族的传承，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

都说，童无“小名”不贵，大无“外号”不富。以前，农村的孩子，出生后都要起一个小名，有的地方叫乳名，一直叫到上小学，或者落户口的时候，才起一个大名。

父母给孩子起小名表达了对孩子的一种特殊的爱，“小名”一般只在家庭和亲朋好友之间使用。但“小名”却是“尊姓大名”的前身。

农村民间有“孩子没有小名养不活儿”的说法。认为人的生和死由阎王爷来决定，阎王爷是通过勾画生死簿上的姓名来判人的生死。由于生死簿上只记载人的大名 ，所以给小孩起一个小名，这样就避免了阎王爷的监管，从而保住小孩的性命，使其好养活。

在我的故乡滇西大理的乡村，一直重视给出生的孩子起小名。不论平头百姓或富贵之家，在一个小生命面世之前，就开始为起名而操心了。给孩子起小名一般要正式地拜一个干爹给孩子赐名，干爹通常是和父母辈分一样的亲戚或是和父母极为投缘的朋友弟兄，干爹干妈就和父母成了亲家关系。

由于是干爹赐名，干爹的选择很重要，一方面，干爹人品好、能耐大、有本事，这样预示着小孩长大才有出息。另一方面，这个干爹愿不愿意当也是关键因素，毕竟当人的爹并不是随便就能应承的。

0 1

我小时候，极为调皮，也是个鬼精灵，拿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淘气包、祸根。从我记事之时起，父亲在很远的云南边疆筑路，母亲、哥、姐拿我实在没辙，三四岁都没断奶。

母亲也尝试断奶，听母亲说，我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又哭又闹，婴幼儿就有点绝食的意味。母亲实在没办法，由着我一直到吃到四五岁，自己不好意思吃了，才自行断奶。

在村子里我家世代农民，父亲家中排行老大，下有4个兄弟，需要爷爷奶奶照管的儿孙太多。由于我实在是过于顽皮，经常把堂兄弟、堂姐妹欺负哭，爷爷奶奶为了顾全大局，不愿再领我。

无奈，领我的任务就交给了大我5岁的姐姐。姐姐领我，经常被我气哭不说，可没少遭罪。最危险的是，有一次我恶作剧，把房门关了，姐姐从门洞看我，结果我用棍子捅过去，还好没捅瞎眼睛，不然这辈子就成罪人。

我的同龄人经常被我打，甚至敢和爷爷干仗，又忙苦工分，又忙照顾一家人的母亲实在是没招，于是想到迷信活动，打算给我找个干爹，这样才会好养。

于是，母亲病急乱投医，在我三岁时，请了一位经常到村子里给人算命的瞎子老先生，给我赐名——“张才” ，从此我有了第一个小名。

遗憾的是，我对赐名的算命先生一点印象没有，也记不得有没有见过。村里小屁孩还把喊我名字的声调变了一下，成了“涨财”，对这名字我实在是不太喜欢，总觉得自己成了财迷。更气人的是，居然有可恶的小伙伴说我是瞎子的干儿子，急得我经常动手与他们干架。

我有四岁的样子，赐名的算命先生又来村子里算命，母亲拉着我非要让我去认“干爹”，可我死活不肯，甚至还躲了起来，因为在我心里我不认可“干爹”，也不认可小名。

听说，“干爹”不但不生气，反而宽慰母亲:“这调皮的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你就等着享福吧！”

算命先生说的话，那可是金玉良言，母亲深信不疑啊。日后，看到我大学毕业，扎根省城工作算是出息，母亲常提及“干爹”多么厉害，说得太准了，竟然说对了我长大有能耐，仿佛我现在的所有建树都得益于“干爹”算命预言的加持。

略微自责的是，我再没见过“干爹”，年事已高的他再也没来过村子，让我日后偶尔想起，也略感歉疚！

村里人都说，算命先生是折阳寿的，我想，“干爹”算命那准，肯定折寿更多！

0 2

在我上小学前，五六岁时，父亲与邻村老喜村的一中年男人结缘。据说，一次父母去老喜村的山上砍柴，被守山的中年男人抓住，本该重罚，但中年男人得知父亲是走云南筑路，还出国修路，敬佩不已。不仅没有为难父母，还给父母很多柴抬回家。

如此投缘，父亲就想到和中年男人结拜打亲家，让不太听话的我正式拜中年男人为干爹。一打听，中年男人可是村子里口碑好，能耐大的强劳力，也正有此意与父亲打亲家。

这次拜干爹，就有些正式了，一家人提着火腿，抱着公鸡，给干爹、干妈各买一套衣服，礼物若干，上门求名。赐名字也讲究，按照当地的风俗，在饭桌上，干爹一边吃着大公鸡头（鸡冠大，鸣叫响亮，正宗土鸡，鸡头都是年长的享用，据说可以在鸡头上看出一家人来年的财运及运势），一边思索着给我取啥名。

鸡头吃完，干爹也成竹在胸，干爹姓罗，决定给我取名——“罗万平”。父母亲还有我都觉得很好！万平，那可是一生平安，还有啥比这更重要。

干爹有三个儿子，都是万字辈，老大万兴，老二万全，老三万辉，叫我万平，直接把外姓的我拿入“万”字辈，足以说明干爹视我为亲骨肉。

一般当干爹的不愿意把干儿子的字辈和自己的子女一样，据说，如果一样会占了自己子女的运势！从此，家里人一直习惯叫我罗万平至今，张才再也没人喊起，除了村里个别长辈。

干爹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不爱读书，干爹可稀罕我了，每次我去干爹家，他总会给我做最好吃的。干爹虽是地道农民，但勤劳的干爹能干极了，建盖起两院大房子，盘田种地，养牛、养羊、养蜂，生活殷实而幸福。家就在清涧美水库边上的干爹捉鱼可厉害了，时不时会送些鱼过来，让干儿子一家改善伙食。

一次，干爹抓到不少的鱼，也给我家送了很多，父亲喜欢分享，喊了村里的几个老友一起品尝，顺便陪干爹喝酒。听母亲说，席间我兴奋极了，不时插话，并对干爹说:“干爹，你捉鱼厉害不？”干爹回答:“厉害！”

我:“我很爱吃鱼，下次你再捉到鱼，记得又送过来。”干爹:“一定、一定！”

我:“干爹你爱吃鱼吗？”干爹:“爱吃。”

我:“干爹你捉鱼这厉害，天天有鱼吃，还爱吃鱼，你真馋嘴！”

我话音刚落，一桌人笑得喷饭！让干爹尴尬极了，母亲也不知道如何圆场了，一把拉我出去，打着哈哈说:“这小子八哥嘴，一天乱学嘴，该打!”

日后，干爹没少关心我，尤其，1992年8月我上大学前夕，父亲去世后，干爹给予我很多关心和帮助，继续给我父爱般的呵护。

最有意思的是，我的名字全村喊响后，同村一罗姓的叔叔，也收了个干儿子，居然毫不犹豫就给干儿子取名“罗万平”，这可是大忌！大人虽然有意见，但不好意思撕破脸。我居然直接冲过去找罗姓“干爹”，质问他，并要求他改名。

看我小小年纪，这个罗姓干爹呵呵一笑，回怼我:“名字相同太正常，我咋知道是你先喊的还是我先喊的？何况音同意不同，你上学就知道了！”

无奈，我又找到另一个“罗万平”的父母，去交涉，让他们改名字。父母干脆回复:“干爹给的名，咋能改？你自己咋不改？”

虽然，最终改名无果，但从小就对自己名字的维权意识和捍卫意识，现在想想都蛮有意思！

0 3

7岁前夕，我要上学了，就要有尊姓大名了，我很期待！没过多久，父亲给我取学名——“㱔金”。“㱔”，上下结构，上此下夕，读“suǒ”，有记载、有出处的冷僻字。

我这辈是直接两个字的名字，中间没有字辈，父亲是“兴”字辈，三个字的名字。其实，两个字的名字更不好取，㱔军、㱔诚、㱔武、㱔灿、㱔刚、㱔平……都取得差不多了。

虽然父亲文化不深，但这个名字路人皆懂，希望我有知识、有文化，锁住金子，一生荣华富贵享不尽！

我很喜欢！因为，那时脑子里潜意识想到黄金稀有和贵重，因此自己的名字也一定像黄金一样尊贵、闪耀。

入学前，还出了点小插曲，家族中一小孩居然说他的学名也是叫“㱔金”，两家还一度为争名字发生不愉快。还好，我长他一岁先上学，那就名正言顺，先入为主吧！他最终叫㱔康。

从小学到中学，都在故土上学，“㱔”姓勉强流通，但当时所有市面流通的普通字典根本查不到，也没有在任何出版物上见过“㱔”。让我困惑的是，一直认为很权威的百家姓里面居然也没有“㱔”。找不到出处，让我不觉寻思，“㱔”字究竟有吗？那到底在哪里？

1992年9月，到省外大学，因为生僻，我的姓，不专门介绍，没有一个人读得准。会被师生读成:梦、些、夕、岁、索、紫、此……等大有人在，弄得啼笑皆非。甚至，还让我成同学们打趣的对象，围绕“㱔”姓去了不少绰号。

当然，冷僻姓也有个唯一的好处就是人和名字容易让别人一辈子记住！

由于“㱔”姓没有很好地推广流通，族人成了一字之师。近年来，因不堪“㱔”姓的苦恼，族人改姓已成风。为“㱔”姓追根溯源，族人宣传推广一直在路上。

美好的东西值得等待，也许等待是漫长的，但最终会如约而至！我坚信在不远的一天，包括“㱔”姓在内的所有生僻姓氏的人们，不再因姓氏的难读难查难传而烦恼，能够像日常姓氏一样被人们方便快捷地使用，从而更快更好地融入现代社会生活之中。

虽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名词，但从此，“小名”、“大名”里载着太多太多的美好记忆，每个名字相伴一生，每个名字一生印记，演绎着一个个令人难忘的故事。他们灿烂了我的童年，充实了我的人生。

我的每一个“小名”、“大名”犹如一个烙印深深刻在我心里，这个烙印随着年龄增长而更加刻骨铭心。

2020年9月20日 于春城

文字:原创

图片:网络(致谢原创，侵权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