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俄琐记(十)圣彼得堡3(中央海军博物馆)

草叶君

&nbsp; &nbsp;&nbsp; 根据事先安排的日程,10月17日上午是参观俄罗斯中央海军博物馆。<br>&nbsp; &nbsp;&nbsp; 我和草叶都不是俄罗斯历史的研究者,我们的兴趣范围是:在基本了解俄罗斯历史脉络的前提下,更多了解近代以来,俄罗斯如何从一个基本处于封闭状态的内陆国家,逐渐崛起为一个欧洲范围乃至世界范围的海上大国的历史过程。若干天来,在俄罗斯的所见所闻多少为我们了解这个过程提供了一定的感性认识。这跟单纯通过书本了解这个过程有所不同,用文字追述过去的历史往往是有局限的。历史是由多个维度的事实构成的,没有一种文字能展现历史的所有维度,更不用说历史的所有细节。俄罗斯梦想成为一个欧洲大国与实际成为一个欧洲大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彼得第一的改革,追溯到圣彼得堡的建城历史。这两者的原动力都可以归结为,彼得一世寻求北方出海口,以便俄罗斯走向更辽阔的世界的愿望。而实现这个愿望,又跟建立俄罗斯海军,发展壮大俄罗斯海军的历史足迹密切相关。俄国海军史乃是俄罗斯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俄罗斯海军史的了解,一定程度是对先前已经了解的关于俄罗斯历史知识的一个补充。此外,由于俄罗斯中央海军博物馆历史悠久,馆藏丰富,在世界范围内都是享有盛誉的海军博物馆之一,它提供的不只是关于俄国海军的历史知识。同时,由于这家博物馆展示了大量的实物,这些实物本身就具有极强的观赏性。即便我早就年逾古稀,但面对那些实物,仍饶有兴趣。<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中央海军博物馆南面的人行道旁露天摆放着两付巨大的船锚</font></h3> &nbsp; &nbsp; &nbsp; 圣彼得堡有两家海军博物馆,我们参观的是位于海军部区大洋街5号的俄罗斯中央海军博物馆。中央海军博物馆是俄罗斯历史最悠久的博物馆,它最初由彼得大帝于1709年创立,起初收藏这位俄国皇帝私人收集的船舶模型。中央海军博物馆的名称是1924年确定的。它起初设在海军部大厦内,1941年迁到现在的建筑物——沙俄时期的证券交易所大厦内。广为人知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也是中央海军博物馆的分馆。之前两天我们曾几次经过这家博物馆那狭长的红砖大楼,在这栋大楼最南面的人行道旁,露天摆放着两付巨大的船锚。那天上午经过那两付船锚的时候,两位中年人热情地向我们示意(他们先指指身后的建筑,然后翘起拇指,口中说道“Очень, Очень!”)。虽然我们正是要去这家博物馆,但我们还是向他们表示感谢。博物馆要到11点开放,到达博物馆正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在入口处等着了。于是聊了起来,他们是圣彼得堡一座跟海洋有关的学校的学生,那天是学校教授组织他们来参观,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六七位同学。他们告诉我,了解俄罗斯海军的历史,是他们的必修课之一,等到高年级的时候,还会到海船上实习。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与门口等待开放的年轻人聊了起来</font></h3> &nbsp; &nbsp; &nbsp; 博物馆准时开放。除了刚才在遇见的几位年轻人,还有几批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也来参观。我想,这也许正是“爱国主义教育,从孩子抓起”的具体体现吧。为避免参观过程互相干扰,我们特地在进入展览大厅的通道上多待一会儿。非常好,通道上陈列的多门古代铜炮也很值得观赏。那些铜炮大多制造于17世纪到19世纪,展示次序体现了从前膛炮到后膛炮的发展过程。我感觉跟中国古代(主要是清代)的铸铁大炮相比,俄国古代战炮的做工要精良得多。炮身上铸造的花饰如同艺术品,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除了这些古代铜炮,两条通道之间还有一座彼得大帝的青铜立像,青铜立像底座上镌刻着“海洋审判官”几个金字。 &nbsp; &nbsp; &nbsp;&nbsp; 俄罗斯中央海军博物馆中,最能反映俄罗斯海军辉煌历史,也最让俄国海军自豪的是,垂挂在大展览厅上方的,俄国海军历次海战中缴获的若干面交战国的军旗。其中有在18世纪初大北方战争中缴获的瑞典海军军旗。和自1770年开始,俄国海军多次战胜土耳其海军时缴获的土耳其海军军旗。俄国海军最辉煌的时期,大概是从1787年俄土战争开始,到1799年俄国海军在乌沙科夫率领下远征地中海并屡次取得胜利的时期。这一时期俄罗斯海军的辉煌战绩首先应该归功于杰出的海军将领费多尔·乌沙科夫。同时,也应该归功俄国海军真正的缔造者彼得第一。马特维·阿普拉克辛、阿历克塞·赛尼亚文、米哈伊尔·戈里岑等军事家也功不可没,他们为创建俄国海军起了相当重要作用。此外,还应归功于格里高利·斯皮利多夫、德米特里·赛尼亚文等杰出的海军将领,正是在他们的军事理念指导下,俄国海军得到了很大发展。其中乌沙科夫的功绩尤为卓著,他在18世纪末取得的一系列海上胜利,至今仍是俄国海军的骄傲。在21世纪的今天,乌沙科夫已经被俄罗斯海军奉为主保圣人。当然,战争总是有胜有负,战争胜负既取决于参战双方军事实力的对比,也取决于交战各方国内的政治经济状况。俄国海军在1854年至1856年的克里米亚战争和1904年日俄战争中的失败,都和俄国国内的政治经济状况有关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俄罗斯海军击败过的国家的国旗或军旗一字挂开</font></h3> &nbsp; &nbsp; &nbsp; 就本人的兴趣而言,这家博物馆里最有吸引力的是船舶模型。我的这种兴趣由来已久,20世纪50年代,在位于南京玄武湖公园的少年之家大厅里,陈列着一艘苏联列宁格勒市赠送的巡洋舰模型。那艘模型的长度大约有一米五,模型非常逼真,做工也十分精致。当时我曾断续住在这个公园里,因而得以经常跑到少年之家去观赏那艘模型。它那漂亮的舰型,复杂的舰楼,甚至那些火炮,舷窗和锚链都令我着迷。我总是设想如果能登上那样的军舰,在大海上乘风破浪,该是何等幸福。成人以后,上帝为我安排了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但这种兴趣一直潜伏在内心。当我在圣彼得堡海军博物馆,再次看到那些战舰模型时,童时的记忆和兴趣似乎被唤醒了。在观赏那一艘艘不同类别的舰船模型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展出的船舶模型中特别珍贵的是当年彼得大帝自己收集的藏品。这些已有三百年左右历史的模型保存完好,其中一艘帆板,看起来还能下水航行。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大型舰船的剖面模型。本人四十多年前曾在一家船厂干过,先后造过驳船,疏浚船和油船。当然我造的船跟模型里的船不能相比,但是许多基本要件是相同的。看着那些龙骨、肋骨、船舷板、甲板、隔舱板、蒸汽机活塞、传动轴、螺旋桨、水棺和舵机等熟悉的构件,感到非常亲切。 &nbsp; &nbsp; &nbsp; 参观海军博物馆既是一种学习,也是一种审美享受。前面说过,那些古代铜炮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品。是不是可以认为,当时的巴洛克艺术不仅表现在建筑、雕塑、绘画、音乐中,甚至也体现在兵器制造上。博物馆主展馆两侧墙面固定了好多具古战船的舰艏,那些舰首本身就是具有极高欣赏价值的巴洛克造型艺术品。不仅那些舰艏,馆内展品大到整艘舰船,小到用于航海的时钟和各种仪器,以及枪支,佩刀,佩剑。除了这些,还有历代的军服(主要是海军军服),没有一样展品不具有相当高的审美价值。如果把话题略加引申,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某种意义上,古代战争本身就具有一种审美价值。古代战争似乎也更能体现军人的荣誉感和英雄气概。比如,任何军队的军服,总显得比同时代普通百姓的服装更华美,更多装饰成分,因为军服本身就是荣誉的象征。当然,人的审美取向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而变化。自19世纪末开始,到20世纪,大到舰船,小到枪炮武器,外形设计越来越趋于实用化。这种变化在海军博物馆的展品也有明显体现,一种工业时代形成的工业设计理念悄然取代了过往兵器设计上过分追求装饰的设计理念。作为一个对经典艺术美始终不渝的审美爱好者,本人也欣然接受体现在现代兵器上的工业设计美学。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各种船首饰</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展出的军械与军服</font></h3> &nbsp; &nbsp; &nbsp;&nbsp; 博物馆最后一个展室,展示的是外国海军赠送给俄罗斯海军的礼品。这其中就包括上世纪中国国民政府时期中国海军赠送的屏风。这间展室的工作人员是一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妇女,进入这间展室时,那位面容姣好的妇女正在用手机跟人通话。参观过程中,她用微笑跟我们打招呼,并示意通完电话再接待我们,我们懂她的意思。通完电话,她笑盈盈地来到我们跟前,互相问好后,我用俄语问她,这里是否都是外国海军赠送的礼品。她给予肯定答复,随即把我们引到一张张展柜前,逐一向我们介绍展品。她说她本人也非常喜欢其中一些精美的纪念品。中途我跟她说:“夫人,您非常漂亮。您年轻时一定更漂亮。”她连忙道谢并做了一个旋转的舞蹈动作,那动作确实很漂亮。那轻盈的旋转,犹如给这天的参观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因为这位漂亮的俄罗斯妇女,我们至少在那间展室多待了二十分钟以上。跟她告别后,我们在馆内的餐厅用过午餐,才离开这家博物馆。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中国赠与俄罗斯海军的礼物</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海军博物馆的午餐</font></h3> &nbsp; &nbsp; &nbsp; 离开俄罗斯中央海军博物馆,已经下午三点多钟。当天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打算经圣伊萨克大教堂,然后穿过海军部公园去冬宫。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再次路过圣伊萨克大教堂</font></h3> &nbsp; &nbsp; &nbsp;&nbsp;<br>&nbsp; &nbsp;&nbsp; 其实并非刻意安排,当我们再次参观了伊萨克大教堂,并在海军部公园逗留一段时间,最后来到冬宫广场时,天已经全黑了。我们沿着总参谋部大楼不急不忙地向凯旋门方向走去。总参谋部大楼是一座体量巨大的环形建筑,它犹如一座展开双臂的城堡,拱卫着昔日俄罗斯帝国的皇宫。这幢大楼的正门位于整栋建筑的中央,它也是从涅瓦大街方向进入冬宫广场正大门。人们可以单独将这座大门看作是一座凯旋门。早年,多部苏联电影和许多美术作品都展现过1917年十月,布尔什维克攻占冬宫的历史画面。一群波罗的海舰队的水兵,胸前交叉挂着子弹袋,和一群身穿牛皮外套的布尔什维克攻打冬宫时,就是从这座凯旋门冲入冬宫的。那景象曾让我这样一个小男孩非常着迷。在着迷于那个历史场面的同时,冬宫凯旋门的模样也深深印在头脑中了。我印象里攻占冬宫的时间是在夜晚,当我在凯旋门前,看着那挺立在昏暗夜空中的亚历山大一世纪念柱,觉得分外熟悉。这根纪念柱柱体是一整根直径4米,高47.5米,重600 吨的暗红色花岗岩。天黑,高高伫立于纪念柱顶端的天使铜像隐没在夜空中。我不禁暗想,是不是上天特意安排我在这样的时刻来到这座纪念柱前的。站在亚历山大一世纪念柱前,只见纪念柱顶端的天使铜像迷茫在夜色中,这正像亚历山大生死之谜迷茫在众说纷纭的传说和猜测中一样:1825年11月19日,正在亚述海小城塔甘罗格疗养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突然驾崩。沙皇的突然死亡引起人们猜疑,于是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认为亚历山大并未死亡,而是因为看破红尘,欲求一个真正的归隐之地,所以趁在外疗养远离京城的机会遁迹山林。自此,亚历山大生死之谜成了一件悬案。1835年前后,人们在乌拉尔地区发现一个自称费道尔·库兹米奇的老人。由于他无法说清自己的来历,被驱逐至西伯利亚。在西伯利亚,这位老人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尽管如此,却又经常收到一个叫玛利亚·费多罗夫娜(亚历山大的母亲也是这个名字)的女人寄来的钱物。费道尔·库兹米奇待人宽厚,学识渊博,很受当地人尊敬。更主要的是,这位老人对宫廷和前朝的事十分了解,如数家珍。1867年1月20日,87岁高龄的费道尔·库兹米奇去世。此后,每逢11月9日亚历山大一世逝世日,都会为这位沙皇举行弥撒。而一位之前从不参加这个弥撒的御医,却反常地带领人们为前朝沙皇祈祷,并说:“沙皇这下是真死了。”不仅如此,甚至有人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办公室里一直悬挂着费道尔·库兹米奇的画像。但传说只是传说,只能姑妄听之,眼前这根纪念柱方形基座四周的浮雕像则是清晰可辩的。浮雕描绘了1812年保罗金诺会战,以及俄国最终将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军队赶出俄国,取得俄国人民第一次卫国战争胜利的历史场面。1812年正值亚历山大一世当政,他作为当时的俄罗斯帝国皇帝和俄罗斯军队的最高统帅(沙皇是凯撒的俄语音译,凯撒即军事统帅的意思),在冬宫广场建立一座宏伟的纪念柱以纪念这位沙皇,当然是实至名归的事。通过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战争与和平》,本人对1812年保罗金诺会战直至拿破仑从莫斯科溃退的历史是熟悉的。但面对纪念碑基座上那组浮雕,让我产生的联想并非仅仅是战事的进程,而是小说中那些鲜活的人物形象。片刻间,库图佐夫、彼埃尔·别素霍夫、安德烈·保尔康斯基、尼古拉·罗斯托夫、彼佳·罗斯托夫,甚至普拉东·卡拉塔耶夫这些人物形象,一个个重新在亚历山大纪念柱下跟我邂逅。这些熟悉的面庞,甚至还有书中他们的对话,摩肩接踵在我脑海中涌现,使我应接不暇。那涌现的既是两百多年前的历史画面,也是我逝去岁月的一次灿烂映射。<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总参谋部大楼凯旋门</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亚历山大一世纪念柱</font></h3> &nbsp; &nbsp; &nbsp;&nbsp; 冬宫广场相当开阔,虽有游人陆续向冬宫内庭大门方向走去,广场的气氛仍显得安静。冬宫建筑的淡绿色墙面和白色石柱相间,笼罩着暖色调的灯光,让人感到一种沉静的暖意。离开亚历山大纪念柱,把关于1812年的记忆放在一边,我们进入冬宫内院的大门。当时我心里一阵悸动,啊,我们终于进入沙皇皇宫内的庭院!一座面积不大的花园位于庭院中央。走了一天,该歇歇脚了。于是我选择花园里一张带靠背的铸铁椅坐下,可这一坐,就不想起了。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仍有人陆续进博物馆参观。我在想,这个时间进去,恐怕连走马观花也观不了。<br>顾名思义,冬宫是俄罗斯帝国或者说罗曼诺夫皇族冬季的宫殿。它现在的正式名称是国立埃尔米塔日博物馆。埃尔米塔日(Эрмитаж)是法语HERMITAGE的音译,本意是退隐(之地)。像欧洲所有宫廷一样,俄国宫廷也收集了大量艺术珍品。在俄国皇帝中,最热衷收集艺术品的当数叶卡捷琳娜二世。在历代皇室藏品的基础上,这位女沙皇收集了更多更珍贵的艺术珍品。她想在圣彼得堡中心地区有一个理想的宫殿来收藏并展示那些数量庞大的藏品,以供她随时欣赏。正是奉这位女沙皇的旨意,才建造了这个“退隐之地”。埃尔米塔日始建于1752年,由三座俄罗斯巴洛克风格建筑组成,这座宫殿堪称欧洲众多皇宫中的杰作。尤其是金碧辉煌的建筑内部,可谓极尽奢华。这座博物馆建筑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层,其实非常庞大。有人估算过,如果在仅仅开放的三百五十个厅室里绕一圈,连接起来的长度就超过二十公里。何况,它还收藏有三百多万件从欧洲乃至世界各国收集来的艺术品。这些艺术品包括,欧洲各国各时期的雕塑、绘画、各种工艺品以及书籍、钱币等等。如此数量的藏品哪怕就是极其走马观花地浏览一遍,也非得若干天时间。对于我这样的视觉艺术的“饕餮者”,几个小时时间,不要说驻足观赏那些绘画和雕塑,恐怕仔细观赏一座大理石阶梯都不够。好在草叶的想法跟我一样,参观埃尔米塔日的艺术珍品,只能等下次了。<br>&nbsp; &nbsp;&nbsp; “既来之,则安之”。坐在埃尔米塔日花园的靠椅上,可以任凭自己的思想之轮驰骋。记得多年前,谈到巴黎、柏林,圣彼得堡这些城市时,老友建国先生曾经说过:“这些城市,这些城市的许多建筑,如今也只具有博物馆的意义了……虽然舞台还在,但上演的剧目,角色和演员早已不复存在了。”我环顾四周华丽的建筑,许多窗口还亮着灯,灯光柔和,一切显得那样安谧祥和。对于大多数游人,这里仅仅是一座博物馆,正如建国先生所说,如今它确实就是一座博物馆,用旅游业的行话说,这里只是一处景点而已。它过去的历史似乎不再重要,至于自这座宫殿初建开始,它曾经历过什么,真正关心的人也未必很多。其实,埃尔米塔日的夜晚并非一直是这么安谧,它的白天也并非一直阳光和煦。历史上,它遭受过火灾(冬宫最大的一场大火大概要数1837年12月17日那场大火。当时人们描述,“圣彼得堡中心烧得像座火山”。大火延续了整整三天,有30名近卫军士兵被烧死。面对被烧毁的冬宫,尼古拉一世下了要在一年内修复冬宫这个看来不可能完成的命令。尼古拉一世的鹰犬克莱因米赫尔组织了6000名工人,经过一年的辛劳,付出了包括多人生命的代价,终于在第二年建起了一座新的冬宫,这座新冬宫,也就是后人看到的埃尔米塔日)、战争、革命等多次灾难。它见证过罗曼诺夫皇朝的覆灭、惨烈的列宁格勒保卫战和列宁格勒被围困期间严酷的寒冷和饥馑。在它的舞台上,上演过叶卡捷琳娜废辍亲夫彼得三世那出宫廷政变剧。在它的眼皮底下,发生过十二月党人的起义。同样是在它眼皮底下,1905年12月的“流血星期日”事件就发生在冬宫广场上。而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20世纪初,正当第一次世界大战如火如荼之际,那个西伯利亚的盗马贼拉斯普金还在冬宫里导演并主演了那出臭名昭著的悲喜剧。埃尔米塔日经受的最大变故要数1917年的二月革命,以及同年10月的布尔什维克革命。从这一系列事件看,埃尔米塔日不愧是近两百年来俄罗斯历史文化的活化石。当我以一个游人的身份体验这块“退隐之地”时,仿佛自己也成了一个“退隐者”。那些曾经上演过的历史戏剧,早已垂下大幕,偃旗息鼓。或许只能从书籍和电影中寻找它们的踪迹。我看着身边经过的各色人群。男人们穿着羽绒服、冲锋衣,清一色的牛仔裤。更有甚者,那么低的温度,居然还有个别人穿着圆领T恤。女士们多半也如此,羽绒服加牛仔裤,只是看起来羽绒服更时髦,更轻柔,牛仔裤被刻意磨开了口或干脆是短裙短裤。那个身着华丽朝服或者夜礼服,头戴带鸟翎的三角帽和大礼帽的时代早已过去。而那些高束发髻,袒胸露臂,长裙曳地,妩媚优雅的女子,也早已不见踪影。人们忘了,圣彼得堡的建筑和街道正是为穿着那种服饰的人打造的,眼前这一切,正是那些早已消失的人群的日常生活场所。当然,那个时代早已成为历史,人类社会在不断进步。但无可否认的是,当人们重新观照那个早已逝去的时代时;当人们看着那个时代给我们留下的这些宫殿、建筑和街道时,不难发现,那个时代在美学(或曰审美)上的价值,远胜于当今时代。<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埃尔米塔日花园</font></h3> &nbsp; &nbsp; &nbsp; 时间又不早了。我们告别埃尔米塔日,告别冬宫广场,通过总参谋部大楼的凯旋门,向涅瓦大街方向走去。我们知道,涅瓦大街对面一条大街上的肯特基快餐店二十四小时营业,于是直奔而去。于是,我们从18世纪一下子又回到了当代。(顺便提一句,在俄国,无论是肯特基还是麦当劳,价格都比国内便宜许多)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9b9b9b">俄国的肯德基价格比国内便宜许多</font></h3> &nbsp; &nbsp; &nbsp; 邻桌是五个年轻姑娘。看样子是卡尔梅克人或来自俄罗斯远东的蒙古人。都是黄种人,似乎更有亲和力。很快便聊了起来。果然,她们来自远东布里亚特自治共和国——就是说,她们是布里亚特蒙古人。她们都说俄语,听起来跟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女孩发音没什么区别。看得出来,她们跟在餐馆打工的非俄罗斯族人有明显区别,个个都显得文静,而且一点不做作。我长期有个偏见,认为卡尔梅克人,蒙古人是世界上脸型最丑的。但眼前的这几位蒙古姑娘一下就让我扭转了过去的偏见。这五个女孩中,至少有两人长得都很漂亮,其中一个头发乌黑,眼睛似乎微微有些泛黄,被紧身毛衣和紧身裤勾勒出的身段也相当匀称。看来她们更愿意跟草叶用英语交流。果然,她们都是在莫斯科或圣彼得堡上的大学,现在圣彼得堡工作。她们说,从他们家乡到中国的许多省市都比到圣彼得堡近。草叶对蒙古历史很感兴趣,这两年不止一次去过与之有关的遗址。也许他们的话题涉及到蒙古的历史,谈话一时显得很投入。遗憾的是,出于对布里亚特蒙古人风俗的担心,没有向她们提出留影的要求。跟这几个不期而遇的女孩相遇非常愉快,怀着一种愉快心情相互告别后,紧接着要跟这负载着沉重历史感的一天告别了。 明天,我们将参观尤苏波夫宫。<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