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过“查夜神”

顾原

近期，家里清静，那天夜里2点醒来，发现原原的房间还有灯光，怕惊醒了米修（原原养的狗狗），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不想门上了锁，敲敲，没动静，这是没睡还是装睡？是看仙侠又上瘾了？明天上课怎么办？看来不监督不行了。
转天晚上，原原写完作业，洗漱完，坐在床上打算做仰卧起坐，我抱着被子走进去，装作不在意扫视他一眼帮他压着腿说：“儿子，妈妈今天跟你睡！”
“为什么？”原原一个动作未完抱着头挺住，惊讶地抬眉望着我。
示弱示弱，我暗暗给自己打气：“妈妈胆子小，这两天不知怎么特别害怕。”
……没反对，就是默许。
躺在床上，关了灯，原原说：“妈妈，讲个故事吧。”
习惯真可怕。我翻身面向他，刚要开口，他忙说：“不会又是‘查夜的神’？”
我在黑暗中展颜，“查夜的神”！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查夜的神”啊！

每个妈妈都有个震慑孩子的法宝，每个孩子小时候都会有莫名的怕。
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到夜晚，奶奶都会说：宝贝，快睡着，‘查夜神’来了，他会坐在房顶，两条腿耷拉在门口两边，听着每家的动静，哪个孩子不够听话，就会记在他的本子上……
谁会想到，受过高等教育，自认诗心满满的我也会这样来哄自己的孩子？
原原胆小，很小的时候，挣扎着不睡时，我也学着奶奶说：宝贝，快睡着，‘查夜神’来了，他就坐在房顶上……此语一出，他就蹭地扎在我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睡了……
他渐渐大了，会问我：楼房这么高，“查夜神”坐在哪里？我便会像教学生作文一样，在原句的基础上加上修饰语，加上修辞，加上想象，然后就成了这样：查夜神啊，他能大能小。袍服墨黑，脊背挺直，长髯飘飘的他也能坐在几十层高的楼顶，一边仰头望着星光，一边揉着走累了的双腿，一边倾听着每一家的动静，他会说，原原今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原原的作业写得是不是认真啊，原原有没有让妈妈着急呀？
“可是，妈妈，”每到这时，原原会打断我，“他为什么只盯着我一个人呀？”……

四年级时，孩子变化很大，他明确表示知道我的“查夜神”完全子虚乌有，但往往遇到一些事情又忘了自己说过查夜神并不存在的话。那次，他有个同学生病未到校，请他把作业本拿回家，但他忘了，等到吃了晚饭才想起来，他急急地央我带他去学校拿，累了一天，我实在不想动了，但他固执地说答应了别人就得守信，无奈我开车带他去了学校，胆小的原原自己找保安要了钥匙又踌躇着一头扎进黑黑的楼道……后来他把这次在暗黑的楼道里如何与胆怯较量的过程写进了作文，有次还对我说：我开始变得勇敢了，‘查夜神’应该给我记上了吧！
说起勇敢，还有一件小事，我记忆犹新。
有一天放学回家，原原让我去买个新的勺子，因为班里有个“刺头”男孩的勺子丢了，他认定了是原原给弄丢的，让原原必须赔给他一个。于是，我问原委，原原告诉我，他之所以让原原赔是因为原原知道他的勺子放在哪里。
看着儿子的愁眉苦脸，我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心疼气愤，这“刺头”很有霸凌潜质，可叹的是原原的一再退让。
等儿子写完作业，临睡，我对他柔声说：“儿子，勺子不是你弄丢的，我们为什么要赔？”
“妈妈，他在班里最厉害，他都敢对老师大喊，我不想惹事……”
“儿子，妈妈知道你是个守信懂礼的好孩子，你坦白说，是不是心里有一点怕？”
儿子低头不语。
我搂过他的小肩膀说：“儿子，记住妈妈的话，逢敌必亮剑！现在你的敌人就是你内心的胆怯！你的同学虽然厉害，有时还不讲理，霸道，可他不是你的敌人，他的行为现在由他父母负责，同学之间要互爱互助，但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屈从，妈妈知道你的心里有点害怕，可是，如果你这次买了勺子给他，下次要买的就不止是勺子了，你的胆怯会越发助长他的霸道。”
儿子无语，愣了半天说：“妈妈，那你给他妈妈打电话说说吧。”
我笑笑：“妈妈不用打，我儿子一定能自己处理好的。儿子，‘查夜神’什么都看得到，你心里想的他也知道，他会在你的那本历史上记录下来你是怎么变成一个勇敢的男子汉的。”
“那他会记下我厉害的同学吗？”
“当然会！”在我的安抚鼓励下原原终于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我先给老师打了沟通电话，请他关注两个孩子的行为，然后在一天的忐忑后接到放学的儿子，他眉头舒展地告诉我：“妈妈，我告诉他了，勺子不是我弄丢的，我不赔，如果他没有，我可以送他一个，但不会赔，他说不用了……可惜，白天的事情‘查夜神’看不到啊！”那一刻，这个可爱的小男生啊，边说边调皮地故意眨着眼睛看着我。
就是这样，孩子成长的历程会经历大大小小的难关，做为家长，我们要教给他们的是处理问题的方法，我们永远不能越俎代庖，这次的体验，我想他也永远难忘。

关于“查夜神”自从原原单睡后，我们就再没提过了，此刻原原的反问不免让人忍俊不禁，不待我说什么，原原变声后沙哑又略显浑厚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妈妈，明天你放心地自己睡吧，你的‘查夜神’已经在我心里了。”
这话令我的小心思无处遁形，同时又令我无比欣慰。

“查夜神”的故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对于孩子的教育，每个家庭各有自己的方法，其实，我也经常生活在懊悔与自责中，有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去斥责孩子，过后才反省他所有的不足都是我的不足，因为每一个孩子都是家长的影子。因此，我也更关注孩子成长路程中的每一个脚步，我努力不让孩子任何一次心灵的振荡不知不觉地从我身边掠过，我告诉他“玉不琢不成器”，我的责备、鼓励、开解，都是慢慢雕琢他的过程，我相信，他懂！
或许会有人责备我故意搞怪来吓唬孩子，我的观点则不然。古人说“三尺头上有神明”，虽然这是一个释放自我的时代，是一个张扬个性的时代，但我愿我的孩子常起感恩之念，常生谦卑之心，常怀敬畏之情，对长辈、对自然、对生命。
因为，我认为，有敬才有教育，我愿我的原原永远怀着一颗敬畏之心，不卑不亢地走在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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