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散文:遇见你,有多么美好!

寒江雪

<p style="text-align:center;"><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说来可笑,小时候我老觉得只要是女人,到了一定年龄自然就会生孩子。我奶奶一辈子生养了八个儿子,没有女儿。后来奶奶就认了本村老赵家的姑娘做干女儿,我叫她赵大姑。赵大姑的年龄和我妈差不多,但她一直没有结婚。我好生奇怪,就问我奶:我妈都仨孩子了,大姑咋一个都没有呢?我奶就笑了:你大姑还没找人家呢!我还是追问:没找人家为啥就不能生孩子呢?我奶就哈哈大笑:傻丫头,得先给孩子找个爹,孩子才能来呢!我还是不懂,婶子们也瞅着我乐。我就不再问了,很不高兴地白她们一眼,心里想:不就是生孩子嘛,有啥可乐的?!</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1990年2月22日凌晨,天空飘着清冷的小雪花,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母亲和丈夫扶着我,向离家很近的市妇产医院走去,他们的脸上满是忧虑和担心。忍受着产前轻微的阵痛,我笨重地挪动着身体,心情倒是轻松而兴奋。十月怀胎,今天终于可以与这个宝贝见面了,一个新的生命即将从我的身体里分离而出,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挺伟大的,一种美学意义上的崇高感油然而生。</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因为产前检查心脏有些不好,剖腹产手术时间是预约的。从亲人焦虑的目光里我感受到这个手术对我是有危险的。不想让他们太担心,尤其是我的母亲,她身体不好,最近一直在全力照顾我。所以我故作轻松和他们说着话,但母亲的脸一直都紧张地绷着。</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豪迈而从容地走进手术准备室,当自己像生产线传送带上的产品一样被送到无影灯下时,我的心情已近乎于悲壮。二十八年前,母亲在严重心脏病的威胁下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也许今天为了这个新生命的诞生,我也将付出什么。付出什么呢?我不太愿意往下想。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想这些有什么用,一声叹息从心底发出:人啊!</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我不太清楚手术何时开始的,只感觉到医护人员传递手术器械发出的声音。为我作心脏监护的心脑血管专家张晓华大夫就坐在我的左侧,他父亲般轻轻地对我说:"小韩,你不要紧张,有什么不好受就告诉我。有我在,不会出事的!"这种亲切的声音,我以前极少从医生那里听到,那颗没底的心一下子就稳稳地落了下来。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中乱撞,心口上像被塞了一团棉絮,想说话,但已说不出。只听到张大夫的声音:"二联律连起来,抓紧把孩子拿出来!"什么都来不及想我就不清醒了。我醒来时听正在手术的韩素琴大夫焦急地说:"这孩子的头太大了,还得再打开一些!"我清楚地听到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随后明显地感觉到两个医生像拔萝卜似的吃力地往外取孩子。</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突然,呱地一声,极嘹亮而厚重的啼哭把我吓了一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婴儿降生的哭声。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激动而是奇怪:一个刚出世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嗓门?太震撼了!这哪里是哭,分明是号叫,为自己,也为他的母亲。韩大夫惊喜地嚷着:"我的天!这大胖小子,脑袋太大了!"张晓华大夫温和地安慰我:"好了,没事了!"</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我的儿子哇哇大叫着被护士抱走了。虽然没能看到他,此时我尝试着用正式母亲的心情想象着这个在刀光血影中诞生的小精灵。我抑制住激动,颤声问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护士孙瑾大姐:"几点了?"她柔声回答:"十点三十五。"这,是一个平凡的时刻,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在这个时刻做着他们该做的事。人们劳作着,休息着,欢愉着,痛苦着。十点三十五分的阳光静静地倾泻在手术室白色的器物及我惨白的脸上,这一切在冬日明媚的时空里,反射出熠熠的生命光辉。</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韩大夫用那双托举了无数生灵的手为我缝合。周身暖融融的,我的心被包裹在充满无限活力的爱意与温暖中,默默体验着生命的美好、深沉与精妙。也许像大夫说的那样,我属于痛觉神经较敏感的人,每缝一针,剧烈的疼痛都像在撕扯着我的皮肉。我紧紧咬住嘴唇坚持着,手臂一阵阵地颤抖。麻醉师鲍大夫鼓励我说:"麻药不能再多用了,要挺住!"</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大约十一点四十分,我被推出手术室,亲人们焦急地迎上来。像度过了漫长的风雪之夜突然见到了明媚的春光,仿佛重生一般,欣喜、委屈、骄傲、后怕,这一刻我体验了人生最复杂的情感,眼泪像破堤的春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滚滚而出。那个声音也又一次从心底涌起:人啊!</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下午两点,我已隐隐感觉到刀口的疼痛,每分钟心跳一直在120次以上,虚弱得无法说话。矮矮胖胖的韩大夫笑眯眯地抱着我的儿子走进病房。这是我们母子第一次见面。大夫说新生儿是没有视力的,但我还是坚持说我们曾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我宁愿相信,天下所有孩子都是以平生的第一眼便记住了自己的母亲。我泪眼朦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自己的精妙的作品,惊叹于生命的伟大与浪漫。</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br></b></div></b><b><div style="text-align: left;"><b> 窗外早已风停雪住,朗朗晴空下,灿烂的生命之花静静开放。</b></div></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