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影编织的童话（散文）

流苏（河南）

图文/流苏

这些年，我见过许多爬墙虎塑造的景致。每每驻足，总不免为这植物的姿态所震撼到，它攀附于墙，却似在嘲笑墙的固执；它缠绕着树，却分明比树更为恣意。这绿色的生灵，有着近乎蛮横的生命力。

初生的爬墙虎是怯懦的，细弱的卷须试探着周遭的坚硬。一旦寻得依托，便显出了征服者的本性。它不在乎依托之物是何等样貌，斑驳的老墙也好，嶙峋的峭壁也罢，甚至钢筋水泥的冷漠，它皆能以柔软的坚持，将其化为自己的疆土。它的野心是绿色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扩张，直到将整片荒芜涂抹成自己的版图。别小看这爬墙虎，它们用藤蔓编织的一个个童话世界，用美到极致来形容都不为过。

近日，看到许多网友去张李元打卡拍视频，那画面唯美浪漫，又神秘。原来，那有个爬墙虎用藤蔓编织成的童话森林，任谁走进去，都能拍出穿越到《绿野仙踪》里的美丽画面。周日下午，按耐不住想要去看看的心，驱车前往通向罗店的驻上公路。原来那片奇幻的童话森林就在公路左边，远远就能看到那片与众不同的林子。

深入林间，便见这植物施展着各种生存的智慧。有的如蛇般盘绕树干而上，有的自枝头垂落成翠绿的帘幕，更有匍匐于地的，以匍匐的姿态完成最辽阔的占领。它们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仿佛在炫耀这场不流血的征服。若有人穿着白裙步入其中，就会秒变童话里的多萝西，只是这童话里没有巫师、没有稻草人、没有铁皮人和胆小狮，唯有这沉默而执着的绿色暴君，用它绿色的魔杖控制着这片奇幻的林子。当雪白的裙裾，轻轻掠过爬墙虎翡翠般的叶片，那些静默的叶片忽然簌簌颤动，像被惊扰的蝶群交换着青翠的私语。林间横卧着两株巨大的枯木，覆满爬墙虎叶子的枝丫，在阳光下泛着质朴的光泽。当我飞步攀上这时光雕刻的阶梯时，忽觉自己化作《绿野仙踪》里一只逃出牢笼的知更鸟。风儿掠过林梢的刹那，白裙裾便化作流云，在斑驳的光影里舒展开半透明的羽翼。这么美的场景，任谁不醉在这藤蔓编织的童话森林里。

植物学家称爬墙虎为地锦，列数其圆柱形的小枝，测量其种子的含油率，分析其矢车菊素的成分。他们记录它入药时的祛风止痛之效，赞叹它对荒山水土的保持之功。这些冰冷的数字与功用，如何能道尽这生灵的魂魄？

爬墙虎的绿能震撼人心，同样它的红也美的让人过目不忘。秋来之时，爬墙虎会忽然收敛它的野心，将一身绿袍换作红裳。那些曾咄咄逼人的叶片，此刻竟显出几分温柔来，在萧瑟的秋风里轻轻摇曳，仿佛在忏悔夏日的猖狂。它用红色装饰着它曾征服的墙壁，给过往行人一份意外的暖意。这是它最后的慈悲，在寒冬将至前，给世界留下一个温存的背影。

我常想，人的一生，何尝不是一株爬墙虎？年轻时，我们以尖锐的棱角对抗世界；及至寻得依托，便开始疯狂地攀附、生长，将周遭的一切都纳入自己的版图。我们用事业、用爱情、用各种欲望的卷须，紧紧抓住所能触及的一切。直到某个秋日，蓦然发现，那些曾经重要的占领，不过是一场必将褪色的游戏。

而真正的智慧，或许在于像深秋的爬墙虎那样，知道何时该放肆地绿，何时该坦然地红，何时该沉默地脱落。生命的价值，终究不在于征服了多少墙壁，而在于是否在某个时刻，曾给这个世界带来过一片值得怀念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