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哥张顺顺（原创）（6）

空山鸟语(王伯顺）

11 　　农历三月，春光明媚，小岛上亚热带的气候让万物更加的生机勃勃。营房周围，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朵朵，像青春的少女般绽放岀灿烂的笑容。营房背后的丛林山间，更是万紫千红，花团锦簇。围绕着营区排列整齐的白扬树上透出密密层层的绿嫩叶。在山脚下的一片凹地里，连队自种的绿油油的蔬菜，像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远处的海面上有几艘军舰在游弋。湛蓝的海水与蔚蓝的天空，在春光的照射下交相辉映，一切都显得那么明净与和谐。 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连长周大鹏的住房门窗上都贴上了喜字。周大鹏与公社广播员英子的结婚日，就订在五一劳动节这一天。周大鹏这个三十岁的处男终于要结婚了，这几天，英子频繁地出入连部与周大鹏进行“蜜谈”。英子每次来都要翻过一座山坡，再经过练兵场，才能进入连部。英子长成啥样，除了伍培德，守备排的弟兄们没见过。 那天，伍培德带着全排的弟兄们在练兵场进行队列训练，按照队列的要求，伍培德不断地发出口令：“一二一，一二一……”随着口令的节奏，开阔的练乒场回旋着守备排弟兄们阵阵的嚓嚓嚓的脚步声。突然间，口令失去“威力”，脚步乱了方阵，弟兄们一律偏着脑袋相互挤碰着朝一个方向看，失控的场面让伍培德莫名其妙。张顺顺捂着嘴在偷笑，伍培德不明真相，便怒不可竭地大喝一声：“立定！”这一声断喝管用，所有人脚步是停了，但眼却没有闲着，他们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偏视角度。伍培德好生奇怪，什么“妖孽”能把这帮弟兄的眼球吸引得凝神不动？他气恼地随着弟兄的眼神偏过头去，呵呵，原来在通往军营的那条山坡道上，连长周大鹏的准媳妇英子，穿着一身色彩鲜艳的服装，像仙女下凡一样从坡道上飘了下来。 “妈的，原来如此，”伍培德也不免暗自发笑，难怪这帮龟孙子魂都不在身上。 那英子也不懂部队的规矩，她满面春风地走近练兵场，边走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靥如花地招着手和守备排的弟兄们打招呼。一排人立在原地，有的傻笑，有的偷笑，有的似笑非笑。伍培德只好陪着笑脸应付着说：“英子嫂来啦？”“来了！”英子边答，边咯咯咯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穿过练兵场向周大鹏的住地走去。 伍培德调转身对着全排弟兄们假惺惺地喝斥道：“一群没出息的东西，没见过漂亮的女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连长马上要结婚了，你们今天的表现要是让他知道了，非抠了你们的眼球不可！”一个老兵应道：“排长，请你转告连长，就说我们的眼球刚才用力过猛，全报废了，抠了也是白抠。” 一阵轰笑，惊飞了一群觅食的斑鸠…… 　　周大鹏私底下找来张顺顺商量他结婚仪式的有关事宜，为什么是私下呢？周大鹏认为结婚是自己的私事。五一那天放假，他与英子的双方亲属以及营首长都来参加他的婚礼，连队弟兄们届时也少不了捧场贺喜。他想把婚庆搞得热闹一点，让双方亲属都满意，但这是军营，不能搞成地方上的什么“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的那一套，怎样才能热闹呢？只有借助张顺顺那个“戏班子”才能做得到，所以才有私下商量一说。 周大鹏找指导员霍演生商量自己结婚仪式安排，毕竟他是指导员，结婚的事不能不同他商量。霍演生别出心裁，他提出可以让张顺顺率连队“批林批孔”理论小组，在他婚庆的那一天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批判活动，他要把周大鹏的婚礼办成革命的婚礼，他还说可以请团宣传科的同志前来实地采访，这样既热闹又能对外扩大连队的影响力，这一举两得的好事不能错过。 周大鹏被霍演生建议搞得哭笑不得，按霍演生的搞法，他的婚礼将被一片声讨声湮没，别说喜了，连庆的意思都不成在了。他的总体想法是：开个茶话会，请张顺顺的业余“戏班子”凑凑热闹，再让守备排搞一次军体表演，其中安插一项军地实弹射击表演赛。他的英子在公社民兵连是个出色的射手，是他当初亲自调教的，别看她是个广播员，平时风姿绰约，俏丽多姿，她还真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新女性，这样的安排，英子肯定特别高兴。 周大鹏把自己的婚庆计划向营教导员谢锋作了汇报，谢锋特别支持，但明确规定，实弹射击表演只限于英子和守备排派出的射手，每人子弹三发，不得超标。周大鹏拿着“尚方宝剑”和霍演生说了，霍演生只得同意按计划落实。 12 　　五一节那天，整个营区一派祥和的景象，温煦的阳光伴随着和煦的春风，使人感到神清气爽，轻快舒适。 一大早，张顺顺的业余“戏班子”在周大鹏的引领下，敲锣打鼓去了英子住的渔村，热热闹闹的将英子接到周大鹏的婚房。 上午九时许，双方的亲属及营首长也陆续地赶到连部会议室。教导员谢锋作为证婚人发表了婚庆贺词，霍演生也代表全连官兵对周大鹏的新婚之喜表示了祝贺，双方亲属代表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福辞。随后，众人簇拥着新婚夫妇去连队练兵场观看守备排的队列和军体表演。 全连官兵早已守候在练兵场等待新婚夫妇的到来，他们齐刷刷地呈凵形围坐练兵场四周。当连长周大鹏和英子携手走进练兵场时，全场爆发出长时间热烈的掌声。有俏皮的士兵高呼着：“周连长亲一个，周连长亲一个”，于是大家便附和着一起喊。英子被喊得绯红着脸不好意思，周大鹏倒是拿出了他平时的干净利落的作风，“啪”地一口亲在英子的脸颊上，全场笑声不断。 大家意犹未尽，本想继续贫嘴逗趣，怎奈时间有限，被霍演生制止了。在亲属和营首长就坐后，霍演生宣布表演开始： 守备排在伍培德短促有力口令下，齐心合力，干净利落地完成了队列的全部内容和刺杀表演，最后还上演了一套军体拳，精彩的表演赢得全场的热烈掌声和好评。 教导员谢锋对守备排的表现大加赞赏。几个月前，还有人反映炮连守备排作风稀拉，纪律松弛。尤其那几个吊儿郎当的“油子兵”，个个是出了名的头难剃。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守备排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大变化，排长伍培德功不可抹。当然，如果他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肯定认为张顺顺也功不可抹。 谢锋在想，炮连还缺个副连长，以前在副连长位置的人选上，周大鹏和霍演生意见不一。通过今天的观摩，他对伍培德产生了信心和希望。 守备排的表现也让周大鹏咧着嘴笑得很自豪，伍培德更为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领全排成功的表演而得意洋洋。 　　那片开阔的海滩是一个天然的靶场，英子和守备排的射手射击表演赛将在这里举行。靶场早已布置就绪，射手位置的后方是观摩带。 下午两点，全连官兵秩序井然地走进了观摩带。营首长和双方的亲属也在事先准备好的观摩椅上就坐。 英子果然非常高兴，她觉得在与周大鹏结婚当天用这样的方式来庆典他们婚礼，是件非常有意义且值得永久纪念的事。射击是她的业余偏好，她选择周大鹏这个军人作为伴侣也与她的偏好密切相关。在公社民兵连，她的射击水平无人可比，每次实弹射击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她瞧不起有些把枪当作拨火棍玩的男民兵，她常戏谑他们是皇宫里的太监，不算真男人。她早就想跟真正的军人一比高下，看看他们是不是跟那些男民兵一样徒有虚名。所谓巾帼不输须眉，她英子就是，她对自己的这次对抗表演赛信心满满。 比赛前，英子对自己的这套婚装犯了愁，比赛的事，事先周大鹏故意不说，想给她来个惊喜，她平时的日装伧促之下放在家里忘了带来，现在总不能穿着这身婚装在地上打滚吧？她问周大鹏怎么办？周大鹏想了想说：“回家讨便装时间来不及了，不行你就穿我的军服去比赛”，英子扑哧一笑，说：“你那套军服能把我两个英子揣进去，怎么穿？”周大鹏说：“将就将就嘛，比赛前后也就个把小时，很快就完了。”英子一想，也是，就答应了。 英子穿起周大鹏的军服，顺手拿顶军帽戴上，索性当一回女兵。周大鹏一看，忍俊不禁暗自偷笑：“这哪是周大鹏的老婆，简直就是一个军娃娃。” 当英子在靶场亮相时，引起全场一阵爆笑，她本来生就一副娃娃脸，带着帽徽领章，束着腰带，袖口裤脚卷起好几寸，整个人包在军服里，除了脸手脚，几乎看不出身形，走路不是两条腿在走，而是两条肥大的裤筒在前后摆动，整个人活像电影上的小八路穿着大号装。英子别开生面的装束和姿态，逗乐了在场的所有人，她自己也跟着乐。 比赛开始了，伍培德作为主持人和射击对抗表演赛的发令官，扯着嗓子喊，要求全场肃静。靶场的射击位子上，摆放着一枝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六发子弹，每人三发。规定射击姿势—— 卧姿，轮流射击。 守备排派出张顺顺为射手，周大鹏乘英子不备，悄悄地叫来张顺顺，附着耳朵说：“兄弟，你跟嫂子比赛，手下留点情，别看她神气活现的，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是我们连的特等射手，她跟你怎么比？别让她输得太惨，她要面子，她如果输得太难看，过后我就很难看，这是庆婚闹着玩的，又不是真比赛，明白人一看全明白。”张顺顺说：“连长，你放心，我哪能让嫂子输得那么难堪，过后，你不好看，难道你能给我好看？何况她是真射手，不是浪得虚名的假货。”说完狡黠地一笑。 在谁打第一枪的问题上，张顺顺坚持让英子打第一枪，英子不知张顺顺的真实意图，还以为他是故意谦让，也就不客气地答应先打头一枪。观摩群集体敛声屏气，目光聚焦在英子一举一动上。那英子果然训练有素，从卧倒到填弹瞄准，动作娴熟，一气呵成。“砰”地一声，英子打完了第一枪，报靶结果九环，全场一阵喝彩，英子也面露喜色。 张顺顺心想：“我不能被周大鹏的攻心术搞迷糊了，英子果然利害，我是军人，我要捍卫军人的荣誉，赢不了她，也决不能输她。”按理说五十米的短距离，对张顺顺这种特等射手来说，可以发发命中靶心，他选择最后收枪，就是为了见机行事。张顺顺按照自己的思路打了第一发子弹，结果命中十环。 英子不服，但不嫉妒，她知道她是在跟真正的军人对抗，就是输了，也不难看，但她要打出最好的成绩。英子打了第二枪，结果仍是九环。张顺顺从内心里佩服英嫂的利害，紧跟着也打了第二枪，结果还是十环。 英子有点紧张，她知道张顺顺绝不是一般的射手，她调整了一下心态，暗自加油，沉着应战。这时观摩带的官兵集体呼喊着口号，为英子加油，周大鹏也在人群里对着英子竖起大拇指点赞打气。英子倍受鼓舞，稳稳地打完了最后一枪，报靶结果仍是九环，全场沸腾，为英子取得的优异成绩欢呼鼓掌，英子也为自己的稳定发挥感到骄傲。张顺顺也向英子表示祝贺！ 张顺顺入伍体检，右眼视力2.0，飞行员视力，再加上他雄厚的步射基本功，短距离卧姿射击，再次命中靶心的概率非常之大，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最后一枪的报靶成绩却是七环，全场哗然，嘘声一片。虽然环数与英子相等，但从射击的稳定性来看，却不如英子。在场的官兵不知内情，认为张顺顺虎头蛇尾给军人丢脸，嘘声一片就不奇怪了。 现场能看懂的只有周大鹏和伍培德，就连教导员谢锋也满腹狐疑。周大鹏挤到谢锋的身后，附耳低言：“张顺顺是特等射手，是真的指哪打哪，他为什么要坚持打最后一枪？而且打的不是八环九环，偏偏是七环？这是他事先计划好的，是有意为之。”谢锋“噢”地一声，说：“目的是为了打成平手，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原来如此，了不得，人才！” 英子似乎也明白了一点什么，他用敬慕的目光看着张顺顺说：“六班长，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你是真正的男子汉，怪不得你们连长背后老是夸你。”“谢谢你，英嫂，你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我们连长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伍培德也走过来，拍着张顺顺的肩膀竖着大拇指说：“very good”，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剽学了这么一句英文单词，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教导员谢锋对守备排的“戏班子”特感兴趣。之前，他没少听到有关炮连守备排“戏班子”事，对霍演生和周大鹏有关“戏班子”之争，他也没冒然表态。他没表态，并不是他没有态度，而是他认为不经过实地调查，表态就是轻率。他上午看了守备排的队列和军体表演，这说明守备排的军事素质和军容风纪确实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种深刻的变化，据说是和那几个“兵油子”有关，俗话说，一粒老鼠屎带坏一锅汤嘛。 现在他明白了，自从成立业余“戏班子”，那几个“兵油子”业余时间一门心思钻进了戏里，起初是感性快乐，慢慢地心灵得到净化，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逐步地意识到，当兵也就那几年，怎么“混”都是“混”，与其瞎混，不如混得有情有义，混成个真正的军人。因此，渐渐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油性”。没了油性，刚性就岀来了，有了刚性，军人的气质就出来了。 教导员谢锋在等待着晚间守备排为周大鹏夫妇庆婚准备的压轴戏，他要好好地欣赏一下守备排的“戏班子”表演的节目。搞得好，正好可以参加国庆师部举办的文艺会演，以及春节举行的军地联欢会，省得临时抱佛脚，拿不出一个象样的节目，谢锋越想越高兴，越想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