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82年,土地承包的春风吹进村庄,生产队解散的锣声敲响时,我家与另外两户分到了一头大黄牛。</p><p class="ql-block">这头牛,是三家共有的“活农具”,也是维系生计的命脉。农忙时,它犁田、耙地、驮庄稼;农闲时,它上山驮柴,一捆捆木柴垒成冬日灶膛的暖意。</p><p class="ql-block">按照约定,每家轮流喂养四个月,老黄牛在四季轮转中撑起三户人家的收成与希望。</p> <p class="ql-block">少年的我,常被父母派去放牛。老黄牛识人性,温顺的脊背成了我的“书桌”。我骑在牛背上,背唐诗、念宗祠,旷野的风裹挟着青草香,</p><p class="ql-block">老牛啃食的节奏与诗句的平仄交织成山野独奏。它不只是耕牛,更是我的伙伴——农忙时,它用蹄印丈量土地的厚重;寒冬里,它用驮筐承载生活的柴米。</p> <p class="ql-block">变故发生在我考上高中那年。老牛用牛角撞伤了另两户的主人,父亲咬牙掏出160元补偿,这黄牛从此成了我家独属的“家庭成员”。</p><p class="ql-block">那些年,假期归乡的我牵着老牛上山砍柴,它驮着木柴,我挑着扁担,一趟趟往返于山林与镇上的石灰窑厂。</p><p class="ql-block">卖柴的钱,攒够了我一学期的学费。老牛沉默的脊梁,驮起的不只是木柴,更是一个农家子弟走出大山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后来,姐姐与我相继工作,父亲平反后举家迁入县城。临行前,母亲将老牛托付给表弟,反复叮嘱:“草料要足,水要勤喂,一星期拌两次盐巴。”</p><p class="ql-block">那日,老牛低头蹭了蹭母亲的手,仿佛知晓这是最后的告别。再后来,听说它老死在表弟家的牛棚里,像一片落叶归于泥土。</p> <p class="ql-block">如今,退居闲庭的我,总在梦中重回那片山坡。牛背上摇晃的童年、驮柴挣学费的少年、与老牛并肩劳作的青年,叠印成记忆的胶片。</p><p class="ql-block">老黄牛的一生,恰似臧克家笔下“不待扬鞭自奋蹄”的缩影——它深谙土地的馈赠需要以血汗兑换,而我也在它的脊背上读懂了“勤勉”与“坚韧”的乡土哲学。</p> <p class="ql-block">老黄牛的一生,恰似臧克家笔下“不待扬鞭自奋蹄”的缩影——它深谙土地的馈赠需要以血汗兑换,而我也在它的脊背上读懂了“勤勉”与“坚韧”的乡土哲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