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倒流的水库·默斋主人原创散文</p><p class="ql-block">九龙水库的浪花在社保卡芯片里蚀刻了三十三年,父母坟前的蒲公英却总在梅雨时节准时穿透我的檀木茶盘。退休那年惊觉,当年南迁时母亲塞进背包的酸菜坛,早将整个水库腌成了琥珀色——坛沿渗出的盐霜,是父亲撒网时溅起又凝固的星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岭南的榕树根须在骨缝里蜿蜒生长,却在每个白露之夜突然倒转方向,固执地指向辽东半岛某条结冰的支流。老屋门环上的铜绿漫过千里河山,在惠州书房的地砖缝里长出潮湿的菌斑。泛黄的渔政证躺在抽屉最深处,证件照里父亲扶着的木船,此刻正载着母亲晾晒的虾皮,在空调外机轰鸣声中轻轻摇晃。</p> <p class="ql-block">后备箱里装着罗浮山采的还魂草,根须裹着岭南红土。导航仪显示距水库还有1872公里时,车载香薰突然溢出松针燃烧的气息——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父亲用船桨敲碎冰面的声响,原是被水库深处的虹鳟鱼衔着,游进了珠江三角洲的地铁通风口。</p> <p class="ql-block">水库大坝的裂纹在我腰椎间盘里延伸了半生,此刻却随车辙碾过京哈高速而渐渐弥合。德行的经纬仪无需校准,当后视镜里第三十九个隧道吞噬了夕阳,我分明看见父母仍坐在坝上剥毛豆,身旁铁皮桶里游着1991年的月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