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这一生至少要去一次的城市

宁宁

泉州，海上丝绸之路起点，“24个世界文化遗产之城”，很早看过白岩松老师的一句话“泉州，这是你一生至少要去一次的城市”，在我旅行地图中是向往的地方之一，终于有幸又变成了脚下的路。

初夏的闽南阳光刚刚好，这座城像被海水腌渍过的红砖，表面斑驳褪色，裂缝里却渗出千年的盐粒，西街，南京路，梧林古村落，华侨村，刺桐城…..我喜欢的《春色寄情人》里的宽窄巷子,热烈的三角梅映着满满的铁锈红，这种红不需要江南白墙的矜持，不屑故宫金瓦的富贵，它被台风刮过，被商船蹭过，被香火熏过，最后变成一种介于锈蚀和燃烧之间的质感。

泉州被形容最多是“半城烟火，半城仙”，开元寺的东西塔立了八百年，石雕被海风啃出蜂窝状的纹路，却依然能用45米身高俯视全城。这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文明，是当年海上霸主用花岗岩刻下的战书。神佛的集市永不落幕，三步一庙，五步一神，泉州人把全世界的信仰都摆成路边摊。关帝庙的香灰，清净寺的宣礼塔；摩尼教草庵的浮雕和天后宫的妈祖像隔着晋江对望，谁也不觉得对方碍眼。最妙的是这些神明都沾着海腥味——天后宫的签筒里晃着朝拜者的命运，宗教在这里不是高深的哲学，是讨价还价的手势，是出海前必须拜码头的生存智慧 ，我装摸做样的虔诚神操作，被女僧人用嗲嗲的普通话嘲笑道“小姐姐，你这样子是不准的哦！”，嘿嘿！我是来感受气氛的…..

古港的基因在血液里造反，当你在西街吃着面线糊，土笋冻,醋肉,香芋饼，姜母鸭，四果汤…..隔壁阿婆可能正用阿拉伯后裔的面孔讲闽南话。早期泉州勇闯马六甲海峡的船队后裔，如今把冒险精神兑换成安踏的流水线、七匹狼的裁剪刀。乔丹、李宁、特步、鸿星尔克、…..国产太多的运动品牌，“鞋都、伞都、夹克之都、拉链之都、休闲食品之都”52家上市企业在晋江边建起新的商业帝国。晋江、石狮、莆田那些在快递单上出现过的地址我挨个解锁一遍，这里没有遥不可及的国际大牌，你兜里的钱配得上ABCDEFG的不同版本，各种颜色的帆布鞋足足配个十二生肖。这里的老板穿着人字拖谈跨国生意，保洁阿姨保安大叔也有好几套房子，厂房和宗祠共用一面墙，传统和现代从来不是单选题，而是像出砖入石的建筑技法，碎砖烂瓦也能夯出新天地。

泉州政府大楼贴着"爱拼才会赢"的标语，不是励志口号，是生存警报。被低估是最大的傲慢，有人说泉州存在感弱是因为"不会讲故事"，我倒觉得是世人习惯了用浅薄的标尺丈量文明。

祥芝码头，许多人奔着所谓的“小威海”去的，说实话更喜欢渔船停靠的错落有致，与海边渔村各种颜色的房子建筑辉映一体仿若欧洲的传统古镇。有一座红色灯塔坐落于巨石山顶，也是电视剧里出现最多的取景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码头，360度无死角，是整个路程最留恋的景点之一。站在塔顶可以望向海的对岸台湾，想起在大坪山看到的郑成功雕像也是同样的方向，泉州人没有人不知道，海蛎煎、崇武鱼卷等地方特色美食的故事，都绕不开这位民族英雄。而且经常说，有了这尊雕像之后，台风就再也没有进入过市区。他生前为了祖国的统一而战，如今依然护佑着整个城的安宁。此情此景我也想吟首诗“春去榕飞花，闽音绕海峡，海风撩夜色，相望在天涯。”应该快了吧，郑老先生一生为之追寻的家国梦必会实现。

当北方古城靠仿古建筑招揽游客时，泉州的老街还在真实地活着，有N年前被迫下南洋的命数，也有如今横冲直撞的电动。这座城把辉煌碾碎了撒进日常，就像700年洛阳桥的牡蛎礁岩——看似粗圹杂乱，却是古人用来粘合巨石的黑科技，浔埔村有百年贝壳砌成御寒保暖的巷厝,也有批量生产的潮流簪花女,海上洛伽寺能抵得百年的风浪，也能出一套大片去惊艳你的朋友圈，当你坐上泉州之眼仰望星空,会发现历史与现代在这里的完美和解。当那些喊着"没落"的论调，不过是把活着的文明误认成废墟。

离开的前夜,飘一点小雨,表弟夫妻带我们吹海风，泉州港口的潮汐稍有退去,如今集装箱轮代替了福船，但码头依然在扩建，东海湾大桥的钢索绷得像帆缆。儿子说很喜欢这座城市温润的海风,还有可以撑到到爆炸，煮着各种肉丸子的潮汕火锅,而我在想如果你能上岸该有多好,可真正的海从来不关心岸上的排名。当太平洋季风再次掠过双塔塔尖，我知道这座城的命数和我们人一样，永远系在潮涨潮落的绳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