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线莲一一带铁锈味的落款

正荷

北风还在咬碎最后一块冰棱时，

你已经把根须扎进时光的裂缝里。

那些被寒冬啃出缺口的枝桠，

正咕嘟咕嘟冒着绿意——

像冻红的指尖，

悄悄把春天的密码，

按进褐色的年轮。

早春的阳光还带着玻璃碴子味，

你就迫不及待撑开了花瓣。

每一片都薄得能看见血管，

却硬挺得像中世纪骑士的甲胄，

兜住雨雪的重量，

又把它们酿成透明的露珠，

挂在蕊心，

当作勋章上的宝石。

牡丹在暖房里描眉画眼时，

你正攀着老旧的铁栅栏，

把素白的裙摆垂到风里。

蜜蜂绕着脂粉香走了，

蝴蝶停在绫罗绸缎上了，

你却把自己开成一封匿名信，

用最朴素的笔迹，

在春天的花名册里，

签一个带铁锈味的落款。

你看那些攀援的痕迹多像故事——

爬过斑驳的砖墙时，

顺便补好了岁月的补丁；

绕过生锈的铁钉时，

顺手给伤口戴上了花环。

每道勒进皮肉的痕，

都在开花时变成了蕾丝边，

让所有疼痛，

都有了镶着银边的结局。

当暮春的风掀起你的裙角，

我终于读懂你沉默的修辞：

真正的坚韧从不是横冲直撞，

而是像铁线一样，

在弯折里藏着弹性，

在锈蚀中埋着锋芒，

把每一次与命运的摩擦，

都变成发光的星芒。

你站在那里，

就是一首会生长的诗，

用骨头作韵脚，

以清白为平仄，

在人间的宣纸上，

写永不褪色的，

关于冷与净的十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