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三国人物（068）甘宁

方尚春

方尚春/文

一

锦帆卷浪势如鹏，

纵马横江血染腥。

铁索攀城摧皖月，

铜铃惊夜破曹冥。

敢言八百退关羽，

能护孤身踏虏庭。

谁道虎臣终草莽？

青编犹记战痕青。

二

临江侠少傲云天，

脱却锦袍披战鞯。

箭射凌操惊夏口，

火焚黄祖定吴船。

翻飞双戟截津渡，

纵横千骑裂阵烟。

未老宝刀沉史海，

涛声犹似铁铃绵。

三

巴山夜雨淬寒芒，

脱鞘龙泉照大荒。

书读千篇知进退，

阵驰万里识阴阳。

敢冲虎帐披星甲，

能谏龙庭献锦囊。

莫笑当年铃铎响，

征袍换得姓名香。

四

江湖浪涌几沉浮，

洗尽铅华始见遒。

饮血双枪寒敌胆，

裂风孤骑镇边州。

敢违军令非狂悖，

能奉汤茶是细柔。

虎啸龙吟东逝水，

至今人说锦帆舟。

甘宁传

甘宁，字兴霸，巴郡临江人也。少负豪气，任侠轻狂，尝聚少年为渠师，挟弓弩，乘锦帆，横行江渚，劫掠商旅。其舟饰以锦绣，铃铎铿锵，闻者皆避，时号"锦帆贼"。然性奢靡，得财辄散于市井，衣冠鲜丽，出入如贵胄，人莫知其盗也。

及弱冠，幡然悔悟，折节读书，尤通诸子兵法。初仕蜀郡为丞，见益州暗弱，乃东投刘表。表庸碌不能识英物，转附江夏黄祖。祖以凡人待之，三载不拔。会孙权破祖军，宁登楼射杀校尉凌操，祖虽得脱，终不加重用。苏飞察其才，密谓之曰："凤凰非梧桐不栖，明公困汝于此，何不振翼高翔？"宁遂借戍邾城之机，率部曲八百人夜渡大江归吴。

周瑜、吕蒙共荐于孙权，权见而奇之，待同旧臣。宁献策曰："今汉祚陵迟，曹操骄横。荆州之地，刘表暗弱，黄祖昏耄，粮械朽败，士民怨嗟。愿先取夏口，次图巴蜀，霸业可成。"权深纳其言。建安十三年，从征黄祖，宁为前部，亲斩祖将张硕，破其水军，遂克夏口。孙权执爵叹曰："兴霸此战，足报杀父之仇！"拜西陵太守，领阳新下雉令。

后随周瑜拒曹仁于南郡。瑜围夷陵，仁遣别将袭宁。宁兵仅千人，左右皆惧。宁笑曰："吾受主公恩遇，正效命之时。兵法云'客主之势'，今深沟高垒以待，敌虽众何惧？"夜遣健卒斫木断道，待敌至，前后夹击，斩首数百，曹军溃散。及瑜卒，转从鲁肃镇陆口。关羽提三万兵临益阳，择精锐欲夜渡浅滩。宁请战曰："某请以八百人破之，若闻咳嗽声，即是甘兴霸来也！"羽闻其威名，竟止兵不渡。

建安十八年，从权攻皖城。宁手持练索，身先登城，破朱光，擒太守。曹操自将四十万至濡须，宁率健儿百人夜斫曹营，斩数十级而还，曹军惊扰。权大喜曰："孟德有张辽，孤有甘兴霸，足相敌也！"赐绢千匹，刀百口。

然性刚烈，时有违命。部将有过，辄加捶挞，至有逃叛者。厨下小童犯法，走投吕蒙。蒙恐宁怒杀之，匿不复出。及蒙母疾，宁亲奉汤药，蒙乃释童。权常诫曰："斗将难得，宜宽其性。"宁亦感主恩，渐自敛抑。

逍遥津之役，张辽突阵，吴军危殆。宁护权蹴马越津，身被数创而不退。左右皆殁，独执双戟殿后，目眦尽裂，魏军不敢逼。建安二十年，从征合肥，会疫作，军中多病。或云卒于此役，时年未详；亦传建安末犹存，然事不可考。

评曰：观甘宁生平，侠少为盗，壮岁成将，其蜕变若蝉蜕于浊泥。暴烈之性，终难尽革；忠勇之心，皎如日月。临阵摧锋，有贲育之勇；折节读书，具良平之智。虽矜功恃宠，不掩虎臣本色。陈寿列之"江表虎臣"，诚不虚也！昔班定远投笔从戎，甘兴霸弃盗为将，皆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岂可拘于常格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