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琅琊王氏家族走出的书法传奇人物王僧虔

书法有道

从琅琊王氏家族走出的书法传奇人物王僧虔

文/张济海

南北朝时期，琅琊王氏家族的书法传承绵延不断，王僧虔是这一时期家族书法的杰出代表。他出身名门，自幼深受家族书法艺术的熏陶，在书法上造诣极高。王僧虔的书法继承家族传统，融入独特见解与创新精神，风格丰厚淳朴、骨力劲健，兼具东晋书法的飘逸与南朝书法的温婉。在书法理论方面，他提出“天然”与“功夫”、“媚”与“力”等美学范畴，对后世书法理论发展影响深远。其代表作《王琰帖》笔法精妙、结构严谨，是后世学书的典范。

名门之后，初露锋芒

公元426年，王僧虔出生于声名显赫的琅琊王氏家族，东晋丞相王导是他的玄孙，侍中王昙首是他的父亲。在浓厚的文化艺术氛围中成长，王僧虔自幼便与众不同。

一次，父亲王昙首将子孙聚在一起玩耍。王僧达扮小老虎活蹦乱跳，王僧绰用蜡烛珠做凤凰，而王僧虔则安静地连续下了十二盘棋，棋子稳稳当当，伯父王弘见状，感叹僧达日后虽有成就，但恐给家族带来祸事，而僧虔将来能当三公，僧绰会以好名声被人称赞。也有人说做凤凰的是王僧虔，但无论如何，都能看出王僧虔小时候就沉稳有定力。

二十岁时，王僧虔的书法已小有名气，尤其擅长隶书。宋文帝看到他写的素扇，称赞其笔迹和文雅风度都超过王献之，王僧虔因此声名远扬并当上太子舍人。他性格内敛，不爱交际，却与袁淑、谢庄交好，袁淑常为他才华被埋没而惋惜。

官场沉浮，坚守自我

在官场中，王僧虔历经起伏，却始终坚守本心。哥哥王僧绰被刘劭杀害，亲友劝他逃命，他却表示愿与哥哥共赴黄泉，足见其重情重义。

宋孝武帝登基初，王僧虔出任武陵太守，途中侄子王俭生病，他悉心照料，称会像马援、邓攸一样照顾亡兄后代，若王俭病不好就辞职。

宋孝武帝痴迷书法且想在书法界出名，王僧虔明白自己不能太露锋芒，便故意用拙劣笔法写字，才得孝武帝容留。此后，他先后担任豫章王刘子尚的抚军长史、新安王刘子鸾的北中郎长史等职。

后来，王僧虔任豫章内史，入朝做侍中、御史中丞并兼任骁骑将军。世家大族通常不愿任中央官长，乌衣巷王氏成员官位有所降低，而王僧虔却自信担任此职。之后他继续担任侍中，兼任屯骑校尉。

泰始年间，王僧虔出任吴兴太守，享受二千石待遇。吴兴与书法颇有渊源，王献之曾在此任职且书法出众，如今王僧虔到来，同样擅长书法，成为当地佳话。

再后来，王僧虔调任会稽太守，待遇和将军职位不变。中书舍人阮佃夫家在会稽，当时阮佃夫在朝廷大红大紫，宾客劝王僧虔巴结他，王僧虔却不为所动，称有自己的原则。结果阮佃夫在宋明帝面前说他坏话，他被御史中丞孙敻弹劾并免去官职，但其刚正不阿赢得众人敬重。

智斗檀珪，尽显风度

元徽年间，王僧虔担任吏部尚书。高平檀珪卸任沅南县令后，王僧虔让他做征北板行参军，檀珪觉得官职小、俸禄少，便写信向王僧虔诉苦，历数自家功绩和自己的艰难处境，还对比两家的家世，质问王僧虔为何为难自己。

王僧虔回信解释，称征北板行参军是好差事，且檀珪想越级提拔不太现实，自己并无为难之意。但檀珪不死心，再次写信，列举诸多功臣后代受封赏的例子，诉说自己的困境，只希望得到微薄俸禄，还质疑殷、何二人与自己不可相提并论。

王僧虔被檀珪的执着打动，最终任用他为安城郡丞。这场“书信大战”体现了檀珪的执着，也展现出王僧虔作为官员的公正与通情达理。

心系雅乐，进言献策

升明元年，王僧虔担任尚书仆射，后转任中书令、左仆射，最终成为尚书令。当时萧道成辅政，王僧虔发现朝廷礼乐混乱，民间新声杂曲泛滥，便上表指出皇家乐舞音乐和服饰不对，唱歌与敲钟乱套，大明年间用悬钟配合《革卑》《拂》违背雅乐本意，四县乐舞应遵循《雅》乐规范；还提到《清商》虽源自魏铜爵时期，但如今失去中庸和雅味道，近十多年失传近半，当下人们追求新奇、不顾传统，雅正音乐堪忧，建议有关部门搜集整理遗失雅乐，给予精通者优厚待遇以传承雅乐，宋顺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建元元年，王僧虔转任侍中、抚军将军、丹阳尹。次年，他被提拔为左卫将军却坚决推辞，改任左光禄大夫，其他官职照旧。当时郡县监狱有用中药汤剂毒死囚犯的做法，王僧虔上疏齐太祖萧道成，认为药汤应用于治病，生死大事不能私自处理，给囚犯治病需先报告郡里，会同负责人和医生会诊，偏远县要等家人探视后处理，萧道成采纳了这一建议。

王僧虔一直心系雅乐，升明年间建议虽被采纳部分，但仍有许多雅乐遗失。萧道成想与邻国互通使节时，王僧虔写信给侄子王俭，提出“中国失礼，问之四夷”，音乐或许也如此，北方可能保存有雅乐，派去北方的使节可顺便搜集，最好找懂行之人担任，虽难寻知音，但总能有所收获，可惜此事最终未能实现。

书坛趣事，传世佳作

萧道成热爱书法，当了皇帝后兴致更浓。一次，他与王僧虔比试书法，结束后问谁是第一，王僧虔巧妙回答自己是臣子中第一，萧道成是帝王中第一，引得萧道成大笑。

后来，萧道成拿出十一帙古人书迹让王僧虔看，并让他列出擅长书法的人名。王僧虔不仅说出所知之人，还从民间找到十一帙中没有的十二卷奏上，包括吴大皇帝、景帝、归命侯、桓玄、王导、王洽、王珉、张芝、索靖、卫伯儒、张翼等人的作品，还呈上羊欣写的《能书人名》一卷。

这年冬天，王僧虔出任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征南将军、湘州刺史，仍保留侍中官职。他为官清廉，不图名利，把湘州治理得很好。萧赜继位后，王僧虔因风疾想辞职，此时萧赜任命他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因担心一门有两个高级大臣太招摇而坚决推辞，萧赜同意，改任他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

宾客不理解他为何推辞，王僧虔表示君子应担心德行不足，而非宠幸不够，自己衣食无忧、荣位已高，惭愧无本事报答国家，不能再接受更高爵位。他哥哥的儿子王俭是朝廷宰臣，建长梁斋规模超标，王僧虔不满，王俭见状赶紧拆除，可见其在家族中的威望。

永明三年，王僧虔去世，享年六十岁。他精通书法和星象，去世当夜看到豫章上空星域显示有事故发生，当时儿子王慈在豫章任内史，他隐隐担忧，没想到不久自己便离世，王慈回来奔丧，朝廷追赠王僧虔为司空，谥号简穆。

王僧虔的书法继承家族传统又独具风格，庾肩吾将其书法评为中上品，盛熙明在《法书考》中列为中品。他的书法理论造诣颇高，提出书法要创造完美艺术形象，以及“天然”与“功夫”、“媚”与“力”等美学范畴，认为结合这些因素才能创作出完美作品，他对历代书法名家的评价也很独到。

他的作品《王琰帖》《御史帖》《陈情帖》等流传后世，书论《书赋》《论书》《笔意赞》等影响深远。《论书》论列东汉到南朝宋40多位书家的成就特点，评价客观公正，品评方法受后世推崇；《笔意赞》虽仅一百多字，却精辟阐述了书法艺术的本质和学书方法，提出形神兼备、神采为上的创作与鉴赏原则，强调书家要心、手、笔相忘才能达到创作最高境界。

王僧虔的一生，在书法与政治间游走，用才华和品德书写了一段传奇，他的故事让我们看到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领略到一位书法大家的独特魅力与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