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柳河九道湾》连载（9）

青于蓝

　　第十回、积极向上做雷锋，努力用于行动中

寒假过后，快到惊蛰了。天气一天天渐暖，白日里太阳一出来，冰雪就融化，路上到处淌着积水。同学们高高兴兴地返回校园，带来了春的勃勃生机。

任跃翔来到赵老师办公室，见赵老师在和一位女同学谈话。赵老师对任跃翔说：“我正想叫你呐，这是从县城初中转来的同学，她叫吕桂荣。”他又对那女生说：“这是咱班的班长任跃翔。”“你好！”吕桂荣落落大方笑着伸出右手。任跃翔没料到，第一次和女生握手有些不自然，轻轻握了一下就松开了：“你好！”吕桂荣微微一笑，目光中分明说这班长还挺封建呐。

跃翔打量吕桂荣，总体说就是精神活泼，她梳着两条齐肩的黑辫子，额前刘海齐刷刷，翘翘的。淡黑的蚕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向上微微翘起。略黑的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赵老师对任跃翔说：“一会你领吕桂荣进班，向同学介绍一下。她在县城初中学生会担任文娱部长，我看就先做咱班的文娱委员吧。你跟张铁军商量商量，他就不兼任了，文体活动多，一个人忙这忙那，耽误学习……”

吕桂荣当了文娱委员，班里文娱活动更加活跃了。

63年春3月，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营防四中像全国一样，迅速开展了学雷锋的活动。吕桂荣利用课余时间教同学们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接过雷锋的枪》《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等歌曲。她嗓音甜美洪亮，会识简谱，口琴吹得也不错。一时间，班里歌声不断，有的同学走路还哼唱。

一次任跃翔问吕桂荣，为什么转到营防四中的。吕桂荣说她家原来在三道岗子公社吕家店大队，父亲抗美援朝牺牲了，在她3岁时，母亲也病故了。她是在县孤儿院长大的，上学在县四小。上了初中，她认为自己可以独立生活了，县一中都是走读生，学校没有食堂，她都这么大了，食宿还让孤儿院阿姨照顾，不合适，就转了过来。

任跃翔很赞同，问：“你的音乐这么好，是在小学学的么？”吕桂荣笑着说：“是的，县城里小学条件比农村好，还有体育、音乐、美术活动小组，自然能多学点……”

学校要办雷峰事迹图片展览，任务就落在美术刘老师的肩上。时间紧，刘老师找任跃翔，要他跟自己一起画。刘老师从杂志上找的连环画，两人分工忙起来，任跃翔下午自习就去刘老师办公室画。没到一周就画完了。

每幅画下边有解说词，用钢笔写笔画太细，用毛笔又太粗。任跃翔对刘老师说：“咱用鹅毛写，西方古代不都用鹅毛笔吗？”刘老师恍然大悟：“对呀！”他找来几根鹅毛，在毛管上削个斜角，中间再切条缝，就成了。两人蘸着墨汁写很顺手。

刘老师觉得任跃翔画画有基础，问他：“你跟谁学的画画？”任跃翔说：“我在沈阳铁西区景星小学念书时，三年级就加入了校美术小组。课余活动时，美术老师教我们画。作品常在走廊厨窗里展示。一次老师要我们仿画报上画家作品，画一组表现红军长征的水彩画。我画《红军过草地》，就像画“小人书”一样线描，然后敷色。老师也这样要求。而一位五年级的同学画的是《抢夺卢定桥》，就用水彩的渲染法，画面立体感更强，我就经常向他请教。”

“景星小学的美术老师画的也很好，有的作品还收入美术刊物。”跃翔回忆说，“他常领美术小组同学参观画展，参加区市美术比赛，不少同学获了奖。”

刘老师赞许地微笑说：“绘画靠的是天赋，也是悟性，更主要是兴趣爱好。你以后也可以考美术学院。我这里有画报和美术杂志，原意看尽管来拿。”

雷锋事迹展在化学实验室展出。一进门是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和雷锋画像，都是红色剪纸。往里走便是《前言》。连环画挂在四面墙上，介绍了雷锋成长为共产主义战士的经历。

各班学生在下午自习时依次参观。吕桂荣当解说员。（2）班同学来参观，张铁军翘起拇指对跃翔说：“你画的比刘老师都好！”任跃翔摆摆手说：“不能瞎吹，刘老师可能着急吧，人物面部画得不细腻。画人物主要是面部，特别是眼神。我画得也草率，同学还满意吧。”

从此后，学校黑板报就都让任跃翔出了。各教研室都有一块黑板报，是在房山子墙上用水泥抹的，一周出一期，老师给他稿子，什么时出由他。

学雷锋做好事的活动开展起来，还写这方面题材的作文。任跃翔第一次写作文犯了难，写捡钱交给警察叔叔，扶老奶奶过马路，帮拉车工人推车上坡，他也能写，但自己没做过，是瞎编，不爱写。最后作文没交上，张老师也没批评他。

一年（1）班的韩雪梅一次捡了80多斤粮票交给了老师，全校大会上，受到学校领导大力表扬，后来又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同学们非常佩服和羡慕她，但这事不可遇也更难求啊。

任跃翔也想怎样学雷锋做好事，后来决定每天晚饭后帮勤杂工老李头干活。他有时劈柴，有时提水，有时筛煤……干了不到一个月，一天老李头委婉地说：“明天别来了，你现在主要是学习，不要想别的亊……”任跃翔听老人话里有话，一下子明白了，老李头的闺女李媛媛和他是一个班同学，老头误解了。任跃翔也不解释，从此不去帮助干活，看来学雷锋做好事，这好事也难找呀。

　　十一回、世乒夺冠小球兴，激起少年宏伟梦

自从容国团成为世界乒乓球冠军，61年作为女队教练又打败了日本，成为亚洲乒乓球冠军，国内群众乒乓球运动迅速开展起来，乒乓球成为了“国球”。营防四中领导发了狠，买了两张标准的乒乓球案子，放在体操室，上课用。午休晚饭后，师生也可去玩。各班教室房后用砖砌成一个乒乓球案子，上面用水泥抹光，供学生练球。每到课间乒乓球案子就围满了人。

不知张铁军在小学练过球还是悟性好，全校的同学都打不过他。一天夜里，他悄悄捅了一下任跃翔：“走，打球去。”“不好吧，让老师知道会挨批评的。”“没事，领导办公室夜里没人，东厢房女生宿舍里有尿盆尿桶，她们不出屋。我们起床前再偷偷回宿舍，谁也不知道。”

他俩来到体操室，一看傻眼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都想一条道里了。两张乒乓球案子围满了人，不过张铁军一上场，别人就轮流成了陪练了。规则是三局两胜，败的下场，再换人。打了不到两个钟头，突然赵老师走进屋，原来那天他没回家，就睡在办公室，夜里上厕所，看体操室有亮，就过来了。赵老师给大伙狠狠批评了一顿，都给赶回了宿舍，过后也没追究。

一时间全校学生都知道张铁军成了乒坛霸主。这张铁军有个毛病：爱显摆，嘴冷不饶人。和他对打的同学常常挨他损，什么“臭球”“手下败将”。同学打不过他，也只能心里有气发狠。

物理鞠老师也爱打乒乓球，球技还不错，早想与张铁军过过手。上场，两局就让张铁军拿下。张铁军嘴上还溜着：“鞠老师，这乒乓球可不是马德堡半球，杠杆原理也用不上，得眼疾手快……”“不信我打不过你。”鞠老师擦擦汗，提提大裤叉子，“再来一局！”结果被张铁军调得左右奔跑，气喘吁吁：“不行了，老了，真是英雄出少年。”此后两人照样常常切磋球技。任跃翔劝他：“对同学就罢了，跟老师要尊重些，说话委婉客气些。”“啥？那是虚伪，师生也是朋友，只有诤友才直言不讳！”铁军振振有词。

为庆祝国庆节，县教育局决定在9月28日举办运动会。这下三个年组的体育老师都忙了起来。通过校内比赛，男女生各选出10个人成立了校乒乓球队，赵老师任教练。二年级的魏老师是田赛教练，三年级的李老师是竞赛教练，刘铃老师，配合男老师主抓对女生的训练。

赵老师毕业于沈阳体育学院，乒乓球在全县老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开始，张铁军自然打不过他。赵老师推、挡、撮，抽、拉、扣，耐心教他。张铁军天生悟性好，又勤奋，没多久就和赵老师打个平手。一天赵老师教练兼陪练，发现自己打不过张铁军了，心中暗喜，表面严肃地问：“你这几天咋练的，进步挺快。”

铁军说：“赵老师，你不是教我发球时，用近台撮球吗？有时对手也给撮回来，我也不好接。我就想怎么让对手找不到落球点，发球时，我故意高抛球，眼睛盯着台左角，用余光观察对方，发球时手腕稍稍一拉，球就落到了右角，对方跟本就反应不过来。有时发球，我也来个近台撮球的姿势，对方也近台相接，平时老师都这么教。不过发球时我突然后退一步，猛地一抽，发个远台球，对方后退接球已经来不及了，我觉得打球得玩心眼。不过远台球也容易失误，我还得练练……”

赵老师心中真的很欣赏这个毛头小子，“孺子可教也”，怕他骄傲，没夸奖他，淡淡地说：“咱县学生乒乓球高手如云，不可轻敌！”

别的队员进步也很快，女队也训练出三五个髙手，打得最好的是一年（2）班的“假小子”张丽荣。赵老师心想，这次乒乓球比赛，拿冠军应该十拿九稳了。

张铁军还报了一项四百米中跑，魏老师看他腿长，反应快，又报了个一百米短跑。下午自习就在操场上集中训练。“百米距离短，起跑要敏捷，途中呼吸，步数要固定，不能乱。”魏老师边示范边指导。铁军心领神会刻苦练习。

果然这次全县中小学运动会，营防四中拿了总分第一名。张铁军乒乓球和百米拿了冠军，四百米得了第三名。女队有三名冠军，其他队员亚军季军都有名次。

29日返校，同学们主动去大红旗车站迎接，夹道欢迎，四位老师走在前面，张铁军抱着奖状洋洋得意紧跟其后，其他运动员有抱奖状，有捧奖品的，大家喜气洋洋。

　　十二回、情花初绽，懵懂年少

上了初中，男生、女生身体生理变化很大，女生虽长得也不慢，但赶不上男生快。男生像盛夏玉米苗拔节似的往上窜，身高普遍超过女生。就是任跃翔，没窜起来，还是班里男生最矮的。

男女生的特征也显现出来，女孩胸部隆起，皮肤越发白嫩，男生眉毛变黑，唇上也黑乎乎一圈，胳膊上疙瘩肉也凸出来。总爱掰腕子，摔跤较力。

回宿舍就寝前，男生闲聊班里哪个女生漂亮，女生也评论哪个男生帅。任跃翔从不插言，心里常想起小学同学林树森。他们在一个胡同，是邻居，56年上景星小学，同在一班。林树森从小没妈，爸爸是鼓乐班子老板，家境殷实，但他抽大烟。解放初戒烟运动雷厉风行。她爸被押上解放汽车，游街示众，然后送戒毒所强制戒毒，她就由姑姑扶养。

两年后她爸放了回来，任跃翔去她家玩，老人很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孩子，拿出一打香烟盒纸给他，还想教他拉二胡。任跃翔和林树森两小无猜，在校回家常在一起。任跃翔妈是课外活动小组的辅导员，可怜树森这个没妈的孩子，也对她格外照顾些。任跃翔常送他一幅画，林树森拉二胡给他听。

一天任跃翔生病没去上学，林树森也请假没去上课，上跃翔家看他：“咱俩去铁西电影院看电影吧。”任跃翔感冒也好些了，正呆着无聊，两人就同去看电影。影片是《芦笙恋歌》，他俩边看还边议论，说这哥哥和妹妹太好了。后来他俩还看了一场《画中人》，就觉得很感人，但对恋爱婚姻什么的一无所知。直到上了三年级，五六年级大学生笑话他们，两人才逐渐疏远起来。

林树森长得确实漂亮，特别是一头自然弯曲棕色的长头发。平时编两条过腰的辫子，洗头时散开就像一帘泛有波浪的瀑布。任跃翔家下放到农村后两人联系少了，但他脑海里常浮现林树森的身影，于是有意无意地常拿她与班里某个女生比较。

一天下午张铁军对任跃翔说：“王校医在体操室给女生讲课呢，男生不让听，咱俩去看看。”“老师不让听就别听呗，这样好么？”其实跃翔心里也想知道讲什么。他们来到体操室,早有六七个男生站在窗台上，耳朵贴着玻璃听。屋内挂着放电影用的一面红一面黑的厚窗帘，王校医声音也不高，讲的什么也听不清。

任跃翔就从门缝单眼吊线。他只依稀看见墙上挂着解剖图，桌上放一个石膏的半身人体模型。任跃翔问铁军：“快说说讲的啥？”铁军从窗台上跳下来：“太累了，也听不清，只听一句‘例假来了不要怕。’……”“例假是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呀，反正这东西比狼比老虎还可怕呗。”

同学对班里男女同学的关系也莫名其妙地关注起来。侯海山和鄢侠同是三合村的，两人上学放学总是一起走，一年多了没人说什么。现在班里有的同学望风捕影悄悄说两人“好”了。一天早上两人刚进教室，卢铁蛋阴阳怪气来了一句：“不入深山，焉得猴。”有几位同学别有用意夸张地笑起来。侯海山还傻呼呼地陪着笑，鄢侠红了脸，低着头回到座位。从那以后，俩人便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了。

同学的学习也发生了变化，张慧兰还不错，没出前10，有些女生成绩总上不来。常找任跃翔请教难题，星期天下午刘玲玲找任跃翔讲数学题，两人同坐一桌，低头研究，任跃翔一抬手，碰到刘玲玲脸上，刘玲玲腾地满面通红，低着头也无心听讲了。任跃翔心想，至于吗？难怪有的女生成绩下降。

学校除每天上课学习，活动也不少。农忙有农忙假，全校学生都要参加秋收劳动，有的班级去帮附近生产队秋收，有的班级去学校农田干活。参加秋收干农活，学生吃饭不用交钱和粮票，管饱吃。生产队贴大饼子、焖高粱米干饭，做茄子炖土豆，瓜片汤等。学校农田的伙食也不错，不是窝窝头了，烀青苞米，特香，菜也每顿换样。同学们最爱放农忙假，乐得手舞足蹈。

一年（2）班是去学校农田地秋收。校农田地在沈山线铁路南面，有二十多亩吧。种的是高粱、玉米、大豆等秋粮，还有大白菜、大萝卜、胡罗卜等秋菜。他们的任务是收秋粮，这些农村来的孩子早就会干农活，干这点活像玩一样，谁也没叫累。只是今年水大，低洼地庄稼都泡在水里，不得干。赵老师一再叮嘱同学，注意安全，不要急，水深的地方他亲自去割。

侯海山说：“赵老师，我是劳动委员，这点活交给我。”侯海山个子高，干活有门道。修理桌凳，搭炉子，种树，培墙壕样样都会。

班里的卢铁蛋，这小子淘得没边，一肚子“坏水”，他长得圆头圆脑、球球蛋蛋的，大家就叫他“驴粪蛋”。在宿舍里，有时他放个屁，用手抓着，到别人鼻子前，一撒手，臭死人了！同学自然大骂他，他也不还嘴，躲到墙角嘻皮笑脸还挺得意。张铁军下炕要揍他，他就绕柱子躲。任跃翔忙说：“他也是开玩笑，饶了他吧。”宿舍才安静下来。

一天收完高粱，同学们从小毛毛道一个跟一个回学校。“驴粪蛋”走在前边，看地上有滩大便，跨过去，登上一个小水坝，突然抬头看天空，喊道：“大雁，大雁！”后边同学都抬头向天空看，没注意脚下，结果3位同学都踩了一脚屎，他蹲在坝头嘻嘻地笑。侯海山想教训他，赵老师忙阻止：“他就是爱捣乱取乐，同学之间用不着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赵老师忙找了苞米皮子到水坑帮同学刷鞋，然后让卢铁蛋给这三位同学道歉，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不到一周，校田的庄稼就收拾利索了，捆上捆，码上垛，待干透了，学校用马车往回运，算得上颗粒归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