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遗珠：茂林口头禅“捋莫”

茂林吴家

吴语遗珠：茂林口头禅“捋莫”

□吴小元

在皖南的山水之间，有一个叫茂林的地方，它像一颗被岁月尘封的明珠，静谧而古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历史的韵味，每一条小巷都回荡着吴侬软语。而在茂林人日常的言语交流中，有一个独特的口头禅——“捋莫”，宛如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通往茂林文化深处的大门。

“捋莫”这个词，在茂林的方言里有着丰富而微妙的含义。它看似简单，却承载着茂林人对生活细腻的感知和独特的表达。当茂林人说起“捋莫” ，有时它代表着“整个”，仿佛将世间万物都囊括其中，有一种大气磅礴的包容感；有时又表示“一个以上”，带着一种不经意间的强调，诉说着事物的数量之众；而更多时候，它蕴含着“大多数”的意味，宛如一幅描绘群体特征的生动画卷。

我初次听闻“捋莫”这个词，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漫步在茂林的乡间小道上，油菜花肆意绽放，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不远处，几位农妇正在田间劳作，她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其中一位农妇指着大片的油菜花田，笑着对同伴说：“今年这油菜花，捋莫多开得旺得很呐！”那一刻，“捋莫”这个陌生而又充满韵味的词，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飞进了我的心里，让我对茂林方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随着对茂林的了解逐渐加深，我发现“捋莫”在茂林人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在热闹的集市上，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一位阿婆在挑选蔬菜时，会拿起一把青菜，仔细端详后说：“这菜捋莫都新鲜得很，称两斤。”那语气里，透着对生活的认真和对新鲜事物的喜爱。在家庭聚会中，长辈们看着满桌的饭菜，会欣慰地说：“孩子们都回来了，捋莫多的人都齐呃了，开饭咯！”此时的“捋莫”，饱含着浓浓的亲情和团聚的喜悦，让人心头一暖。

在探寻“捋莫”含义的过程中，我发现它可能是“累满”二字的白读。在茂林方言中，语音的演变和传承有着独特的轨迹。“捋”字在《广韵》《集韵》《韵会》《正韵》中乃管切，音餪 ，而在茂林，捋、卵、煖、暖同音。茂林人在岁月的长河中，将这个词不断发扬光大，衍生出了许多有趣的延伸词，如捋莫斤、捋莫快、捋莫串、捋莫个景。这些词汇就像茂林方言大树上的繁茂枝叶，展现出独特的生命力。

“清明季节，上魁山掐蕨，小刚宜捋莫快就掐呃一篮子。”每当读到这句话，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青山绿水间，小刚穿梭在翠绿的茶园中，双手如蝴蝶般飞舞，不一会儿，就收获了满满一篮鲜嫩的茶叶。“捋莫快”三个字，生动地描绘出小刚的勤劳与敏捷，也展现了茂林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场景。“今朝一下午捋莫串的辣椒就凉呃㫰杆浪。”在这句质朴的话语里，我仿佛看到了茂林人家的生活日常，一串串辣椒在阳光下晾晒，散发着生活的烟火气息。“捋莫串”将那数量众多的辣椒形象地展现出来，让人感受到茂林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丰收的喜悦。

然而，当我们试图将这些充满茂林特色的方言词汇转化为普通话时，却发现总是难以准确传达其原本的韵味和内涵。这就如同将一幅精美的水墨画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失去了色彩的丰富和笔触的细腻。“捋莫”以及它的衍生词，只有在茂林这片土地上，在茂林人充满生活气息的交流中，才能展现出最鲜活的生命力。

茂林的口头禅“捋莫”，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词汇，它是茂林文化的活化石，承载着茂林人千百年的历史记忆和生活智慧。它见证了茂林的风雨变迁，也陪伴着茂林人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间，“捋莫”这个词在茂林的大街小巷、田间地头流淌，成为了茂林人独特的文化标识。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普通话的普及程度越来越高，但在茂林，“捋莫”依然顽强地存在于人们的日常交流中。它是茂林人对家乡文化的坚守，也是对根的眷恋。每当听到茂林人说起“捋莫”，我都能感受到那份深深的乡情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它就像一首无字的歌，在岁月的长河中轻轻吟唱，让每一个聆听者都能感受到茂林独特的魅力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