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旧事——命运转折点上的农民

曹正刚

命运转折点上的农民

在川北那片古老而贫瘠的土地上。刘满贵早年也是一个地道的贫苦农民，祖祖辈辈都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与黄土为伴，以汗水为食。

他祖父和他父亲几辈人都是本村大地主刘万斗家的长工。到了刘滿贵这一代他看见了父辈们的身形因常年劳作而显得佝偻，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都仿佛是大自然亲手雕刻的艺术品，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与风霜。那双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每一道裂纹都仿佛在诉说着泥土与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他们见证了无数次播种与收获，也承载了刘满贵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追求，他想改变这一切。

为了改变命运，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刘满贵每日鸡鸣即起，肩扛锄头，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向田间。他对待庄稼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侍弄，从浇水、施肥到除草，每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

夏日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他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像刚从水中捞出一般，但他却从不言苦；冬日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他依然忙碌在田间地头，修葺农具、整理田地，为来年的丰收默默耕耘。

他的身影在晨曦与暮色中穿梭，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动人的风景线。

　　农闲时节，他也不忘提升自己。他跟着村里的泥瓦匠学手艺，虽然年岁已高，但他学得异常认真。

他四处打零工，无论是砌墙还是铺路，他都干得一丝不苟，只为多挣一份辛苦钱。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拿出那本破旧的账本，仔细记录着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那是他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

在日常生活中，刘滿贵更是节俭至极。他的衣服破了补补再穿，饭菜能凑合就凑合。一块干粮，一碗野菜汤，便是他简单而满足的一餐。

家中的物件，除非实在无法使用，否则他绝不轻易更换。他深知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都是他用汗水和辛劳换来的。

就这样，他一分一厘地积攒着，终于，在1945年那个那个难忘的春天，他用多年攒下的血汗钱买下了他村远房叔爷的十五亩土地。

这十五亩土地，对他而言，不仅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他心中的希望之光，是他摆脱贫困、过上安稳富足日子的唯一寄托。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1949年，全国解放，土地改革的浪潮汹涌而至。村子里开始重新划分阶级成分，刘满贵因拥有这十五亩土地，尽管这是他多年辛苦劳作和极度节俭的结晶，却不幸被划为了富农。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让他措手不及。曾经那个一心向往的好日子，突然变得遥不可及。他不禁疑惑：自己只是想摆脱贫困，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为何却成了被批判的对象？

话说他远房叔爷刘万斗，卖完土地就去了城里。在解放前的那个动荡不安、风云变幻的年代，刘万斗家世背景与命运轨迹，宛如一面饱经风霜的铜镜，深刻地映照出那个时代社会的纷繁复杂与人心的浮沉不定。

刘万斗，一个在当地颇具影响力的地主，他的府邸曾是乡里最为显赫的建筑，红砖绿瓦间透露着往昔的辉煌与荣耀。然而，在这辉煌的背后，是他三个儿子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和命运轨迹。

　　大儿子刘志远，心怀壮志，满腔热血。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他毅然决然地投身于革命事业，成为了一名地方上的军管干部。

他深谙党的方针政策，以坚定的信念和无私的奉献精神，为革命事业贡献了自己的一切。刘志远深知，这条道路充满了荆棘与危险，但他从未退缩。

刘万斗对于大儿子的选择给予了全力支持，他深知儿子心中的理想与抱负，不惜花费大量钱财为儿子购买枪支弹药，让他能够更好地在游击队中立足，只为让儿子能够在这条充满挑战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稳。

二儿子刘思远则走上了与大哥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凭借着家族的背景和自己的才华，在旧政府中担任了县参议员一职，享受着一定的社会地位和权势。

他善于察言观色，游走于官场之间，虽然并未直接参与做伤天害理之事，但也在自己的位置上为坑日宣传上做了一些实事。然而，随着时局的动荡，他的地位也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而三儿子刘逸飞，则是家族中的叛逆者。他沉迷于烟馆和赌场，背着父亲偷偷将家产变卖。吸毒更是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将父亲的田土卖了大部分。

刘万斗得知此事后，气得病倒在床，家中也因此变得破败不堪。为了断绝三儿子的后路，刘万斗将余下的几十亩地分别卖给了本村的刘满贵和刘进财，然后带着满腔的悲愤与无奈，带着妻子到县城里居住在了二儿子家中。

然而，几年之后，三儿子刘逸飞因无钱吸毒而悲惨地死去，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刘万斗的心彻底碎了。

　　一九四九年，随着解放的钟声敲响，刘万斗家族的命运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儿子刘思远在关键时刻检举揭发了反动县警察局长对抗人民政府的滔天罪行，虽然因此被执行了宽大处理，还是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但他的正义之举却赢得了乡亲们的尊敬与赞誉。

刘万斗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决定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然而，此时的他已经一无所有，所有的财产都在几年前被败光。土改时，政府分给他一间简陋的平房和一亩贫瘠的田地，而这两样东西原本是他在一九四五年卖给刘满贵的。

如今，他成了贫农，而刘满贵却成了富农。望着眼前这破败的景象，刘万斗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往昔辉煌的怀念，也有对现实无奈的接受，然而，他更感谢苍天当年他将财产土地变卖而破产，让他今日成为了“无产者。”

岁月如梭，刘万斗家族的风云变迁如同一部跌宕起伏的历史长卷，记录着那个时代的沧桑与变迁。而刘万斗和他的三个儿子，也成为了那个时代社会纷繁复杂与人心浮沉的缩影，永远地留在了历史的记忆中。

　　在村里开土改大会的那天，刘滿贵被押上了批斗台上，他低着头，默默地站在坏分子人群中。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他见到了刘万斗站在台下穷苦贫农一边，他感到不公平，听着村干部宣读评定结果，他的心中更是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他的土地被部分征收，分给了村里更贫困的人家。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和寄托。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妻子和孩子们眼中满是恐惧与不解。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变成“坏人”。妻子在一旁默默垂泪，她心疼丈夫的辛劳与付出，却也无能为力。

此时，刘满贵从另一角度又在想，他的家庭也还不错，当他积累了点钱买地后，经媒人介绍又找了个妻子。

当然，那是一九四六年的某个平凡日子，阳光温和地洒落在宁静的村庄上，刘满贵迎娶了一位勤劳朴实的贫农女子——李秀娟。婚礼虽不奢华，却充满了温馨与喜悦。

李秀娟，一个面容清秀、眼神坚毅的女子，不仅心地善良，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更是家中的一把好手，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为了维持生计，夫妻俩在婚后不久便用积攒下的微薄积蓄购置了几亩田地。从此，他们的生活愈发节俭，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除春节那几日，家里能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平日里，即便是白米干饭也难得一见，更多的是粗茶淡饭，但他们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在农忙时节，无论是插秧、打谷他们总要为短工给足工钱，夫妻俩总会备上一些腊肉和好吃的饭菜慰藉他们辛劳的身体和疲惫的心灵。

　　李秀娟嫁入刘家后，很快便为刘家添了三个活泼可爱的子女。长子刘陆星，自幼便继承了父母的勤劳品质，耕田栽秧、打谷样样精通，仿佛天生就是与土地为伴的农人。

此外，他还精通木工手艺，村里的乡亲们都夸他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只是他生于富农之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这份出身让他性格变得内向，沉默寡言，总是将心事藏在心底。

女儿刘陆花则出落得亭亭玉立，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人一般，长发如瀑，明眸皓齿，一笑起来，仿佛能照亮整个村庄。

十九岁那年，她嫁给了当地一位小学的民办教师，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相比于之前的富农生活，已是有了不小的改善。她时常会带着丈夫回到娘家，与父母兄弟共度欢乐时光。

唯有次子刘陆勤，命运似乎对他格外苛刻。一岁时，他不幸患上天花，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却从此聋了哑了。

然而，这并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更加聪明伶俐。在田间地头，他干起农活来无人能及，无论是播种、施肥还是收割，都是队里的佼佼者。他的坚韧和毅力，让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每当夜深人静时，李秀娟总会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一边缝补着家人的衣物，一边与刘满贵诉说着家长里短。

她常言，虽然解放后家中仍被划为富农，但生活已大为改善。如今，家家户户条件相仿，皆是靠双手劳动所得，衣食无忧，日子虽平淡，却也充满了希望。

在她的心中，只要家人能够平安健康，便是最大的幸福。然而，刘滿贵并没有抱怨。他深知时代在变，国家在走上新的道路。

他选择了默默接受这一切，依然每天下田劳作和接受监管。虽然土地少了，但他的勤劳与坚韧却从未改变。他依然精心侍弄着剩下的庄稼，期待着每一次的丰收。

日子虽然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但看着村子里其他人家逐渐过上了好生活，他心中的那点委屈与不甘也慢慢消散。他相信，只要大家都能吃饱穿暖、过上幸福的日子，自己这一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刘满贵的命运只是沧海一粟。然而，正是这无数个像他一样的普通农民，用他们的勤劳与坚韧，共同书写着国家的兴盛与百姓的幸福。

他们虽然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却拥有着最质朴的情感和最坚定的信念。在历史的洪流中，个人的命运虽然微不足道，但他们的付出与牺牲，却汇聚成了推动国家前行的强大力量的故事，如同这片土地上的庄稼一样，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作者 曹正刚

图片来源al绘画

2025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