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启示录139：为啥说执政者顺应民意就是尊重天意

春雨

明明是尧把天下交给了舜，孟子为啥非得说是上天给的？上天不会说话，又是怎么表达自己意志的呢？谁又是老天爷在执政者面前的嘴替呢？为什么说不注重质疑和追问的能力培养，是中国教育的悲哀？为啥说对于执政者而言，顺应民意就等于是尊重天意？ 今天我们一起精读《孟子·万章》上篇的第五章，仍然是万章和孟子两个人的对话。01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万章问自己的老师孟子：“是尧把天下交给了舜，有这回事吗？”孟子说：“不是，天子是不能随便把天下送给别人的。”万章又问：“既然这样，舜拥有了天下又是谁给他的呢？”孟子回答说：“是上天给他的。”万章继续追问：“上天给他的！是反复叮咛告诫并任命他的吗？” 孟子说：“不，上天是不讲话的，只是用一些行为和事情来表达意志罢了。”02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万章问：“用行为和事情来表达意志，是怎么一回事呢？”孟子说：“天子能够向上天推荐人选，却不能让上天把天下交给他推荐的人。就像是诸侯能向天子推荐人选，但是他却不能让天子把诸侯的位子交给他推荐的人。大夫也能向诸侯推荐人选，但是，也不能让诸侯把大夫之位交给他所推荐的人。从前，尧向上天推荐了舜，上天接受了。又向老百姓公开介绍，正式亮相，老百姓们也表示接受。所以说，上天是不讲话的，只是用行为和事件来表达意志而已。” 03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万章又追问道：“您说推荐给上天，上天接受了。在百姓前亮相，百姓们接受了，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孟子说：“让舜去主持祭祀，各路神明都来享用了，这就意味着上天接受他了。让舜去主持政务，各项事务都治理得很好，老百姓们都能够安心工作和生活，就代表老百姓们已经接受了他。是上天把天下交给了他，是天下的百姓把天下交给了他，所以说天子是不能把天下交给别人的。 舜辅佐尧，帮他治理天下，一共二十八年，这可不是单靠某个人的意志就能完全做到，这实际上就是天意。尧去世了，三年服丧期满，舜就主动躲避到南河之南，想通过回避的方式让尧的儿子能够继位。可是天下的诸侯来朝觐，都不肯去见尧的儿子，而是跑过去见舜。那些打官司的人也都不肯到尧的儿子那里，而是去找舜。那些唱赞歌的人也不会去讴歌尧的儿子，而是歌颂舜。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天意。这样的话，舜只好回到都城去继位成为天子。如果是舜自己主动住进尧的宫室里，再逼迫尧的儿子让位给自己，那就是篡位夺权了，就不是上天授予他的了。太誓篇中说“上天所见的，实际上就是老百姓们亲眼所见的，上天所听到的，实际上也就是老百姓们耳朵所听到的，”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 04 我们读完了也读懂了这一章，会有一个感觉，越读《万章篇》，就越喜欢万章这个人。万章这样的好学生，实在实在是太难得了。一是他有极为可贵的质疑精神，二是他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穷追不舍的意识和能力。孔子有颜回这样一听就懂，一点就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的学生。但是颜回对于恩师是无违的，就是从来不提任何意见。而这位万章似乎长了一身反骨，他就是要找老师讲授内容的疑点，并且直接向老师提出，而且还不满足于知其然，更要追根溯源想知其所以然。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别说中小学，就是大学中，又能有多少人有这种质疑和追问的意识与能力呢？又有几位老师、教授，会刻意引导与培养自己的学生的质疑能力呢？ 05我自己是十多年前，突然明白了做学问的关键就是要学会问。要在大家都认为没问题的地方，去寻找隐藏的问题。这样才能做到最好的理解和消化别人的思想，并且在此基础上，结合自己的人生体验和深度思考，将学习到的内容做到内化，甚至能够进化和升华。这也是我为什么给自己取个“问古”的字的主要原因，也是在经典启示录系列音频讲解基础之上，再录制追问圣贤系列视频的主要原因。一个人没能从小培养提问的能力是一个人的悲哀，一代人绝大多数都没有质疑和追问的能力，则是一个时代教育工作的悲哀。 06 我们读完了这一章，应该知道一件事情，孟子对尧禅让天下于舜过程中的细节，据说在孟子之前是没有史料记载的。我们今天没办法知道，孟子他老人家是怎么知道这样详细的，就好像他亲自参与了一切一样。学生万章对舜的质疑越强烈，孟子对舜的形象维护用力也就越猛烈。我们当然一没能力，二没必要去追究孟子有没有依据，有没有凭自己的想象力发挥。但他的描述和论述的确告诉了我们几个价值连城的关键点。 07首先就是他最后引用《太誓》中的那句话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其实这句话核心意思就是民意即天意。以前最高的执政者被称为天子，天子自然要尊重天意，但是上天是不会用人类的语言明确表达它的意志的。中国古代的智者们体悟到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希望众生平安，希望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谁能够做到天人合一，百姓安居乐业，那就是符合了天意。 其实，换个角度理解就是，上天虽然不会亲口把自己的意志告诉执政者们，但他会通过广大老百姓的嘴巴来表明自己的态度。用今天时髦的话说：普罗大众就是上天的嘴替。老天爷会借用他们的嘴巴表达自己的意志。再进一步推论，就会明白，中国的政治思想就是，上天那个最高意志会选择执政者，作为自己的代理人来保护和爱护天下苍生。同时，他又通过基层百姓之口，代他向执政者表明自我意志。顺从天意和顺应民意，对于执政者而言实际上就是一回事儿。如果我们拿大家最熟悉的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的提法，和孟子的说法放在一起读就明白，倾听民意，顺应民意一直是中国执政者最最重要的事情。执政者让老百姓得到了保护和爱护，老百姓自然会给予执政者最忠心的拥护。这本质上是天道求衡的天规，更是对等、互补、平衡的中庸得道境界。 08如果我们理解到这一层面就会明白，舜辅佐尧二十八年。这二十八年，一定是让天下人得到了最渴望的安全感和获得感。表面上是尧把天子之位让给了他，实际上是尧顺应民意，同时也就是顺应天意，把天下禅让给了舜。别说那个时候，就是今天，一个不太大的老板，如果有儿有女，内心也会将儿子作为首选的继承人，儿子实在不行才会去考虑女儿和女婿。我们可以推测，尧未必不想把天下传给自己的儿子，但他知道民意即天意，他虽然没说出来，也应该明白人民就是江山的道理。他把天下当成了天下人的天下，自然会把天下人的意志置于个人的意愿之上了。尧考察和培养了舜二十八年，舜在尧去世后，先为尧居丧三年，再到南河之南去回避尧的儿子，看看天下的民意。本质上都是将天下人置于绝对优先的地位，都能够做到无我的境界，这都是他们能够成为千古一圣的根本原因。 09孟子之所以好像钻到了尧和舜的肚子里看过一样，就是因为他也领悟到了民意即天意。他也把天下苍生置于绝对优先的地位了，他也能够做到无我了。所以他和尧、舜时间上虽然相距很远，但心灵上能够做到相通。将心比心，以意逆志，善于追问，我们才能够更好地理解圣贤的本意，同时也才能够做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