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品《鸟语》之五——喜鹊

淡远(拒聊)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散文小品《鸟语》之五</p><p class="ql-block"> 喜 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 / 淡 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倘若鸟类王国举办选美大赛,我想,喜鹊是绝对不会入围的。何哉?论形体,粗短壮硕,用当下骨感美女的标准,实在算不得窈窕优美,绝对需要增高减肥,只有振翅飞翔时姿态尚可入目。比毛色,通体以黑为主,若非间杂少许白羽,颇类乌鸦,更不敢恭维。再说鸣声,粗声大嗓,还有些沙哑干涩,与西部歌手刀郎的歌喉好有一拼,不悦耳,更谈不上动听;“喳-喳-喳-喳”,音节单调,音长均等,毫无轻重缓急、浅吟低唱的婉转旋律之美,如若心情稍有差池,听来顿觉聒噪腻烦。总而言之,喜鹊姿色平平,貌不惊人,绝谈不上赏心悦目、秀色可餐,更遑论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说它是丑小鸭、灰姑娘,也算不上丑化与污蔑。你想,它跟乌鸦同属一个科,基因明摆在那里,能美到哪里去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怪,就是这副尊容的喜鹊先生,在古代却有着颇为尊贵的地位,享有极高的声誉,被儒家尊奉为“圣贤鸟”,声名“鹊”起。而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儒家先贤们看中的,恰恰是喜鹊那单调乏味的鸣叫声。据说就因为它的叫声始终是一个音调,不喜不悲,不怨不艾,喜怒哀乐不发乎声、不形于外,恒定如常,始终如一,符合儒家的审美标准,具有圣贤君子之风,堪为楷模,因而常常要求人们向喜鹊学习。噫,岂不怪哉!古今中外,大凡合乎礼制的东西,往往循规蹈矩,僵化呆板,毫无情趣,有失灵动曼妙之美感,实在乏善可陈。但喜鹊的确是个例外,不仅为儒家圣贤所赏识,立为楷模;在文人墨客、布衣百姓中,更是人脉昌隆,备受追捧,千百年来极尽荣华,长盛不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故乡,乡人称麻雀为“家雀(音qiao)”,而称喜鹊则为“野雀(qiao)”。同为雀类,修饰成分的不同,感情色彩则大相径庭。一个“家”字,透着亲切,说明麻雀与人类的关系颇为亲密,似有家庭宠物的况味;而一个“野”字,关系自然疏远了许多。这是不无道理的。你看,麻雀喜欢在乡村人家墙头檐下居住,时来庭院觅食,人至不去。而喜鹊则总是把家安在野外林中的树上,然而又留恋红尘,割舍不断与人间的情缘,故也有胆大的选择在村中周围安营扎寨,但大多选择伟岸挺拔的高大白杨树筑巢,占领绝对的制高点,对四周情形一览无余,以防不测,既防人类,亦防物类。而每次到地面活动,总有哨兵站岗放哨,站在大树的最高端瞭望四野,一旦发现敌情随即报警,鹊群迅疾飞到安全地带,可见其警惕性之高。总之,它与人类若即若离,不亲不疏,始终保持着“恒定”的距离,一如它那单调恒定的鸣叫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喜鹊益鸟的身份毋庸置疑,自不待言。更富传奇的是,喜鹊颇具文化价值。喜鹊“圣贤鸟”的尊称恐怕鲜为人知,因为这与它的名字毫无关联。它是“报喜鸟”,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这从它的名字便可看出,而这也正是人们喜爱它的原因所在。其实,宋代以前,喜鹊单称一个“鹊”字,后来人们认为鹊能报喜,故称喜鹊。据文献记载,喜鹊之名最早始见于宋代彭乘的《墨客挥犀》:“北人喜鸦声而恶鹊声,南人喜鹊声而恶鸦声。鸦声吉凶不常,鹊声吉多而凶少,故俗呼为喜鹊。”后来,又叫灵鹊、神女等等。可见喜鹊这“喜”字,是宋人给生生硬加上的。</p><p class="ql-block"> 正因喜鹊沾了这个珍贵的“喜”字,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它便成了“吉祥”、“喜庆”的象征。民间谚语道:“喜鹊叫,好事到”。自古以来人们将鹊鸣视为“吉音”,把听到喜鹊鸣叫看作喜事来临的好征兆,被视为祥瑞而欢欣鼓舞。而与喜鹊同属鸦科的乌鸦(又称乌鹊),歌喉并不亚于喜鹊那沙哑单调的嗓音,却被人们视为“凶音”,认为是不祥之兆,倘若闻之,往往向天“呸呸呸”连吐三口唾沫,掩耳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其实,这是毫无科学道理的无稽之谈,而是人们的主观情志使然,长此以往,约定俗成,即成定例。这便是文化的力量!倘若有谁不服,那就是抬杠,强词夺理,不谙中华文化传统之三昧也。</p><p class="ql-block"> 还是因了这个“喜”字,喜鹊不仅受到黎庶百姓的爱戴,更是得到艺术家特别的青睐。于是,一些与喜鹊相关的艺术题材便应运而生。诸如喜鹊站在梅枝上,叫作“喜上眉梢”,或称“喜鹊登梅”;两只喜鹊站在梅枝上,则称作“双喜临门”。北方无梅,多见喜鹊喜欢站在树木的最顶端,便称作“独占高枝”,同样是吉利吉祥的画题,人们趋之若鹜,追捧者众。这些题材在年画、国画、剪纸、建筑雕刻等艺术样式中比比皆是,寄托了人们向往幸福吉祥生活的美好愿景,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文化追求。在表现喜鹊的诸多艺术形式中,要说我最喜欢的,还是简约朴素的剪纸。剪纸最为写意,构图简朴,造型生动朴拙,线条粗犷奔放,且无须笔墨颜料,只需一把剪刀、一张红纸,瞬间一幅剪纸作品便传神达意、栩栩如生,洋溢着洋洋喜气和勃勃生气。记得童年时光,每逢过年,母亲便剪一些“喜上梅梢”、“连年有余”、“梅开五福”、“吉祥如意”之类的大红剪纸,贴在新糊的雪白窗纸上,红白相映,分外夺目,破陋的老屋立时生动鲜活起来,一团祥和喜气弥漫了整个院落,将节日的气氛烘托渲染得淋漓尽致。我觉得,当时印刷的年画、国画,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尽管精致昂贵,花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家有婚庆喜事,母亲便请村中剪纸巧手前来帮喜,剪一些诸如“双喜临门”、“喜鹊登枝”、“麒麟送子”和一些大红双喜字,张贴在新房的窗子、天棚和墙壁四周,既表达了美好的祝愿,又增添了喜庆的气氛。由此可见,喜鹊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里占有何等重要的位置,是多么的不可或缺。</p><p class="ql-block"> 5在故乡西南方五里许,有一个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叫作三宝庄。村名的由来据说是村里有三大宝物,即一口水井、一盘石碾,还有一宝,便是一个喜鹊窝。水井、石碾还好理解,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设施,是生活的必须品,称作宝物当然未尝不可。而将司空见惯的喜鹊窝也算作宝物,却颇有些令人费解,因此,乡人常常以此拿该村的人取笑。奇怪的是,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个子丑卯酉所以然来,所以往往也不辩驳,只是红着脸岔开话题或者赶紧走开了事。乡人们也大多哈哈一笑,在满足了街店人的虚荣心后,也从未深究。后来,听村中长者一位教书的先生谈及此事,说是三宝庄地处偏狭,外人很少涉足,文化生活极度匮乏,村人无以为乐,除了劳作杂务,闲暇时看喜鹊飞、听喜鹊叫,便成了村人唯一的娱乐生活。因此,喜鹊便成了人们须臾也离不开的尤物,喜鹊窝也随即成了村人的精神寄托,视为宝物也就不足为奇了。原来如是!我方恍然大悟。试想,在那些缺衣少食的艰难岁月,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贫苦乡下农人,哪里看得到出路?唯一的念想便是天天期盼着报喜的喜鹊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忽然有一天喜从天降,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温饱的日子。因为有了期盼,生活便有了希望;有了希望,生活便有了奔头、有了滋味。如果说水井、石碾是物质之宝,解决的只是口腹之欲;那么,喜鹊窝便是精神之宝,满足了人们的精神需求。如果单从形而上的观点来说,其作用甚或大于水井和石碾。</p><p class="ql-block"> 真的没有想到,喜鹊竟有如此巨大的精神力量——在困顿中给人以希望,在黑暗中给人以光亮,在悲苦中给人以慰藉!</p><p class="ql-block"> 喜鹊啊,你这报喜的使者,你这吉祥的化身,我要大声地赞美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故乡西南方五里许,有一个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叫作三宝庄。村名的由来据说是村里有三大宝物,即一口水井、一盘石碾,还有一宝,便是一个喜鹊窝。水井、石碾还好理解,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设施,是生活的必须品,称作宝物当然未尝不可。而将司空见惯的喜鹊窝也算作宝物,却颇有些令人费解,因此,乡人常常以此拿该村的人取笑。奇怪的是,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个子丑卯酉所以然来,所以往往也不辩驳,只是红着脸岔开话题或者赶紧走开了事。乡人们也大多哈哈一笑,在满足了街店人的虚荣心后,也从未深究。后来,听村中长者一位教书的先生谈及此事,说是三宝庄地处偏狭,外人很少涉足,文化生活极度匮乏,村人无以为乐,除了劳作杂务,闲暇时看喜鹊飞、听喜鹊叫,便成了村人唯一的娱乐生活。因此,喜鹊便成了人们须臾也离不开的尤物,喜鹊窝也随即成了村人的精神寄托,视为宝物也就不足为奇了。原来如是!我方恍然大悟。试想,在那些缺衣少食的艰难岁月,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贫苦乡下农人,哪里看得到出路?唯一的念想便是天天期盼着报喜的喜鹊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忽然有一天喜从天降,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温饱的日子。因为有了期盼,生活便有了希望;有了希望,生活便有了奔头、有了滋味。如果说水井、石碾是物质之宝,解决的只是口腹之欲;那么,喜鹊窝便是精神之宝,满足了人们的精神需求。如果单从形而上的观点来说,其作用甚或大于水井和石碾。</p><p class="ql-block"> 真的没有想到,喜鹊竟有如此巨大的精神力量——在困顿中给人以希望,在黑暗中给人以光亮,在悲苦中给人以慰藉!</p><p class="ql-block"> 喜鹊啊,你这报喜的使者,你这吉祥的化身,我要大声地赞美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喜鹊还是爱情鸟呢。这也不是什么深奥的学术研究,应是众所周知的普通常识。民间传说,每年七夕,喜鹊便飞到银河搭起鹊桥,让常年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以叙衷情。因此,在中华文化中,“鹊桥”往往成为爱情姻缘的象征,而“鹊桥会”则成了男女相亲幽会的代名词。如今各种媒体、社团组织经常举办名目繁多的征婚相亲活动,无不打着“鹊桥会”的招牌,其巨大而又深远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宋人为吟咏七夕鹊桥相会,专门创立了一个词牌,叫作“鹊桥仙”,名篇佳什枚不胜举。最经典的,当数秦少游的那阕脍炙人口的“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该词传唱千年而不衰,堪称吟咏爱情的千古绝唱,至今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由此看来,喜鹊完全可以与月老、红娘相媲美,是爱情姻缘的“玉成”者。这是何等的功德,善莫大焉!难怪千百年来人们对其宠爱有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民间还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明明白白说的是喜鹊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孙。这实在是对喜鹊的莫大冤枉与无端污蔑,其实与喜鹊一点也不想干,纯粹是文学传统的“比兴手法”,拿喜鹊来“起兴”,用喜鹊的“尾巴长”来与“忘了娘”押韵合辙,以便朗朗上口的缘故。但喜鹊的尾巴的确很长,且又总是翘来翘去,以掌握平衡,这确是不争的事实 。尾巴长不是毛病,如若“翘尾巴”,那便有些得意忘形、骄傲自满的味道了,作为灵长类的人们是万万要不得的。古人无名氏有一首《喜鹊》诗写得好:“得意高枝占,忘形尾翘天。瞒忧惟报喜,可是为升迁?”借喜鹊之形,活画出那些一心往上爬,得意忘形,阿谀逢迎,报喜不报忧的奸佞之徒的可耻嘴脸,可谓生动形象、一针见血。喜鹊报喜不报忧倒也罢了,因为它毕竟是只鸟,危及不到人类社会。今天的人民公仆们可就不同了,应引以为戒,还是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实事求是为好。否则,像无名氏《喜鹊》说的那样,为了个人升迁,欺上瞒下,嘴巴抹了蜜,满嘴假大空,到处捞好处,到头来只能贻害无穷,害民害己,不管爬到“老虎”的显赫地位,还是沦为“苍蝇”,都逃不过恢恢法网。“康师傅”、“厚积薄发”之流,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惊世骇俗,发人深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记:昨日草成此文,殊料小外孙也来凑趣,于今日清晨呱呱坠地,岂不是为喜鹊报喜作了注脚吗?巧哉巧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4年8月5日初稿,2024年10月定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