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十六</p><p class="ql-block">汪世恭知府回到府衙，也没用药，也没唤医，只是让小妾推拿按摩了一会，便又能活蹦乱跳了。他心情太好了，在他的正确领导下既破了税银被劫案，又破了造办处箭矢失窃案，还擒了金马駒，一举剿了歹徒巢穴，获得大批军需民用物资。那钦差大人和朝廷甭想加罪于我，还得给我记上首功，擢升我更高的职位呢！</p><p class="ql-block">当然，汪大人没忘了功劳所自，他准备另写一道密折，申明道士邬道冲之功，并推举他出山为朝廷效力，至少绍兴府师爷的位子他是要给邬道冲留着的。</p><p class="ql-block">绍兴府擒了金马駒取得大捷，一时万民欢庆，声震四方。钦差大人下请汪世恭喝了酒，杭州抚台大人也派专员来向汪世恭道了贺，朝廷还发了明诏彰表了汪世恭用事之能，一时，知府汪世恭成了体制内外瞩目的明星。</p><p class="ql-block">然汪世恭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今天虽取得了意外之功，有了那么一点点放达之意，但多少还保持着点惕惕之心。这不，午饭后也顾不得休息，就急急忙忙提审案犯去了。</p><p class="ql-block">审问过后，汪世恭才知道他破了的是一个泼天大案，远不止丢失银两武器那么简单。据案犯口供，全国这样的点有十几个，都是受一个叫安泰的道人领导提调。案犯只知道绍兴和盱眙两个点，盱眙那个点直接受盱眙知府赵独业节制。前些时，就从各个据点抽调了一百万两白银，一千多武艺高强的死士，准备适时对皇上下手。案犯还说，这安泰京城口音，在朝廷内有大背景，行踪飘忽不定，至于其它方面，案犯就不知情了。</p><p class="ql-block">事情极为重大，汪知府不敢怠慢，连夜写好密折通过钦差之手上报了朝廷。</p><p class="ql-block">这是乾隆四年秋，快到八月份了，大江南北一派丰收景象，南方的早稻已获丰收，晚稻虽说还是绿油油的，但长势很好，大丰收已成定局；北方虽说少雨，但也能在谷子、糜子抽穗时来一场透雨，现在谷穗沉甸甸的，糜子将要回头，穗儿低垂，高粱的脸儿也红中带白，粉嘟嘟的，均透出了丰收的迹象。乾隆帝看着案头各地的农情报告，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民以食为天，国家自然应以粮为本啊！前几天，浙江上报的金马駒之祸，连京城也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乾隆帝不由得龙颜大怒，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忧虑。今天，乾隆心情大好，金马駒所造成的阴霾在乾隆心里总算慢慢散去了。</p><p class="ql-block">乾隆帝刚刚舒了个肥掌，又做了个猫洗脸，才要站起来的时候，内侍急急忙忙进来又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六百里加急。”</p><p class="ql-block">“六百里加急，哪儿来的？”</p><p class="ql-block">“是六王爷那里来的。”</p><p class="ql-block">“噢！”乾隆帝打开封锁，取出奏折看时，不觉心花怒放。他边看边说：“好，好，绍兴知府能臣也，又能实心用事。什么金马駒，还不是妖人作乱，搅扰天下，谣言止于明白人啊！”</p><p class="ql-block">“皇上，里面还有一封折子呢！”内侍提醒皇上说。</p><p class="ql-block">“噢，这是绍兴府汪世恭的折子！”乾隆帝一边说一边看，看着看着，不禁吃了一惊，又怒气冲冲地说：“贼子敢尔！”一时晴空万里的心情就又被阴云遮蔽了。他立即下诏要杭州巡抚卢焯把绍兴府一干案犯押解进京。诏书已经拟好，乾隆却又觉得不妥，如若案犯进京，必然又是沸沸扬扬，打草惊蛇，贼党藏了爪牙收起锋芒，于破案不利。此事还须内紧外松，该干干嘛干嘛。于是乾隆重新起草了一封密诏，八百里加急送达绍兴知府，要绍兴知府汪世恭顺藤摸瓜，秘密办理此案，并给予他便宜行事和密奏之权。因此案的主犯安泰是个道士，还会些道术，又因邬道冲协破此案有功，乾隆专门多写了一笔，说邬道冲“黄口小儿，无知无识，误入邪教，情属可宥，能协破此案，也是他的一番功徳。”乾隆还特别降旨给绍兴府，赐邬道冲“邬阴阳”道号，以示对道家的恩宠。从此，绍兴禹迹寺慢慢就增添了邬阴阳的牌位，当然这是后话了。</p><p class="ql-block">乾隆帝下达旨意毕，刚刚抿了一口香茶，便又想起他登基以来的朝局，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暗中却是波涛汹涌，要不是破了金马駒一案，自己还蒙在鼓里，全不知自己原来坐在风口浪尖之上呢。此刻他才深刻理解了皇阿玛雍正为什么要用霹雳手段对付皇室兄弟，像塞斯黑、阿其那他们，时时处处用阴谋手段威胁着皇权，不用霹雳则难以震慑政敌，巩固皇权。但自己登基以后的塞斯黑、阿其那又会是哪几个呢？几位皇叔皇伯大都不在了，只有一个皇十四叔也尚未解除圈禁，断不会有如此大的动静。但看贼党的布局规模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也许在雍正朝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这些乱臣贼子！”乾隆想到这里不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p><p class="ql-block">这时，忽有顺天府尹吴友仁要晋见，乾隆头也没抬说：“那就宣吧。”</p><p class="ql-block">吴有仁进了大殿，行礼毕便诚惶诚恐地说：“臣有负圣恩，臣协同山西巡抚调查准格尔王爷生辰大礼被劫案至今没有眉目，据当事人言，此事涉及怪异，颇多蹊跷，因此，臣以为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劫案，里边恐怕大有文章，难以一蹴而就的。”</p><p class="ql-block">“爱卿辛苦了，只要实心用事，朕不会责怪，这事还由你顺天府会同山西巡抚去办，就不要惊动刑部和大理寺衙门了。”乾隆听了顺天府的报告，突然觉得此案同绍兴府税银被劫案有某些相似之处，因此才说出这番话来。</p><p class="ql-block">“皇上，最近京畿有人造谣，臣顺藤摸瓜，抓捕了一些道士，臣连夜审问，最后都指向了一个叫安泰的道士，大约谣言就出自安泰之口。”</p><p class="ql-block">“什么谣言？”乾隆十分认真地问。</p><p class="ql-block">“这，这，臣不敢说。”吴友仁看了看乾隆，瞬即又低头不语了。</p><p class="ql-block">“说吧，朕恕你无罪。”乾隆说。</p><p class="ql-block">“这，这，就是，就是造谣，那安泰说：‘帝星晦暗，辅星耀空，不久当有异变’，这还不是悖逆之言。臣如若抓到这个妖道，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吴友仁一边看着乾隆一边说。</p><p class="ql-block">“又是这个安泰。”乾隆自言自语。</p><p class="ql-block">“皇上。”</p><p class="ql-block">“唔——顺天府，抓捕妖道，此事要秘密进行。”</p><p class="ql-block">“臣领旨。”顺天府说着便退下了。</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朝，文武大臣分列两班，齐聚养心殿，三呼万岁后，大内总管太监亮了亮嗓子说：“皇上有旨，恢复胤祀、胤禟封爵，由其长子承袭，推翻其不实之罪。今日早朝，即使是军国大事，众大臣也可畅所欲言，各吐心衷，皇上决不以言论罪。”</p><p class="ql-block">总管太监的宣布，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嘁嘁喳喳，又齐刷刷地跪下高呼“皇上圣明”。</p><p class="ql-block">理亲王弘皙对皇上今天的决定也是诧异莫名，他看了看皇上，心里想，乾隆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给阿其那塞斯黑平了反，那可是雍正帝定了的铁案啊！看来乾隆的小算盘打得蛮精明的，假惺惺地要起用一批政敌子弟了，以此来化解皇族内部矛盾，怀柔反对势力，弘历小儿真不可小觑啊！弘皙想到这里，忽听直隶总督陈大寿出班奏道：“臣听到一些道士造谣说什么‘帝星晦暗，辅星耀空，不久就会有异变’，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必有阴谋背景，皇上不可不察啊，可令顺天府一查到底，揭露其罪恶阴谋，揪出背后之人，以正国法。”</p><p class="ql-block">“陈爱卿所奏，大家都听到了，朕想听听众卿家怎么看。”</p><p class="ql-block">理亲王弘皙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陈总督小题大做了，道士的话那已是历史了，臣四年前就已经听说了，你看我皇不是登基了嘛，足见道士的话还是蛮灵验的。”弘皙说完，见皇上笑眯眯的，没有反感的表情，就接着又说：”陈大人，我们这些臣子，要多在军国大事上为皇上分劳，不要翻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皇继位以来，一举荡平了匪患，四海平静，五谷丰登，出现了远愈唐尧虞舜的太平景象，把我大清推向了立国以来的最高峰，这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p><p class="ql-block">“理亲王过誉了，朕自登极以来，虽说夙夜在公，有些微功。但也有赖圣祖、世宗两朝的良好基础，朕不敢贪圣祖世宗之功。”乾隆一边说，一边在想，奖誉太过，必有所图，弘皙刚才的一席话，引起了乾隆的警觉。</p><p class="ql-block">“虽然如此”,理亲王继续说：“我们满人还不能忘了弓马骑射，这是我们取得辉煌的凭借，也是我们的立国之本。因此，小王建议，从今年开始，每两年举办一次木兰秋狝大典，以示我八旗子弟勿忘家传，永葆我皇祖所开创的辉煌。”理亲王说完，见乾隆正襟危坐，没有表态，各位大臣只是窃窃私语，也没有谁附和，就又补充了一句说：“小王想法还不成熟，也只是要抛砖引玉，大家都说说嘛。”</p><p class="ql-block">“理亲王你就不要文绉绉引什么玉了，本贝子几乎拉不了弓了，正手痒痒的想猎一只虎呢。”弘昌看着乾隆又说：“皇上，理亲王那可是个好主意。”</p><p class="ql-block">“理亲王时时想着国事，好，好主意。”乾隆笑着说。</p><p class="ql-block">“要说木兰秋狝，那可是我朝盛事啊，既可去掉我们的一身懒膘肥肉，又可震慑四方，臣早在避暑山庄准备了大车五百辆，骆驼七百峰以备皇上木兰秋狝之用。”署理直隶总督陈大寿高兴地说。</p><p class="ql-block">“鄂尔泰你怎么看？”乾隆问。</p><p class="ql-block">“好啊，可展示我大清国威，又可教育子弟不忘马上功夫，臣完全赞同，只是皇上又要辛苦了。”鄂尔泰中堂说。</p><p class="ql-block">“辛苦什么，还不是为了我大清的江山社稷，朕登基以来，案牍操劳甚巨，还没有认真地活动一下身子骨呢。”乾隆说着就走下台阶来，又对直隶总督陈大寿说：“道士造谣，历来如此，不可不重视，也不要弄得人心惶惶的。”说罢又转向理亲王继续说：“朕揣想理亲王和道士们来往比较多，可不要上了道士的当哟！”</p><p class="ql-block">“臣铭记皇上劝诫。臣过去和道士们交往，只是学学炼丹养身之道，后来才知上了当，于是就把一干道士全给赶出了王府，近几年，臣就和道士没有丝毫来往了，皇上圣明。”弘皙说着就觉得出了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既然如此，理亲王可听说过有一个叫安泰的道士？”乾隆看住弘皙问。</p><p class="ql-block">“安泰——这，这，臣从未听说过此人。”弘皙说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冷汗直冒了出来。</p><p class="ql-block">“理亲王不必紧张，朕只是随便问问，朕听说谣言就是出自安泰之口。”乾隆笑了笑，接着又对大家说：“那就定了吧，八月下旬从圆明园出发，京师八旗、侍卫、军机处章京、妃子、阿哥等人随行。署理直隶总督陈大寿听旨：此次木兰秋狝，一切供应费用皆由直隶总督府交办。”</p><p class="ql-block">“臣领旨。”</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散朝，弘皙步履沉沉出了乾清宫，一阵风刮了过来，觉得后脊背冰凉冰凉，这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汗。好厉害的弘历，说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直刺人心，好在安泰那老杂毛去年已逃离了京师，没给弘历留下什么把柄，仅仅一句谣传，也不至于治自己的罪，何况自己已经撇清了。他又想起乾隆那刀子似的眼睛，觉得言多语失，自己说的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反而引起了弘历小儿对自己的注意，他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嘴呢！不过，弘历小儿到底还是入了我彀中，真是的，任你奸似鬼还是喝了本王的洗脚水，只要你冒出头来，本王的机会也就来了。</p><p class="ql-block">弘皙正乱想着，见贝子弘昌赶了上来，就邀请弘昌到理亲王府喝酒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