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坤阴 化生万物·哲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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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阳坤阴 化生万物

——读高怀民先生《易经哲学精讲》记感

王印祥

《易经·乾卦·卦辞》曰：“乾，元亨利贞。”后人依字立注为：“元，大也；亨，通也；利，和也、宜也；贞，正也、固也。”此四字说明乾之作用大通至正而利物。

孔子在《易传·乾卦·彖辞》中表述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可见，孔子很显然不是呆板的依字义而作解，而是以乾之作用之起用为始，向下开展一个“变化生生”的思想体系。

我们读《论语》，往往很难看到孔子“形上思想”的理论根据，而读乾、坤两卦的《彖传》，乃知孔子之行上思想，不仅有本有源，而且层次分明。在简而能赅的少数字句中，扼要描述出宇宙万物生成的系统程序。

《易》之经文中，“乾”字之义，汉司马迁《史记·律书》和许慎《说文解字》都紧扣“生”之义而来。《易》之传文即《彖传》中之“乾元”，甲骨文中的“元”字，乃“上”与“人”之合体字，义为“人之上”，“上”即“首”或“头”义，由“首”义引申为“始”、为“大”，故“乾元”之含义为“生之始”。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易》之经文中的一个“乾”字，只不过说出了含有生成宇宙万物生机的大作用，而该作用尚未有“动而生”的意味。发展到《易》之传文即他《彖传》时，只在“乾”字下着一“元”字，便觉“乾的作用”已经开始起用，“元”之“首”与“头”义，明确的将“”乾”的作用指向开始化生万物的方向。

《彖传》不用“太极”之名，而别立“乾元”一词，二者必有差异之处。

“太极”是一个总名称，包括宇宙万物一切变化作用而言。“太极”乃宇宙万物“根本”之存在，它是“无体”的、绝对无待的、自然流行的作用。一方面，宇宙万物生于太极；另一方面，太极虽化生宇宙万物，但宇宙万物并未须臾离开太极而别在，仍在太极中而为另为一种太极，然其本质依然是太极。

在“太极”思想体系中，剖开“太极”而观察其间宇宙万物变化发生之先后程序，理应有一个较“太极”之名更具限定意义的名称，《彖传》由此而立“乾元”之名，进而使我们明白了“太极”与“乾元”的区别：

第一、“太极”只言自然流行之作用，尚无“生生”之意向。而“乾元”则始有“生生”之动意。

第二、“太极”绝对而无待，不就其作用之“分”上言“相对之象”。而“乾元”则为“太极”之作用“刚健进取”一面，与“太极”之作用“柔顺反退”一面为相对。

第三、“太极”为无始无终，故不言始或终；“乾元”则为“化生万物之始”。

至此，我们才比较十分清楚地明白《彖传》盛赞的“大哉乾元，万物资始”的深意了：“乾元”是一切变化生生的最开始的一动之微，整个宇宙万物由此一微之动而展开。

一句“大哉乾元”，好充分表现出《易》之义理充分肯“生生”的精神。《易》是中国独有、外国所无的重“生”的“义理之学”，一开始便散发出生机盎然的气息。

《易》是用世之学。《彖传》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六十四卦起于纯阳之“乾”，极而转向纯阴之“坤”。有“乾”才有“乾元”，有“坤”才有“坤元”。“乾元”与“坤元”相对而出，原都是纯粹的、不着象的相互作用，二者相对而成“太极”之全。然以“一物一太极”故，任何物象均可显示乾、坤二元的作用。于是，就整个宇宙之大象而言，“天”地二象即“乾元”“坤元”二作用之具体显现，故《彖传》借“天道”以言“乾元”，借“地道”以言“坤元”。释“乾、坤”二卦之《彖传》，其“天、地”均为着象之天地，“乃统天”之“统”字，其义为“合”。

“云行雨施，品物流行。”“云、雨”等流行之品物，实指具体物质出现以前的初味，形成的物质状态，高怀民先生称之为“物原质”。这两句话说明在“乾元”起用之初，万物的前身——“物原质”即已发生。

“大明终始，六位时成。”“大明”谓“日、月”，言“终始”而不言“始终”，是表现“易”之“圆道周流、终而复始”之义；古人喜欢如此倒转次序用字以表达思想，如“阴阳”不言“阳阴”，当亦为此意。“六位”指“六爻之位”，“位”乃指“空间”落入人间物界而言，人与万物各在空间中有其位置，故以“位”名。一卦六爻，自初至上，划分为六个不同阶段之时位。故言“六位时成” ，反映和证明了位因时成，时因位显，位在时在，时在位在，表现了时空的一体不可分性。

“乾元”之功能已借“天道”说明了三件事：一产生的物原质，二产生了时间，三产生了空间。所谓“天道”，便是这三件事的相应合。

《易传·乾卦·彖辞》上述所言，可以归纳为三点：第一、自乾元之时动，物原质、时间与空间即已发生，而此时在坤元变化之前，一切物形体尚未呈现。第二、物原质、时间与空间，为同时呈现，没有先后之别，三者实际上是不可分的。第三、所谓“天道”，即物原质、时间与空间之应合流转。

“太极”本为一片自然，尚未表现其生化万物之功能。而“乾元”则开始显现其化生之功能，故乃谓物原质、时间与空间生于“乾元”。此亦即《彖传》在“太极”名外，别立“乾元”之名大故。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易传·乾卦·彖辞》接下来更落降一层，具体提出“性命”课题。《彖传》着笔颇有次序，先言“物原质”，再言“时间、空间”，因为“时间、空间”乃依“物原质”而显现。有“物原质”，有“时间”，有“空间”，遂有“变化”，在变化中产生“性命”。而“性命”，则是在乾道变化的三元素——物原质、时间、空间形而上的作用下变化而化生的。这就意味着乾道变化、发生性命之初，“性命”已经具有了分别义。

凡言变化，都有“乾”之“一动之微”所化生。而“动”则有“乾道变化”与“乾阳坤阴往复变化”之分，亦有“乾阳主动”和“坤阴随动”之别。“动”，不是一样的，也不是同时的，而是分为“主动和被动”、“先动和后动”的。

“乾道变化”之“变”侧重于量变；“化”则倾向于质变，而二者都具有“渐变”与“顿变”。“乾道变化”既然是物原质、时间与空间三者的化合，则三者在流行化合中自有差别，此差别就造成了“性命”形而上的“差别相”。此后，便由坤元承受此“差别相”的“性命”，赋予其相应的形体。此即坤元“”顺柔谦退”自性的体现，亦即大千世界异类殊种、各具风姿的渊远根源。

“乾道变化”三元素——物原质、时间与空间，都是形而上之作用，因其变化而生“性命”，自然也是形而上之精神。

变化之乾道，落入大千世界之后，人与物之性命，大多失去了原来“各正性命”的“正”，由此可知其“失正”之原因，不在根源这一层的“乾道变化”，而在于“乾道变化”之后的因素。

人是万物中有灵性之一物，自能驾驭天道的行事，故《易》乃用心于人道。推想物原质、时间与空间三者，当其为未分之混沌状态时，虽混沌未分，尚不可言“无”，总当言“有”；既已言“有”，更推此混沌之“有”而上，即当有“无”。此即老子“玄之又玄”玄学思想体系之建立。故孔老二氏之思想领域，紧密相接，中无间隙。由此推“无”入“有”，即为孔氏之地界；由此推“有”入“无”，则为老氏之域。

人由“性命”而得“灵智”，原是“太极”自然流行作用之所有。追根探本，性命灵智之源，远入无始钟之态极而不可致诘，老子“玄之又玄”之言，我们至此方可得其意味。

2024.10.9.19：00-2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