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沈阳北大营 重温东北百年史

蓝调

近日再次探访北大营，更多一番感慨。

走进百年风云北大营历史陈列馆，可以领略一百年来发生在这片土地上惊心动魄的历史变幻。

1894年爆发的中日甲午战争，以中国割地赔款结束，中国将辽东半岛、台湾岛、澎湖列岛割让给日本，并赔偿2亿两白银。沙皇俄国联合法、德两国进行干涉，日本被迫放弃辽东半岛，但又增加3000万两白银赎金。

沙俄从1897年开始修建中东铁路，1898年又迫使中国将旅顺和大连出租，1900年以镇压义和团为名出兵东北20万，与已经控制朝鲜的日本发生激烈冲突。

1904年2月被称为“第零次世界大战”的日俄战争爆发，上图为日军设在奉天附近的加农炮阵地。

经过一年半的战事，以日本惨胜告终（日本战死82000人，俄国战死42000人）。1905年9月日俄签订《朴茨茅斯和约》，中东铁路南满支线归日本控制。

上图为日本满洲军总司令大山岩进入奉天城。

晚清政府认识到“肇兴之地”的重要性，1906年派出农工商部尚书载振、民政部尚书徐世昌考察东北。

经过两个月的实地考察，徐世昌等连续上折报告东北状况，为应对日俄对东北地区咄咄逼人的态式，提出改建行省，提高总督职权。

1907年4月清庭批准东北改制方案，谕令改盛京将军为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上图第一排左起第一人）为第一任东三省总督。

上图为当年的东三省总督府。

下图为重新修缮开放的东三省总督府。

徐世昌就职后，北洋陆军两个混成协带晌携械开赴东北（下图），其中第二混成协驻扎奉天。1907年辟地修建军营，因在奉天城北故称为“北大营”。

上图为清末新军夏季常服与秋操军服。

徐世昌在呈文中说：“全协营房总共三千四百数十间，工程浩大，炮队原估房四百一十间，马队二百七十间，火药库六间，军械库六十间……”。

北大营营区呈正方形，东西长2000多米，南北长近2000米。四周筑有2米高的土围子，土围两侧各有1米深，3米宽的壕沟，夏季雨水流入，形成护营河。

围墙中设有卡子门，上图为主营门（南卡子门），门外大道与大北边门相连。

上图为1931年北大营平面布置图，占地400公顷。可以看到营区中央为司令部，南区为操场，东、北、西面为营房，各营连自成院落，有院墙分隔。

上图为北洋新军训练场景。

辛亥革命中，驻扎北大营的新军本欲与武汉起义军南北呼应，不料事机泄露，革命党人、第二混成协统领蓝天蔚（上图）被驱逐。

1912年6月，北大营部分士兵哗变，被张作霖武装镇压（上图为参与兵变的新军在北大营被斩首）。此后第2混成协被调往关内，张作霖所部编为陆军第27师，进驻北大营，以张作霖为首的奉系军阀逐步掌控东北。

张作霖1916年任奉天督军兼省长，1918年任东三省巡阅使，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失败后宣布东三省独立，出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奉军直击江浙沪，势达鼎盛。1926年为阻止国民革命军北伐，组织十五省联军，张作霖任安国军总司令，1927年6月在北京就任陆海军大元帅，成为北洋政府最后一任统治者（上图为张作霖与军政要员在怀仁堂前的合影）。

1928年张作霖通电下野，6月4日乘专列由京返奉途中，在皇姑屯车站附近被日本人炸死（上图）。

1922年起张学良的第2旅与郭松龄的第6旅一直在北大营合署办公，是奉军中的主力部队（上图为操练中的奉军）。

上图是奉军在进行对空射击训练。

1928年7月3日张学良子承父业，就职东三省保安总司令。10月11日在北大营举行阅兵（上图）。此后又连续两年在“双十节”举行阅兵。

上图为参加检阅的从法国购买的雷诺坦克。

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通电全国宣布东北易帜：宣布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南京国民政府，东北各地同时降下北洋政府五色旗，换成南京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12月31日南京国民政府任命张学良为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上图为1929年初国家邮政总局发行的纪念邮票，庆祝“南北统一”。

1930年蒋阎冯李爆发中原大战，9月18日张学良派兵入关，助蒋大胜。10月9日蒋介石投桃报李，任命张学良就任全国陆海空军副司令。

上图为东北兵工厂为张学良任职制作的纪念牌。

张学良就任全国陆海空军副司令，同时获得晋冀察绥京津青七省市控制权，人生达到顶峰。1931年4月张学良到北平任职，上图为张学良行前给部下训话。东北事务交由张作相、藏式毅、荣臻等代办。

东北军大部队入关，1931年驻扎在北大营的是陆军独立步兵第7旅，是留守东北最精锐的部队。7旅装备精良，拥有骑兵连、迫击炮连、坦克车队、通讯连、特务连等。下属619、620、621三个团共有官兵6800人，每个步兵连配有步枪120支，轻机枪12挺。旅长王以哲是张学良的亲信和得力干将。

上图为第七旅练兵学术表。

北大营距南满铁路最近距离只有800米，受日本人的欺压，东北军对小鬼子充满仇恨。上图为王以哲制定的旅训和旅训歌。

1931年6月，板垣征四郎、石原莞尔及花谷正等人就一起合谋策划“柳条湖计划”。

在日本人不断挑衅下，1931年9月6日张学良致电奉天当局：“现在日方外交渐趋吃紧，应付一切丞宜力求稳慎，对于日人无论其如何寻事，我方务须万方容忍，不可与之反抗，致酿事端。即希迅速密令各属切实注意为要”。

1931年9月18日晚10时20分，日本关东军精心策划，炸毁柳条湖附近铁道路轨，并放置3具穿着中国军服的尸体，伪装成被击毙的爆炸凶犯，嫁祸于中国军队（上图）。以此为借口炮轰北大营，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下图为日军在柳条湖爆炸现场站岗。

上图是日军绘制的重要机构位置图，标明进攻的主要目标。

攻打北大营的是日本关东军独立守备队第2大队，其驻扎情况见上图。

上图为攻打北大营战事示意图。守备队1、4中队从沈阳站乘火车到达柳条湖，从西南角进攻北大营；3中队从文官屯南下，从西北角进攻北大营；2中队从东南角进攻。

上图为事变后日军标明的第3中队（即虎石台中队）突入北大营处。

上图为日军进入北大营内。

上图为日军占领7旅旅部，并升起太阳旗。

620团团长王铁汉，得知事发立即从城内骑马赶回北大营，组织官兵进行抵抗，打响抗日第一枪。

在市区内，辽宁省警务处长兼沈阳市公安局长黄显声组织警察抵抗：“商埠警察第六驻在所，不愿缴械，发生冲突，相持一小时，终因众寡悬殊，死二十余人”。

上两图为反映九一八当夜北大营士兵奋起反抗的美术作品，实际上没有有效的有组织的抵抗！

凌晨四时多，北大营及周边均被日军占领。北大营官兵向东大营及辉山方向溃散，19日中午东大营被日军占领，上图为日军占领后的东大营。

上图是日本人绘制的《进攻北大营经过及军力配置图》，上有注字：“日本军参加兵力约六百名，支那军八千乃至一万”。

18日23时18分，日本奉天特务机关辅助官花谷正少佐，即以土肥原贤二（时在东京）的名义向关东军参谋长三宅光治和陆相南次郎拍发急电，称“18日夜10时半左右，在奉天北大营西侧，暴虐的中国军队破坏我南满铁路，袭击我守备队，与赶赴现场的我守备队一部发生冲突。”在沈阳的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以“代理关东军司令、先遣参谋”的名义，命令独立守备队第2、第5大队和第2师团及第29联队分别进攻北大营和沈阳城。19日零时28分，花正谷又发出第二份电报，仍报北大营中国军队同日军守备队正在激战，日军陷于苦战中。在旅顺的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接到电报后，认为这是诉诸武力的绝好机会，批准板垣征四郎代发的命令。按照原定计划，迅速将主力集结到沈阳，先发制人，实施中心突破，占领东北三省。本庄繁率领司令部人员连夜乘火车赶赴沈阳坐镇指挥。19日凌晨，日军完全占领了北大营。日军兵分三路向沈阳市区进攻。东北军奉行不抵抗的命令，未作有效的抵抗。6时30分，日军仅用5个多小时，便占领了沈阳城。

九一八事变当晚张学良正在北平中和戏院观看梅兰芳的京剧《宇宙锋》。第二天对记者谈话说：“吾早下令我部士兵，对日兵挑衅，不得抵抗。故北大营我军，早令收缴军械，存于库房”。

事后荣臻在《九一八事变之经过情形》中这样描述：“士兵个个持枪实弹，怒呲欲裂，狂呼若雷，群请一战，甚有抱枪痛苦者，挥拳击壁者。”

上图为日军炮火轰击后的位于北大营西南角的机关枪连营房。

上图为激战后的北大营，弹痕累累，一片狼藉。

九一八之夜东北军共伤亡335人（其中死亡149人），失踪483人。日军共伤亡24人（其中死亡2人：新国六三、增子正男）。

向北大营进攻的同时，关东军第2师3旅29团向奉天城攻击（上图为日军在小西门城墙上）。

1931年9月20日，日本关东军将沈阳市政公所更名为奉天市政公署，并任命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上图前排中央穿军服者）为奉天市长。

上图为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巡视被日军侵占的北大营。

至9月19日10时，日军先后攻占奉天、四平、营口、凤凰城、安东等南满铁路、安奉铁路沿线18座城镇。21日侵占吉林省城吉林市，11月19日攻陷黑龙江省城齐齐哈尔，1932年1月3日占领锦州（九一八事变后张学良在此设立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和辽宁省政府行署），到1932年2月，东北全境沦陷。

此后，日本建立了伪满洲国傀儡政权（上图为满洲国康德皇帝溥仪），开始了对东北人民长达14年的奴役和殖民统治，使东北3000多万同胞饱受亡国之苦。

日军占领北大营后，为宣扬军国主义，在北大营修建一系列纪念设施，使之成为日本关东军炫耀战功的重要场所。

上图为日军在北大营修建的满洲事变战死将士英灵供养塔。

上图为1938年日军在柳条湖铁路爆破地建立的纪念碑（现已拆掉倒置在九一八纪念馆院内）。

上图为1938年日军在北大营西侧建立的战绩纪念碑。

上图为1939年日军在北大营建立的战绩纪念馆。沦陷期间日伪当局将北大营作为沈阳的一处重要旅游景点（下图）。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俘虏数十万盟军战俘。1942年11月11日第一批战俘抵达沈阳（下图），被关押在北大营旧营区内，取名为“奉天俘虏收容所”。

1949年解放军在沈阳成立北大营解放团；1954年东北军区后勤部汽车十团教导队进驻北大营；1965年沈阳军区后勤干部大队迁进北大营；1981年大连陆军学院后勤训练大队进驻北大营。

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原有的旧营房被拆除，北大营逐渐淹没于厂房与民宅中。

2011年文物保护爱好者发现两趟青砖铁皮顶平房，约1500平米，与周边建筑有所区别，经考证为北大营遗址。

2019年，沈阳北大营营房旧址被国务院列入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21年12月23日，位于大东区柳林街2号的沈阳北大营旧址陈列馆举行揭牌仪式，正式对外开放。上图为营房内景。

陈列馆院区里摆放许多当年的火炮坦克（复制品），炮口均指向东方！

沈阳北大营自1907年建立至今已有115年，见证了辛亥风云、奉系崛起、东北易帜、九一八事变、抗战胜利等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现已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今日北大营地区已是高楼林立。

作为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发生地，北大营在第一时间、第一地点，记录了日本关东军发动事变、燃起战火的历史瞬间，见证了东北军爱国官兵打响抗日战争第一枪的全过程，在这里掀起中国人民抗战的序幕，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

铭记历史，

国耻不忘。

江山依旧，

国人自强！

九一八事变中各式人物的结局：

张作相（1881年-1949.4.19）

被张学良称为“老叔”的张作相素有贤名，他曾有多次谦辞高位。皇姑屯事件后，东三省议会联合推举张作相任东北三省保安总司令，但张作相坚持不任，力推张学良子承父业，自己甘居副职辅佐。张作相字辅忱，后来改成辅臣，在东北军中亦称“辅帅”。1930年张作相为东北边防军副司令长官兼吉林省主席，代张学良主政东北。九一八事变时张作相正在锦州老家料理父亲丧事。1948年10月挂名东北剿共副总司令的张作相在锦州被俘，受到解放军的礼遇，林彪亲与会面并派车送其返回天津。张作相1949年4月病逝于天津。

值得一提的是张作相之子张廷枢（1903-1949.7.23）：曾任112师中将师长，1937年10月投奔晋东南八路军，任八路军第一游击纵队司令员。1938年秋入延安抗大学习，可惜于1949年7月23日在北平病逝。

臧式毅（1885年-1956.11.13）

臧式毅是奉系中军政财经全面发展的干将，1930年任辽宁省主席。九一八事变后臧式毅被日本关东军拘禁，臧式毅还一度以绝食抗议，软禁3个月后投降日本，任伪奉天省长，其母得知儿子成为汉奸后，感到无比悲愤，最终选择上吊自尽，以全自己的名节。1932年后历任伪满州国民政总长、民政大臣、参议府议长等职。抗日战争胜利后被苏军逮捕，后引渡回国。1956年11月13日，病死于抚顺战犯管理所

荣臻（1889-1960）

九一八事变时任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中将参谋长，为当时在沈的最高 军事长官，当夜用电话指示北大营驻军不许抵抗。事变爆发后率长官公署迁移至锦州，协助张作相处理东北军政事务。日军占领华北后，荣臻投靠日本，后任伪华北治安军中将副总司令、伪河北省长等职。1960年病死于北京。

王以哲（1896年-1937.2.2）

九一八事变时任驻扎北大营的陆军步兵第七旅中将旅长。当日晚王以哲在奉天城内参加武汉水灾赈济会议。非正式材料透露：王以哲于1936年7月由周恩来介绍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西安事变中他也是主要参与策划和实施人。1937年2月2日，在东北军“少壮派”发动的变乱中，王以哲遇害。

何立中（1893-1935.11）

九一八事变时任第七旅少将旅附兼621团团长。1935年10月时任第110师中将师长的何立中在陕西剿共时遭徐海东红十五军团伏击，何受重伤身亡。

赵镇藩（1902-1967.9.2）

九一八事变时任第七旅上校参谋长，是当时在北大营的唯一高级军官。后任第116师师长、第53军副军长，参加中国远征军印缅作战。抗日战争胜利后率部赴越南参与对日军受降及接收事宜。1948年11月在沈阳向解放军投诚。解放后任山西省人民政府交通厅副厅长，1967年9月2日因病在太原逝世。

王铁汉（1905-1995.12.15）

九一八事变时任第七旅620团上校团长。当夜11时30分，王铁汉骑马赶回北大营，三次致电王以哲请求率队迎敌，得到的回复仍旧是“不准抵抗”。凌晨2时下令还击，打响抗日第一枪。后任第105师师长，第49军军长。抗日战争胜利后，任第一绥靖区代司令官，率部在浙江省杭嘉湖地区接受日军投降。1947年调任沈阳防守区司令官，1948年改任辽宁省政府主席。1949年去台湾。曾任“总统府”国策顾问，1995年去世。

黄显声（1896年-1949.11.27）

九一八事变时任辽宁省警务处长兼沈阳市公安局长，当日组织警察抵抗。事变后，黄显声毅然投身抗日，是东北义勇军的主要缔造者之一。黄显声于1936年8月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后任53军副军长兼119师师长。1938被国民党特务扣押，在关押11年后，于1949年11月27日被杀害于重庆白公馆监狱。

板垣征四郎（1885.1.21-1948.12.23）

九一八事变时任关东军高级参谋，大佐军衔，是九一八事变主要策划者。1932年8月任伪满洲国执政顾问，晋少将；1934年12月任关东军副参谋长，制造内蒙“独立”和绥远事件；1936年3月任关东军参谋长，晋中将；1937年3月任第5师团师团长，率部参加太原会战及徐州会战；1938年6月任陆军大臣；1939年9月任日本侵华派遣军参谋总长；1941年7月晋大将，任驻朝日军司令；1945年4月任第7方面军司令，在马来西亚、荷属东印度指挥日军作战；9月在新加坡率部向英军投降；1948年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绞刑。

石原莞尔（1889.1.18-1949.8.15）

九一八事变时任关东军作战参谋，中佐军衔，是九一八事变主要策划者。1937年3月晋升为少将，并被任命为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1939年晋升陆军中将，曾任第16师团长，1941年后因政见不同被排挤出军部，也因此逃过战后的审判。于1949年8月15日因膀胱癌死于家中。

花谷正（1894-1957.8.28）

九一八事变时任沈阳特务机关辅助官，少佐军衔，是九一八事变主要策划者之一。后在济南、长沙、九江等地任特务机关长；1939年任伪满洲国军事顾问；1941年任第一军参谋长；1943年晋升中将，任第五十五师团长，侵略缅甸。1945年任第三十九军参谋长、第十八方面军参谋长。抗战胜利后，被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列为重要战犯。死于1957年8月28日。

岛本正一（1887.11.16-1967.4.7）

九一八事变时任关东军独立守备队中佐第二大队长，当夜指挥日军向北大营的进攻。后任第九师团第18旅团步兵第19联队长、陆军宪兵学校校长、华中派遣军宪兵队司令官、由良要塞司令官等职，1940年离开军界，死于1967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