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篇小说《透支》（十）陈平（副本）

陈天虎

原创中篇透支 陈平【十】 噢，你看我这记性色，真不如狗了，其实吴三大要告诉你康老师一件很重要的事。 啥事啊，小上海故作矜持地问吳和尚。 他说这天还专门请了两位城里报界的朋友来见证拜师仪式，顺便向你请教关于西格蒙大背包技术问题，回去要写篇文章发表，题目是“文革造就的摔角大师应重点扶持。“这是吴三大亲口对我讲的。 小上海一听便来了兴趣，嗯，噢，看来阿拉不收他为徒，革命群众不答应，无产阶级舆论也不答应罗？吴和尚立刻说，是的，看来你还必须出山不可，否则还就会让所有人大失所望的。 小上海听了，故作深沉地思考许久才吐口气说，名人难当，高处勿胜寒，好，明朝阿拉就屈尊去见见他。 吴和尚立刻笑着对他说，康师傅，明天上午咱们不见不散！ 侬叫吴三大买两条光荣牌牌香烟，迪格是祖师爷阿拉最喜欢抽的。小上海对转身要离去的吴和尚交代时想，赤那，迪格辰光不斩依，那阿拉不就成了标标准准格阿乌卵了。 也就在今天上工前，程展图听队长伍阿松分配完农活后宣布，今天晚上，各家派名代表到伍狗大家开会，有事传达，必须参加。 噢，晓得咧，大家纷纷回答。 妈的，这梁大头也不知上去哪了，管别人的闲事蛮起劲，自己的事情却忘得一干二净，程展图不禁嘀咕起来。 没想到吃过晚饭到村东的伍狗大家里一看，嗳，这梁大头居然如地遁般又出现了，此时正在与大家嘻嘻哈哈吹吹牛逼：只见阿兴格尖刀哧地下去，两只狗卵子就勿落脱全掉下来，哎呀，里面全是……哈哈哈。 里面全是什么？一位年轻男社员故意问他。这个么，嘿嘿，这就要去问你的老婆了，兴头一边抽烟一边笑着说，大家一听全哄笑起来 哎哎，注意形象，注意贫下中农的形象，伍狗大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一边笑着提醒，一边看看满脸通红的女知青袁十妹。 现在开会，先祝伟大领袖万寿无疆，祝副……身体永远健康。 伍阿松主持会议，一系列程序走完后一本正经说，今天是根据大队革委会布置的内容，先听贫下中农代表伍兴大讲他小时经历过的苦，再讲现在格甜，后叫地富代表伍鸟大交代如何剥削兴大的。 兴大，你先讲吧，伍狗大马上插嘴对哥哥伍兴大说。 比伍狗大年长六岁的伍兴大支吾了一会就说，快解放的那年夏天刈麦，我到伍乌大家打工，为了剥削我的劳力，吃午饭时他故意上了一碗大肉还有米酒，两大碗米饭，硬把我吃醉了。弄得我下午只能躺在田埂上一直睡到太阳下山。 他来一看，田里的麦还是下午的麦，根本没刈，他一分工钱没给我。伍乌大，你真心狠啊，你明明知道我是家里的老大，穷得塌塌地，居然…… 一直站在旁边垂着头不响的伍乌头一听，立刻哆哆嗦嗦地说，我有罪我有罪，我是想让你吃吃好，下午能快点去收麦，没想到…… 我急倒则，农谚道刈麦如救火，时节勿等人物，哎，那时干脆让你去喝两碗元麦糊粥，也就没有……现在想想还真对不起你啊，兴大侄子。 啊，你竟然让贫下中农喝元麦糊粥去干活，打倒地主伍乌大，无产阶级专政万岁，伍狗大立刻激动地大喊，大家稀稀拉拉也跟了喊。 没想到喊完了，梁大头却触景生情起来，他瞪大眼，吱了大牙站起来诘问伍阿松；为了剥削贫下中农兴大，地主伍乌大还给他吃肉喝酒，看看现在我们这些知青啥也没有，每天还有出工干重活。 伟大领袖毛主席说，各地农村的干部要欢迎他们去，你们拍拍心口是怎么欢迎我们的？ 伍阿松一听就笑起来，你格俵仔【上来以为是骂“婊子”，后来才弄清是当地的土话，相当于你这个人】；说嗲呢，我们怎么不欢迎你们了，你俵仔有屁直放，我们乡下人欢喜直来直去，不会肚里做功夫。 哼，不会肚里做功夫，我问你，我们的自留地为何分在乱坟堆的旁边，那地方晚上谁敢去种菜取菜，而且土壤硬的如石头，想浇水都找不到水源，也无任何肥力，噢，你们就是这样欢迎我们的啊？ 伍阿松一听顿时语塞。 　哦，你们城里来的知青不知道，我们伍家塘自古田少人多，队里实在没熟田能分给你们当自留地，所以只能……伍狗大插言道。 那你为何让伍校丙给我们记妇女工的八折，你没看见我们这几个月来都与男劳力一起干重活吗？程展图立刻问他。 这个……这亇，伍狗大也一时无言了。回过神的伍阿松扳起面孔说，你们虽与男劳力一起挑粪，挖草塘等等，可种田技术你们懂吗，让你们自已去浇粪，知道哪块田该怎么浇吗？ 是的，一起挖草塘，可你们知道怎么找到田里的老草塘去挖开来吗，听一位男社员也这么说，梁大头勃然大怒，他一把拉开自己的棉袄领头，露出红肿发紫的肩头大声说，就我干活这么出力，难道还不如妇女挑河泥吗，什么老草塘，怎么浇，你为何不叫你老婆去干，她们不比我们还熟悉吗？ 程展图清楚，只要梁大头认为的小事，他总是大大咧咧，咋弄都没关系，若认起真，即使头破血流也要斗到底的，这也是大部分男知青的秉性，事实上这话让所有人听了哑口无言， 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伍培发，就是伍阿松弟弟的大队民兵营长突然站起说，我是本公社革委会委员，你们三个人是我从公社的知青名单中选来我队的，所以不欢迎就谈不上了，至于你们提出来的问题，贫下中农有权决定这么做，啥意思，你们自己去思考吧，散会。 梁大头一听，两眼冒火地盯了伍培发一秒钟，然后迅速将棉祆一脱就要冲上前去，程展图一看，立刻上去拼命将他拉住，梁玉民梁玉民，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是有知识的青年，不要…… 伍狗大，伍兴大一看也过来一边拉他，一边劝道，梁玉民，不要冲动，有事可以商量的，用不着如此鲁莽行事。 伍培发却冷冷地说了句，梁玉民啊，你不要忘了，现在你们是插在我们这里的知青，不是城里的……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趾高气扬走了，忆苦思甜就此不欢而散。 　他妈的，这里连地主富农都姓伍，咱们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连架都打不起来了。 回到小楼上的梁大头仍很气愤地对程展图说。看来贫下中农中也有不是东西的。 听程展图此说，梁大牙说我明白了，说到底，他们是怕我们来了沾了他们的光，分了他们的利益，所以就公开剥削我们，让我们的青春年华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透支中消耗掉，说起来还冠冕堂皇，这叫练一颗红心滚一身泥巴。梁大牙心又说，他妈的，结果连个种猪的鸡巴也不如。 哎，最近你们俩去哪了，结果怎样？听程展图转移话题，梁大头兴奋起来，嘿嘿，这小上海啊，怂了，嘿嘿，从此他再也不敢横行霸道，耀武扬威罗。 噢，咋回事？你快讲讲那，听程展图急吼吼地问，哈哈哈，梁大头立刻很得意地大笑起来。 哎，这吴三大要拜小上海为祖师爷的消息，不知是小上海自己散布出去的呢，还是吴和尚故意流露的，反正第二天上午，南宅镇老街上的这家冷落的国营小饭店里，今天一个老早就有人来探头探脑，辰时不到，几张桌子的周围就坐满了人。 听梁大头喷着呛人的烟雾说，后来呢，程展图迫不及待地问。 饭店主任一看觉得蛮奇怪，今天本地既无大集也没小集，怎么一下子有这么多人来了了呢，于是就一边安排服务员，一边竖耳细听议论；你不是金埂上的金癞子吗，怎么，你也来了。 哟，你村今天来不少人蛮。哎物，队长说，今朝全勿上工咧，全去南宅街上的饭店看闹热吧，问他嗲闹热，他说你们去了就知道的。我村也是，哎，一直学大寨，一年忙到头，总算放一天假了，就来看看闹热吧，我先到服务台上去称米，马上要换饭吃格，菜呢，喏，带来几棵黄芽菜请店里加工加工。 噢，今朝你家都大来刹咧蛮。主任心想，但听这班社员叽咕了半夫也没听出啥名堂。 正在此时，哎哎，吴和尚，侬格人呢，拜师的香堂在哪，阿拉…… 一声大大咧咧的咋呼，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众人抬头一看从店外走进一个中等个子，身穿黑色中式对襟棉袄，下穿明黄色灯笼裤，脚登一双回力牌运动鞋，头上戴了顶黄军帽的精瘦男人。 不过看他这身打扮让人总觉别扭，加上走路严重外八字，说话龇牙咧嘴，不伦不类模样让人纷纷议论，哟，这是嗲人啊，蛮骇人啊。 哎呀，你们不知道啊，他就叫小上海物，本事大得不得了，江南第一摔角手，前几天他将吴三大…… 噢，对佬咧，好像他今天要拜吴三大……噢，不是，是吴三大要拜他……几个人正在搅七捻三，喂，小上海，康老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趾高气扬的小上海脖子一扬，两眼朝喊声方向一瞪，见紧贴毛主席画像下面的方桌周围坐了几位壮汉，那位站着喊他的正是吴和尚。 　赤那，那能到迪格地方拜师，侬懂勿懂拜师的规矩？ 小上海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可是抬头再一看便呆了，因为方桌上啥东西也没有，不说什么整鸡整鸭，整只猪头，就是只鸡屁股也没有，侬……侬……正待发作，见吴三大呼地一下站起来说，小上海，对不起，是我找你讨公道来了，今天不说清你搞的诡计休怪我手下无情。 小上海一听，不禁暗暗叫苦，啊呀，勿好哉，阿拉是林冲误闯白虎节堂，上了吴和尚他们的当，难怪一早起来右眼皮直跳那，原来冤家路窄，还真的跟阿拉缠上了。 不过转眼一想，好格，侬想跟阿拉调花腔是伐，阿拉倒勿信，打拼多年江湖的老手，会跌倒在侬迪几个乡下土龙挖的阴沟里厢。 于是先入为主地大叫道，各位请看，这个手下败战吴三大，昨天叫吴和尚约阿拉来此收依为徒，阿拉武德高尚，光明磊落，念依心诚于是屈尊到此，大家听见伐，迪格小人吴三大不仅反悔，还反咬阿拉搞了啥阴谋诡计，喏，幸亏当时的裁判吴和尚在此，他可以作证。 众人一听，觉得也有点道理，常言道，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他俩究竟囊回事，今天倒是个弄清的机会。 饭店主任一听才明白今天为何人多的原因了，心想，自己多少也知点这小上海的德性，乡下人本来喜欢看热闹，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他们究竟如何收场； 格么吴和尚，你出来证明证明看那就插了个嘴。对佬，吴和尚，你来说句公正话。有人立刻附和。 好的，我就来将那天他俩较量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大家。 正中下怀的吴和尚，就把小上海如何逼迫自己合伙陷害吴三大，事后还赖账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对几桌人一讲。 啊，还有这种事啊，哎哟，介格人蹩脚佬咧，听立刻有人议论愤慨，毫无思想准备的小上海一听，面孔刷地一拉白，脑中一转嘴出一声怪叫，侬迪格吴和尚，竟然血口喷人，陷害英雄，阿拉跟侬誓不两立，说完恼羞成怒地扑上去伸手去抓吴和尚的胸襟，赤那，让侬尝尝阿拉格西格蒙。 住手！一声炸雷般的怒喝，与什么东西的爆裂同时传出，把大家骇了一跳。 啊呀，是嗲人格力道介么大啊，声音响到则。饭店主任立刻赶过来看看这张桌孑，还好，只裂不破，否则又要赔了。你们有嗲事好好说，不要拍坏我的台子，修修要不少钞票的。 人们定晴一看，一位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正从背向小上海的桌前站了起来，伸手钳住小上海去抓吳和尚胸襟的右手，然后使劲一掰，哎呀，哎呀，吃到劲道的小上海被他这么一掰，顿时痛的直喊。 有话说话，有理讲理，不要动手，倘若动手，先问问我的‘右手答不答应，小伙子对小上海说。 迪格迪格……侬是……贵姓？小上海一时语塞。 我姓梁，与你萍水相逢索不相识，前世无怨后世无仇，只不过听了你们讲的话有点不明白，摔跤总有输嬴，常言道，友谊第一，比赛笫二，为何要搞的如此你死我活，真相究竟如何，你俩敢对作毛主席像发誓说，假如我说了谎，就是对毛主席极大的不忠，就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任群众怎么惩罚我也不反抗吗？ 众人一听都说，是的，这办法好，你俩谁先来坦白？小上海一听傻了眼，赤那，真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看依面相凶神恶煞，身材熊腰虎背，手劲过人，一口江湖上行话，看来不善那。 阿拉要当心对付依拉，觉得苗头勿来三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赤那，常言道，留了青山在……以后再来收拾这帮乡下仁。 想到这里，他气势汹汹以攻为守；好格屁，侬是啥人，凭啥阿拉要听侬格，侬是…… 正在说话间，吴和尚却勿落脱一声，突然跪在毛主席像前，让大家又被骇了一跳，接着全竖耳听他如何坦白。 我是贫农吴和尚，七岁死爹，九岁死娘，幸亏共产党的干部救了我……现在我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发誓，今天我所讲的情况句句是实，如有一句谎言，我就是现行反革命分子，随革命群众如何专政我，但是不要…… 有人立刻问，不要嗲？吴和尚支支吾吾地说，不要去吓我老婆，因为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她…… 话音未落，哈哈哈哈哈，周围一阵爆笑。是的物，我在伟大领袖毛主席面前讲的全是实话，吴和尚立刻脸红脖子粗地申辨。 小上海见状顿时尴尬起来，灵机一动想转身溜走。哪里去？听见一声大吼，手臂已被人牢牢拽住，小上海一看，两眼射出困兽犹斗的凶光，嘴里却文皱皱地说；嗨，嗨，侬迪格仁啥意思啊，阿拉对侬宽宏大量，一直不与侬一般见识，侬以为阿拉怕侬是伐，饶侬一只手，掼侬三个大背包，侬信勿信。 此人一听，仰头哈哈一笑后说，实话对你说吧，今天我梁玉民啊，还就是专来会会你的西格蒙大背包的。 饭店主任一听真急了，哎呀，两位好汉，两位好汉，要摔请你们到外面去摔，千万不要在我们店里干啊，这些桌子板凳全是从供销社借来的，弄坏了我们赔不起。 梁玉民说，这样吧，我们还到小学校门口去比赛，上次你与吴三大各赢一局，虽然你败坏了江湖规矩，我们也就算扯平，今天我与你按摔跤规矩，三局两胜为嬴，但不许搞小动作。我用我的傅式摔跤，你用你的西格蒙技术，咱俩切磋切磋！ 好好好，话音刚落人们一致赞同，对佬，蛮好，这样也展得开。 见周围全是企盼的眼光，小上海知道，今天这关也非过不可了，心想阿拉也是条混迹上海滩的汉子，岂能在此御台型？于是点头说，好吧，阿拉今朝也就撩勺头不回头侬迪格屎力头，咱就与侬切磋切磋吧，不过皇帝不差饿兵，我要……

原创中篇小说《透支》（十） 陈平（副本）

陈天虎

原创中篇小说《透支》（十）陈平（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