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之路】，矮 脚 南 稻

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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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网络截图

　

很多年前，还在读初中时，全校师生去学农劳动。地点忘了，时间是盛夏。江南的农村正是“双抢”最忙时。

　　江南，气候宜人，土地肥沃，一年能产两季稻。到了盛夏最炎热时，早稻成熟了，要赶紧收割，紧接着插种晚稻。就在这个最炎热，也是农村里最繁忙时节，我们加入了“双抢”劳动。

班主任张柏帧老师知我是“弱风”女孩，就派我看管同学们的衣物、水壶等。我寻一处高地（居高望远么），背靠一棵大树，铺一张大大的塑料布，既可做坐椅，又可堆杂物，书是必不可少的。我一头扎入书中，中途常抬头望蓝天白云，看田间劳作中的同学。悠哉如小神仙。

割稻、种稻是有讲究的。在收割前，田里的水是要放空的，怕水沾染了稻子，影响稻谷的质量。收割完的稻田，要赶紧翻犁，准备种晚稻。科学进步了，如今犁地用手扶犁地机，比老牛犁地速度快多了。农民扶着犁地机，“突突突”地笔直地向前进，直到田头，再折返回来。那掩埋在深处的土，终于见天了，兴奋地发出黝黑的光，幽幽的香，泥土花开遍了田间。

　　然后就往犁过的田里放水。“水稻、水稻”，就可知水与稻的渊源了。灌满了水，直把土地“养”湿透了，才可以插秧。那泥土是湿答答、黏乎乎的，人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挺艰难也挺好玩的。软软的、黏黏的泥土，从脚的四周蔓延，从脚趾缝里钻孔，脚被深深地沦陷。泥土就像如今孩子们玩的橡皮泥玩具，不，远比橡皮泥好玩多了，泥土更具有大自然的亲和力。

在插秧时，不知哪个男生，大约是“多巴胺”过剩的原因（十四、五岁的年龄，正是盛产“多巴胺”时），拎起一坨秧苗，向男孩群里扔去。一时泥花四溅，男孩们个个成了泥人。一石激起千层浪，顷刻殃及池鱼，女生们顿时尖叫了起来，纷纷四散逃跑。一脚深一脚浅的泥田不好走呀，冽冽歪歪地踉跄，一个个就像青蛙跳。我捧着肚子，憋着笑声，咯咯地闷声。实在太好笑了。

此刻的田里已经炸开了锅，秧苗水雷，泥巴榴弹，变声期撕心裂肺的绰号声，伴随着狂放的笑声、骂声…

　　忽地风向变了，有一枚水雷向隔壁田里飞去，接着三枚、五枚，接踵而至。是呀，多巴胺毫无节制地蔓延，像洪水般泛滥成灾。班主任张老师在别的劳动现场，这里是无人管束的天堂。

隔壁田里有十几个孩子，弯着腰，弓着背，安静有序地在插着秧，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泥弹惊醒。这时，在同学群里直起一个小个子，乍看以为是学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年青教师，姓王。但记不住是哪个排的（当时班级学部队编制，称排、连，一个年级十八个排，太庞大了，实在记不过来）。

只见王老师怒目圆睁，声若洪钟，带着浓重的乡音，大声吼道：“哪个班的？谁是班主任？这么无组织无纪律，太不像话了！”这边厢男生顿时就输了底气，蔫了脑袋，乖乖地各就各位劳作了起来。我正在高处作壁上观，看得兴起，突然就偃旗息鼓了，有点不甘不爽的无趣。

表面已经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风起云涌。十四、五岁的毛孩子，这气焰突然被压制，这多动的性格，怎肯罢休？一个绰号就在我班悄悄地流传：矮脚南稻。矮脚南稻，这是有出处的，前几天我们刚抢收完的早稻，其名就是“矮脚南稻”。因其稻杆短，稻穗沉满，谷粒灌浆饱满，是最新科研优质良种。孩子们是典型的拿来主义，信手拈来，给隔壁的王老师冠名。

　　从此，我们认识了王老师；从此，我们和王老师结下了“梁子”；从此，王老师在我们班就有了桂冠；从此，在路上，我们班的男生，只要有三、五人以上，看见敬爱的王老师，就会在嘴里嘟嘟囔囔、语焉不清地哼唱：“矮脚南稻，矮脚南稻，说你高产，你咋那么矮呢？”我自然躲在角落里，拣个窃笑。

其实有绰号的，岂止王老师一个。有不少老师都有昵称、雅号。这是学生对老师戏虐性的爱称。

　　谨以此文敬献《四十周年教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