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2

北方狼

<p class="ql-block">丑和-2</p><p class="ql-block">杨丑和人生的几十年岁月如梭,几乎很少离开过南铁牛村,由于老伴韩婶长期染病在身,时好时坏,家里的大事小事,全要靠他自己亲力运筹,付诸实施,然而就是这个养过兔,种过瓜,倒卖过国库券,从事过小电磨面粉加工,引进过超大穗小麦,涉入过文物盗窃案,偷盗过河堤上柳树的普通乡下人,在他的前半生几乎什么都干过,然而几乎什么都没有干好。</p><p class="ql-block">杨丑和当上了大红娘</p><p class="ql-block">在村里,村人对他并不高看一眼,他和冯民轩的家住的虽然并不算远,仅隔两家,而冯民轩对他总是明里暗里事事排挤,造谣中伤,冯民轩时不时地在对人说:“他杨丑和写的那个字怎么还能算得上是字呀,那么好的字,都让他把字写遭塌了。他写的毛笔字就象他那个人,缩手缩脚的,有始无终,一个好字,总是败笔于收笔不慎,否及全纸,杨丑和的字再苦练都摆脱不了他的那个小家子俗气样子,他再不要给别人家大事中书写对联丢人现眼了,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一个人写,千百人看,他写的字简直就是对中国书法文字的恶意亵渎和辱没,一点儿都不耐看。”</p><p class="ql-block">冯民轩到处说杨丑和人品不好,偷电偷面,害得他一气之下卖了电磨,老伴病势加重,家中经济手头日见紧张,少有盈余。</p><p class="ql-block">在南铁牛村,也有过细心人曾经发现,在1992年的那一年,冯银顺31岁了,但由于村里人对他家的事提起来一言难尽,人人敬而远之,不愿涉及,因为他爸就是一个生娃不管娃,娃跑了不撵娃,游手好闲,懒于劳动的人。也就是在那一年,冯民轩和杨丑和的私人关系曾经非常友好,非常和得来,曾经有过两人个人关系史上一段暂短的蜜月期。以后冯杨两家反目为仇,大打出手,棺木堵门,十万赔款,村里人普遍认为,那都是由于冯民轩心腹不好,罪有应得.</p><p class="ql-block">然而就是这个农民杨丑和,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下半叶的那场政治运动中,却挺立潮头,奋力一跃,曾经一度成为铜岭大地上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虽然在以后的几十年杨丑和的人生命运中并没有发生过大的逆转和提升,关于他和冯民轩二儿媳周春娟的私人关系,许多人都避而不谈,忌讳莫深。</p><p class="ql-block">村里人骂冯民轩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只是处处说别人家的坏话,却从来不记别人对他家的好处。</p><p class="ql-block">说到这件事,源于1992年,杨丑和与人为善,不计前嫌,一片好心,亲力亲为地为冯家二儿子冯银顺成就了一门亲事,才使周春娟,一个六岁丧母的苦孩子顺利的嫁进了冯家。</p><p class="ql-block">那一天冯银顺和周春娟曾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好日子,细说起来颇有一番罗曼蒂克,离奇色彩。</p><p class="ql-block">按照杨丑和事先的的积极联系和安排,周春娟对镜扑粉,校对笑姿,为了顺利地嫁到婆家,她把自己细心地打扮了一番,于是就骑着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投石问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南铁牛村。</p><p class="ql-block">看到26岁的春娟笑脸盈盈地走进了自己的家门,杨丑和叫来了冯银顺,他在房子里的桌子上放了一包打瓜子,两杯热水,便度着方步走出了大门去村里到处闲逛了。</p><p class="ql-block">银顺和春娟谈完话以后,兴致勃勃地领着春娟到他家去认门。</p><p class="ql-block">春娟说:“你的家离这里远不远,你带我去看看可以吗?”</p><p class="ql-block">银顺说:“离得不远,只隔两家,抬脚就到,想看就去看看吧,反正你看了就是那个样子。”</p><p class="ql-block">在厨房,春娟对银顺的妈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我这个人的脾气可瞎的很,我嫁到咱家过了门,我把你压在厨房打一顿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真的很大。”</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你看这娃,只要你肯嫁到咱家给我做我的儿媳妇,别说是你把妈压在地上打一顿,打三顿五顿都行,妈的心里高兴,那个牛犊不顶母呀?”</p><p class="ql-block">春娟说:“咱吃饭调盐重可是有言在先,实话说着不挣人。我这个人的脾性你可能不知道,平时懒的不想干活,还能吃的很,晚上睡觉以前,能吃五个大蒸馍,喝两大老碗面汤,肚里还觉得不足幸。半夜起来还要吃一根生葱就蒸馍,我的饭量大,一般的家庭都挨不起。”</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这也不是我娃的啥缺点,人常说,能吃就能干么。你还别说你懒,你爸一辈子都不干活,活得还不是很舒服,娶下媳妇象公公,咱屋里哪一辈还不出个这样的人?出了才正常,不出才算不正常,要么人家为啥说咱是财东家。财东的钱不那样花,多的咋能花得完呀?啥人有啥命,啥星星钉啥秤,咱家的粮食多的你就吃不完,不害怕你吃,看把你一年才能吃多少?”</p><p class="ql-block">春娟说:“我可给你打开窗子说亮话。我这个人还有个坏毛病,过几天想吃好的,过几天不想吃瞎的。”</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这才说明我娃人灵醒的很么,其实妈也和你一样,你爱说,妈不爱说,吃饭的时侯妈也是先挑好的吃。”</p><p class="ql-block">在厨房里,春娟看到大木案板上放有一把菜刀,于是他问银顺的妈:“家里要那菜刀都能干啥用?”</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是为了切菜用的。”</p><p class="ql-block">春娟问:“能杀人不能,要不然你就让我试试。”</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一看春娟说话不着边际,便转身去了她的房子。</p><p class="ql-block">她对冯民轩说:“掌柜的,莫非是咱银顺是把一个二杆子领回来了,这个儿媳妇咱可不敢要呀,请神容易送神难,赶快叫喔走,我真的一点都受不了啦!”</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你头发长见识短懂得个啥,这世界上就没有那么闷的人,那是人家娃看不上咱银顺,故意用脱身之计装二毬很想脚下抹油,溜之大吉,就连这点事你都看不出来,你说你还能干啥?你先别急,咱再等等再看吧?”</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你倒是一个不知道操心把关的人,金顺在外边说了个啥媳妇咱现在连个人毛都没有看见过,你说银顺以后再娶进门一个二杆子媳妇,那咱家里以后的日子那可真的是没法过了。”</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跟着啥人学啥人,儿媳的好与不好,全在于公婆调教,识人观相你还得多学一点,春娟,能撑得起咱家这门楼子,给银顺娶上一个一脚踢不动的媳妇,那才有你受的气,我看了一下面相,春娟是一个厉害手,家里的大门前不拴一条好狗那就不行,你就好过不了。”</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你倒是说的轻巧,等把二杆子媳妇娶进了门,那还不是万年脏,这个人你不得罪我得罪。”</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你爱得罪你得罪,你把人得罪下了省得让我去得罪,娶一个啥媳妇儿,那是人家银顺的事,你心里着急什么?你把娃的事还能管一辈子?”</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你说我心里着急,我心里当然着急了,是咱娃的事,不是别人家娃的事,别人家的事我连想都不想。”</p><p class="ql-block">在对面房子,春娟说:“才出了第一道题你就急了,我出题考你的日子还在后头哩,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有你稍息立正的时候。”</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你看,这话不是就来了吗,这贼媳妇子不但嘴快,耳朵还灵的很。”</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银顺,这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趁天早把人送回去,省得晚上去送路上坑坑凹凹的不好走。”</p><p class="ql-block">春娟说:“不用送,我今天晚上就不想走,你看这热炕棉被子的睡着多舒服。”</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隔窗大喊:“银顺,你到妈的房子里来一下,妈有话要对你说。”</p><p class="ql-block">银顺到了母亲的房子,银顺的妈说:“那个人不行,说话简直就是半山疯,那个人咱可是千万不能要,千万不敢要,要下了就是咱家的一个大麻烦,要下了就赶不走了,就让你后悔一辈子。你还是趁早把人送走吧,她再赖着牛皮灯笼吹不展不想走,你就着着实实的给我打,挨不起打她自然就走了。”</p><p class="ql-block">银顺到了自己的房子,他对春娟说:“咱妈让我打你哩,你说让我打还是不让打?”</p><p class="ql-block">春娟说:“你打么,你不打都不是人生父母养的。”</p><p class="ql-block">银顺说:“我看你长的这么好看,这么漂亮,我还真的是不忍心打。”</p><p class="ql-block">春娟说:“不想打那咋办?在你妈那里交不了差,那还不把你妈活活地给气死了?”</p><p class="ql-block">银顺说:“那咱就做做样子假打,我拿笤帚把打炕沿板,我打一下,你配合一下,咱们演演戏装装样子,把老妈哄高兴了,你看这不就行了吗?”</p><p class="ql-block">春娟说:“别说假打,就是真打都行,我这一生还没叫女婿娃打过哩,你打了我才觉得新鲜,你打得高兴,我挨得舒服,这其实比啥都好,你再打,我都是让自己男人打的,也不是让外人打的,那是我甘心情愿。”</p><p class="ql-block">银顺拿起笤帚把朝炕沿板上猛烈一打,他大喊一声,“让你走你还不走,你说你走还是不走?”</p><p class="ql-block">春娟大喊:“哎呀说打你还着实打呀,我的腰让你打疼了。”</p><p class="ql-block">银顺拿起笤帚把朝那炕沿板又是一击,他说:“叫你走你还不走,我看你是爱挨打,不挨打心里不舒服。”</p><p class="ql-block">春娟说:“哎呀,你心恨手毒,咋敢朝人的头上打呀,哎呀,我的头疼!”</p><p class="ql-block">银顺朝炕沿板又打一下,银顺说:“春娟,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家法,挨打你还不乖乖的,你还敢提意见?我让你提,我让你提!你提的意见越多,我才打的越美!”</p><p class="ql-block">春娟说:“妈呀,你银顺打我哩,你听见咧也不管一管。”</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隔窗呀说:“银顺,打一下就是个意思么,谁让你真打咧?”</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说了半天,这才算是你说了一句人话。人都是有缺点的,不会做得十全十美。春娟要能把她胡乱说话的喔瞎毛病改了,其实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p><p class="ql-block">婆婆的房子,银顺的妈对着窗户大喊:“银顺,春娟不想走就灭灯睡觉,你们两个一个把头枕在东头,一个把头枕在西头,老老实实的睡,还没有过门的女娃娃家可不敢胡来,那样做名声不好,村里人疯言浪语,是会说闲话的。”</p><p class="ql-block">刚灭了灯,春娟就大声喊:“哎呀银顺,你咋这样不讲规矩。看着你人老老实实的,咋尽干实活哩么,怪不得人家说女娃爱结婚,我现在才知道了,简直就是美的很么,把人就潦扎咧。滋润挨咧,嘹扎咧,美挨咧,这就滋润的太太么,滋润的还不是一点点么。谁说不美那是她自己没有经过,别说弄这事还要收彩礼,白弄我都干,不干那才是闷怂,大闷怂,大大的闷怂。辈辈鸡,辈辈鸣,辈辈的好事向前行,人说小驴顺槽里,还有老驴顺槽哩,上梁不正下梁歪么?人都说啥西瓜长啥蔓蔓,啥红薯结啥蛋蛋,平时我根夲就不相信,我今天才真的是相信咧,美么!”</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你看人家给你把言子升上了没有?以后就闲事少管,闲心少操!人家爱咋弄咋弄,往后的日子里那天把咱一死,这一个大院子还不都是人家的。”</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一对大活宝,把人都能叫她给活活气死。这是修先人哩,就象没见过男人一样。”</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宁可让儿媳气死,不叫儿媳想死。”</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把你还说了个不叫儿媳妇想死,你在心里想儿媳妇哩,你想的还能咋,睡你的觉,老不正经的。”</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年轻真好,要是再早二十年,这一会儿你还别说娃娃们在那边胡乱张狂,我恐怕你也睡不安宁!”</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老骚轻,没有看出来你还有一颗年轻的心,你还想老牛吃嫩草。以后就把人学的放稳重一些,别在村里给我惹下啥闲话!”</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睡你的觉,嘴里不要胡说,咱娟喔娃好就是好,你总不能把好说成是不好么。”</p><p class="ql-block">银顺的妈说:“春娟还没过咱家的门,先让老公公护上了。对我,你把我就压迫了一辈子,我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人活在世上,有吃有喝就行了,你还想要啥地位?你想地位哩,可地位偏偏的就是不想你么,就一个周春娟,你能当好她的领导就算是很不错了。”</p><p class="ql-block">演出风波</p><p class="ql-block">人和人的命运各不相同,杨丑和在铜岭县城认识一个在食堂做饭</p><p class="ql-block">的临时工秦建民,一年之后秦建民收转成国家正式工,而杨丑和却用自行车带着他的铺盖卷回到了南铁牛村,他中学毕业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1966年的冬天,有一天风雪交加,红卫兵把一批“走资派”带进了教师食堂。</p><p class="ql-block">一双双怒目而视的眼睛。</p><p class="ql-block">一双双来回走动的胶鞋。</p><p class="ql-block">一个个低垂着的头,目不斜视,规规矩矩。</p><p class="ql-block">伙房里不时传出调皮话,秦建民高声大叫:</p><p class="ql-block">打墙板儿上下翻,</p><p class="ql-block">没人问你冤不冤。</p><p class="ql-block">这里没有老婆娃,</p><p class="ql-block">要想吃饭步迈啥。(脚步走得快一点)</p><p class="ql-block">那些“走资派” 人倒也挺老实,他们排着队到灶上去领饭。</p><p class="ql-block">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秦建民,他给杨县长舀了一碗稀饭,给了两个馍,再打了一碗菜,他把一块肉变戏法地放在了碗里面,厉声喝道:“走资派,还不老实,端着碗到一边去吃,这里哪里有你的地方?死不改悔!”</p><p class="ql-block">那位杨县长吓得不敢吱声,他只是默默地端起碗蹲在一个黑喑的墙角,他在生气的想:“人倒霉了,连一个做饭的年轻娃都敢训斥咱,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在萝卜,白菜丝的下面,他用筷子一翻动,扑鼻的香肉使他几乎不敢相信了。</p><p class="ql-block">干部问题调查了几个月,交代材料也没有少写,大字报也没有少抄,和老地主们在一起街道也没有少扫。杨县长一直把饭碗端到墙角,一直在那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去吃饭,接连多次,一直用筷子都能翻出大肥肉。</p><p class="ql-block">全面军管,铜岭县派来一个团,造反派组织全部解散,武器全部收.缴。学生复课,农民抓革命、促生产,上了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工地,每人每天6方土,开始全县土地的大平大整。</p><p class="ql-block">从大城市来了许多知识青年,一进村就大伯、大妈、大哥地叫着。在铜岭,杨县长有权了。</p><p class="ql-block">杨县长把秦建民请到他家里,斟满了一杯酒,双手笑脸敬上,一直把秦建民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到墙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