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贤——田俊安

杨有挺

<p class="ql-block"> 乡贤——田俊安 原作:李孝维 改写:杨有挺 俊安公,姓田名维仁,字俊安(见图一),贵州省安顺县三铺村人,一九一五年十一月出生,一九八七年十月在家辞世,享年七十二岁。</p><p class="ql-block">三铺,原名中伙铺,依山傍水,交通要塞,自古以来就是安顺到平坝、贵阳的必经之地,“铺”有驿站的意思,三铺之意是从安顺出发,往平坝(贵阳方向)的第三个驿站。 出生于三铺的俊安公,一生务农,却是屯堡文化的传承者和光大者,是三铺村文艺舞台的领军人物,也是对三铺建设有较大贡献的乡亲之一。 一、乡村文化的名人 “屯堡文化”是明朝“调北征南”、“调北填南”时,驻守安顺、平坝、普定一带军人及家眷“屯田戊边”所形成、极富地域特色的文化总称,包括宗教信仰、生产生活、文学艺术等方面的内容。屯堡文化虽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却没有得到重视,文化部门的领导和专家不知其为何物,更别说发扬光大了。在广大的屯堡地区,若出现一个或几个对乡村文化很熟悉,并有所突破、创新的人材,真是可遇不可求,而俊安公确是这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真是三铺之幸! 三铺村的俊安公和李朝武先生,为什么能在乡村文化中鹤立鸡群,是因为他俩的艺术造诣根植于屯堡大众,吸其精华,弃其糟粕,不仅有泥土芳香,还有较高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因而深受百姓欢迎和喜爱。俊安公是乡土文艺剧作家,李朝武是乡土文艺表演艺术家,如果是现在,他俩的舞台艺术水平绝对能荣获“草根艺术家”之称。 上世纪五十年代,三铺村就自发成立了二十人左右的“娱乐组”,白天“跳神”(地戏),晚上演花灯、川剧、京剧、大汇演。春节期间热闹非常,从正月初一到元宵节,上午排练,中午跳神,晚上演出。娱乐组十分辛苦,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不是在排练就是在演出;由于娱乐组是村民自发组成,演出也是自愿参加,所以,没有任何酬劳,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待遇,只能说偶尔会有一两户“大户(有钱)人家”,或者“几家打伙”请他们吃顿饭。 俊安公是一位出色的艺术家,他传承并发扬光大了屯堡文化。我十四岁前,每年春节期间,总是下午就扛着木板凳到村中央的戏台最前边占上个好位子,晚上观看娱乐组的精彩表演;我初中毕业后返乡,参加了三铺村文艺队 ,对俊安公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俊安公是三铺文艺组的编剧,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三铺文艺队演出的节目中,无论是地戏、花灯、京剧,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他改编的(见图二),并且演出效果很好,村民们很喜欢看。花灯代表作有《四下河南》、《雷打登州》,《许官哭五更》;地戏有《下河东》、《五虎平南》;京剧有他与李朝武先生合作改编的《真假猴王》、《白蛇传》、《狮子楼》。演出现场总是人山人海,灯火通明;观众们时而开怀大笑,时而一片寂静,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抽泣。</p><p class="ql-block">俊安老人只上过三年“私塾”,但他编写的剧本、唱书从未出现错别字,原因是他创作时手边总放着《康熙字典》、《新华字典》、《汉语词典》等工具书,如有记不清或不知道的字、词就马上查阅,直到弄得清清楚楚;他熟读四大古典名著及《三言》、《四拍》、《古今白话小说选》等;他编写的剧本、唱词都字斟句酌,根据故事情节和人物需要,树造不同形象,使得人物个性鲜明,道白、唱词别具一格,为表演打下了坚实基础。</p><p class="ql-block">俊安公除了改编剧本,还把《三国演义》、《封神榜》、《水浒》等古典名著编成“孝歌”(村民在人死后灵堂前唱的歌)、“唱书”(说唱结合,似评书),并将其中的表演技巧传授给村民。在俊安公的众多弟子中,宋德龙、严秦尧和肖维琴较出色;俊安公还根据屯堡地区文化生活的实际需要,把创作及改编的作品拿到大西桥、二铺、马场等“场上”(农村赶集)售卖,从而带动本地乡村文化的建设和发展;吉昌村的田茂华还翻印俊安老人的作品,推销到安顺县的旧州、平坝县的天龙等地。唱孝歌是屯堡人很喜欢的一种形式,因为它不仅可以表达生者对死者的悼念之情,也給办“白事”(丧事)的主人家增加“人气”。当时,在附近众多唱孝歌的人中,九溪村黄金喜先生最为出名,可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却不敌俊安公的两个徒弟——宋德龙和严秦尧,原因是黄先生唱词有错笔字;而俊安老人编写的唱词不仅没有错笔字,而且方言加持,好学好记、朗朗上口,广为传播,其中的十字句最受欢迎,如"未开言不由人前思后想,将前情比后事仔细思量。想当年万恶的坏国民党,又抓兵又派款一年几桩;穷苦人过日子黄连一样,有卖儿有卖女悲惨凄凉;盼到了四九年翻身解放,好比这阴沟里见到阳光…” 由于俊安公编写的剧本情节生动,唱词、道白精炼有趣,寓教于乐,使得三铺的文艺舞台红火了近半个世纪;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三铺老“娱乐组”及后来的“宣传队”,不仅在本村及邻寨演出,还经常受邀到外地巡演,据我所知和亲身经历,远处有普定县的马官、马场,安顺县的鸡场、杨家桥,近处有二铺、七眼桥、汤官、羊宝寨,邻村的有九溪、中所、狗场屯、小屯、背陇等,所到之处,均留下了他们带给当地百姓的欢歌笑语,告别时总是依依不舍,有人还流下热泪。 俊安公除了义务为娱乐组、宣传队编写剧本外,在七十年代后期,还自己花钱到贵阳请来川剧艺人,为本村文艺队传授川剧锣鼓和舞台表演艺术。请来的老师分别住宿在几户村民家,吃饭由他一人统一安排,从未向生产大队(村委)或其他人讨要一分钱。虽然如此,还是有人对他探索和发展乡村文艺的行为存在质疑,甚至责备、刁难;俊安公虽受到一些责难,却初心不改,“我行我素”地为提升三铺村舞台艺术水平负重前行,他甚至留下一位艾姓的川戏艺人,继续为青年人传艺。他对三铺文艺舞台的奉献,一直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年。 二、乡村建设的投资人 </p><p class="ql-block">三铺村西头的“老顾冲”关口,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之势,关口距关底垂直高度约80米,呈倒“V”型、130度角,古人凿岩为梯近百级;相对而行,需侧身而过;关口转弯处,有几块近吨重的岩石挡在路中央,行走极为不便,肩挑身扛时,更是困难重重,俊安老人见此状,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感到十分难受,决定修关补路;他号召青年人上关修路,打碎并挪走拦路的大岩石,同时拓宽、改直道路,方便村民出行。他自己花钱买菜做饭,中午把菜饭和茶水、皮烟(汉烟)送到关口上,让修路人吃饱喝足,下午有力气干活。通过众村民的共同努力,终于搬走岩石,拓宽山路,补齐石阶,达到预期目的,村民们的赞扬声不绝于耳,俊安公只是开心地说,“这是件好事,大家的事大家办”,有的村民打气地说,“俊安公修桥补路行好事,菩萨保佑你添福又添寿”,俊安公只是会心一笑。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三铺是缺粮村,不少村民靠政府救济粮维持生计,而俊安公仅凭一己之力修关补路是多么不易的事呀;乡亲们更不会忘记的是,此时的俊安公年越古稀,仍然扶着拐杖,把香喷喷的菜饭挑到1.5公里远的老顾冲关口上给修路的村民吃,这是一般人无法想象,也无法做到的事,而俊安公却做到了,他的精神深深感动了全村村民,大家为他感到自豪,为他鼓掌!</p><p class="ql-block">三、乡村办学的热心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三铺村民们都在为温饱奔忙,学生家长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关注子女的学习情况,学校师资也较薄弱,因此,三铺学校每年的中考升学率很低,绝大部分学生初中毕业后只能回家务农,这件事又引起了俊安公的高度关注,他与田子和、任仲才等村民商议,决定在老学校办初中补习班,带头出钱请老师上课。在他的感召下,“三铺初三补习班”很快就办起来了,从此,每年初中毕业班的几十名学生,可以免费在假期和周末参加补习班学习,中考升学率逐年上升。几位老人对乡村教育的关爱之情,对三铺及邻村的学生和家长影响极大,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三铺村考上高中(中专)、大学的学生人数逐年增加,每年至少有二三十人考上高中(中专、技校),十多人进入大学深造。</p><p class="ql-block">以上三件事,足以体现俊安老人对三铺村及村民作出的重大贡献,而他的经济来源只是通过写点唱书出售、炸油炸粑卖来赚取微薄的利润,因此,他的生活十分简单;他勤俭节约省下来的钱,不是留给子孙,而是全部用在家乡的文化发展、基本建设和对下一代培养教育上。这难道不是一个屯堡老人对家乡的大爱吗? 三铺村民认为,俊安老人的事迹与当代表彰的道德模范人物相比,毫不逊色,而且还更生动、更感人! 一九八七年十月俊安老人逝世,享年七十有余,三铺的男女老少自发为他举办了隆重的悼念活动,送葬人数近三百人,送葬队伍长达半公里。俊安公墓碑上的对联真实记录了他的功德及三铺村民对他的怀念:“积德重恩子孙享,崇公好义世代传”。</p><p class="ql-block"> 李孝维</p><p class="ql-block">2024年1月9日写于家中</p> <p class="ql-block">图一 田俊安生前照片</p> <p class="ql-block">图二(1/3) 田俊安作品(部分)</p> <p class="ql-block">图二(2/3) 田俊安作品(部分)</p> <p class="ql-block">图二(3/3) 田俊安作品(部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