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平生喜好甚多,以京戏和诗词为最。喜好京戏,几近痴迷,然因嗓音天赋不足,只能欣赏,不能实践。偶尔哼唱几句,水平不及普通票友的十分之一。诗词就不同。忆及童蒙时代,记诵的诗词不下数百首。从小顶礼膜拜的名家,如魏晋的曹操、陶渊明,盛唐的杜甫、白居易、李商隐,宋代的苏东坡、辛弃疾、陆游、柳永,清代的郑板桥、龚自珍,近代的鲁迅等,主要代表诗作几乎都熟记于胸;时隔五十春秋,仍可随口背诵。 与朋友相聚,酒酣耳热之际,诗词经常脱口而出。故有朋友戏言:斯人若是胡乱念诗,便是酩酊大醉了。</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前,我考入昆明的一所理工科大学,所学专业是机械制造工艺。之所以选报这个专业,是因为家母临终之前,再三嘱咐我不能习文科。先母于民国时期就读云南东陆大学(云南大学前身)中文系,是这个系的翘楚,亦是云南省有史以来首批女子大学生中的佼佼者。虽诗书俱佳,才华冠时,然一生坎坷,仅过不惑之年便郁郁而终。先母生前曾训导我:在中国,习文的人没有前途,大多潦倒终生。怕我不明白,便以大舅和二舅为例说明之。</p> <p class="ql-block"> 大舅二舅皆是彼时的青年才俊,大舅读的是外语系,英语水准极高。斯人生前放言:赫鲁晓夫在联合国大会上的演讲稿,他可随口逐句翻译。然大舅的际遇却堪称惨淡。中年即大体处于失业状态,朝不保夕,谈何温饱。二舅则不同,学的是公路设计,从香港一家英人办的大学毕业后,潜心学问,专业日渐精进,主持设计云南建水县到元阳县的盘山公路,今尚存焉。且不管世间风云如何变幻,总能阖家温饱,衣食无忧。然二舅终未能逃脱肮脏政治的摧残,遗骸至今不能归故土,令人扼腕叹息。</p><p class="ql-block"> 我自幼受家母耳提面命,热衷的是“闲唱杨柳岸,醉歌大江流”,对枯燥无味的机械制图、理论力学等功课毫无兴趣。记得有次上高等数学课,我偷读《红楼梦》,正读得津津有味,不料被老师发现,挨了好一顿训斥。 所幸我天资不算愚笨,虽心有旁鹜,课业尚能应付。</p><p class="ql-block"> 及至大学二年级,我不甘寂寞,填写了两首词,词牌记得是《水调歌头》,内容无非是些感时咏怀的话。写毕之后,自觉格律尚工整,内容亦无出格之意,便把诗稿寄到北京的《团结报》社。《团结报》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机关报,是当局特许的统战对象办的报纸,偶尔刊登些旧体诗词,大多是前朝遗老所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