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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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故事<br>2024年03月09日  康启昌<br>  □康启昌<br>  岁数大了,难免生病,病灶不轻,难免住院。我活到九十,住院的次数不多,但故事不少,玩味起来,亲情友爱蓊蓊郁郁。<br>  世纪初,病魔突然来袭。流水东逝,日月催人,我该早有准备。但我自信,我有母亲长寿的基因,一般的小病微灾,既不吃药,也不打针,都可以和平度过。可这次不同,心脏事大,不可等闲视之。我考虑再三,还是打通了女儿的电话。女儿行动迅速,不到一小时,我已经坐在医大急诊室医生的面前。医生见我脸色异常,大惊,怎么才来?急性心衰。当即收我于105号病床,紧急抢救。滴流缓缓滴入心脏,我心渐渐平稳。躺在一个将近两米宽的大床上,我抬眼四望。一眼望不到头的抢救大厅,比二马路的农贸市场还大,还繁忙,还喧闹。一个患者一张床,说是床,其实是一辆车,床下有轮子,随时可以推走。呼隆隆三个大小伙子推一个老太太去化验;哗啦啦一个小哥带两个小妹推着老爷子去做CT。可怜,我女儿形只影单,她能推动吗?只见她,揣起手中的单子,紧握车把,猛然起劲,呼隆一声,我和我的床车悠然而起。你真棒!大厅内,地面平坦,难度不大。出了大厅,竟有坡道,几个小伙子齐喊一二三,推车上坡;我女儿拼出全身牛劲,呼隆,也把我推上去了。女儿啊,我心疼啊,你以柔弱的女儿身,顶替三个男子汉,你何时铸就的硬骨头?车推回来后,我让女儿俯下身来,我贴着耳朵向她哀求:“把风格叫来吧,你们不是没有离婚吗?即使离了……”她呼啦站直,“不!”一个字,果断拒绝。“好孩子,听话。”“不听!”两个字坚如磐石。娘俩僵住了,女儿对我一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现在变了,女大不由娘。<br>  她坐在我床前的小凳上,滴流滴答,打完一瓶又上一瓶,我睡了一觉,喝了一杯酸奶,神情渐爽。可怜她坐在小凳上,不吃不喝不睡,直着双眼熬着。没人帮她,没人说话,没人递给她一盏茶。床大,我体积小,滴流间歇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搭边躺下休息一会儿,别的护理人员也都利用床的那一半,轮流休息。她就是不从。宁可让床空闲一半。我急了,两个O型血,性格相像,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躺一会儿,我也不躺,我起来坐着。”“你起来,我抬腿就走,你能追上我吗?”两人唇枪舌剑,把邻床的小老太太逗乐了。“你们娘俩说话,太有趣了,说相声似的,真笑人。”我笑不起来,掏出手机,拿出长辈的威严,“我给你任哥打电话。我的人,你管不着!”任哥是我送走的68届初中毕业生。当兵转业后仍然与我保持密切联系,他和他的同学,都比我女儿大十多岁,是看着我女儿长大的兄姐,亲如同胞。不大一会儿,她任哥来了。进门就批评她,“尔蜜,你不对呀,你妈住院,怎么不告诉我?你一个人坚持30个小时,你不要命啊!现在,赶紧收拾,回家睡觉。这里一切交给我。”“你一个人行?”“我有人哪。别废话。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你回去休息一天,晚上回来接班。”尔蜜乖乖地交差,背着小包回家了。<br>  她走了,我减负了,想上厕所。她任哥一手高举滴流瓶,另一手架起我一只胳臂,小心翼翼穿过人群找到了女厕所,“有人吗?”他亮起男人的大嗓门,没有人应。“有人吗?没有人,我进去了!”还是没有人应。他推开门,扶我进去,再敲二号小门,“有人吗?”连叫几声无人应。他推开小门,把滴流瓶子挂在门楣上端。三下五除二,快刀斩乱麻,问题解决,回病床。他还是一手高举瓶子,一手搀我胳臂,谨慎地穿过大厅。一路上招来许多惊疑的目光。“这是儿子,还是姑爷?”“不是儿子,也不是姑爷,他是我的学生。”我骄傲地说。“我初中时代的班主任老师!”他也不无骄傲地插嘴。众人惊叹,“啧啧,你这老师真好!”“是我的学生好!我教他们的时候,他才这么高,还是班长。”众人称赞,我心花开,病好了一半。滴流打完了,更残漏尽。他蜷伏在我身边睡着了。<br>  三昼夜,住急诊大厅,女儿在任哥帮助下,胜利返航。<br>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一晃20年。这20年,我没有辜负老天给我的亚健康,前十年,我满世界疯跑,心脏从来没有给我出难题;后十年,我扮候鸟,冬去春来,到三亚猫冬。生活完全自理。2019年春,我与大雁为伍,回飞沈阳老窝。一天两餐,起坐有序,行动自如。6月8日下午饭后,收拾碗筷,刚刚起身迈步,竟猝然倒地。没有预警,更无来由,侧身横躺餐厅的瓷砖地上。腰腿剧痛,股骨头折了,还是裂了?咬牙忍痛,一个半小时爬回卧室,找到手机却不能给女儿打电话。正值高考,女儿监场,不可以与外界联系,我只能坐在地板上,等女儿回来把我抱到床上。可是明天咋办?明天高考继续,领导不准假,女儿忠孝不能两全。正两难中,门铃爆响,刘小婕不约而至。来巧了!这个78届的初中毕业生,在家闲着没事,闹心,来看老师。有趣的是,前后脚,又一位72届毕业生李志勤,也不约而来。她年轻时,学过两年中医按摩,还擅长厨艺。幸运哪!第三天,女儿单位领导登门来访,宣布批准尔蜜15天事假,护理母亲。人情味满满,人性之光泱泱。<br>  住院三天,手术成功。回家疗养。女儿日夜坚守,白天或有学生帮忙,我康复很快。七天后拆线。我却不想去医院。结果又有一巧,这一天,68届最小的女生祁丽君特地从苏家屯赶来看我。她勇拍胸脯:“我见过拆线,可以不去医院,可惜没有医疗器具。”“我有!”女儿即刻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小刀小锯小镊子小剪子,应有尽有。可是真要动手,丽君胆怯了,当年的小女生如今已是古稀的老婆婆了,她戴上老花镜,仍觉眼花手抖,力不从心,“你来吧?”女儿年将半百,可是眼睛早花,戴上她的小花镜,仍觉得视力模糊。“你来,你小。”丽君选中了在场的我的小亲戚刘秀影。秀影刚过而立之年,手眼相合,“可是我没有见过拆线啊!”秀影胆怯。“没事,你听我指挥。尔蜜,你负责给她递送工具。”尔蜜遵嘱,先给她一把小剪刀,再递一把小镊子……秀影动作麻利,剪、挑、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三个非白衣的天使挑战两千年的诸葛亮。这故事美不美?它不是发生在医院,而是发生在我家我的病榻上。感动不?<br> 制作:<br>绿色蔬菜(刘晶),辽宁省、沈阳市、沈阳市和平区三级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散文发表于《沈阳晚报》《沈阳广播电视报》《幸福老人报》、沈阳指尖App,散文和诗歌发表于《共和国知青》,作品近百篇。曾任《幸福老人报》知青版编辑。现受聘《中国知青专刊》编辑。喜欢诵读、声乐、器乐。崇尚:天道酬勤、学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