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遗书》之《清真先生遗事》:宋徽宗幽会名妓李师师,周邦彦恰巧撞见,写下一阕《少年游》,流传千古。

呼韩邪

<p class="ql-block">与王国维之精神深处的洁癖相通,而尚美独立,皎皎以自由为务者,或清真先生。宋词元曲,精工率真,浪漫沉雄,一而兼能之者,或静安先生一人。(读后偶感)</p> <p class="ql-block">《少年游》周邦彦</p><p class="ql-block">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p> <p class="ql-block">何当共读香芸帙,最是诗情画意时。</p><p class="ql-block">甲辰初三,欢迎您和我一起共同品读一生不可错过的唯美诗词。我们上一讲讲了黄庭坚,讲了他的狂放孤傲、桀骜不驯。不过,就在词的创作上,我们也讲过,历史上对黄庭坚词是褒贬不一的。像同时代的、同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就说“黄鲁直间作小词,不时有精妙之语,但终其成就而言,不是当家语。”甚至到了陈廷焯(陈廷焯(1853~1892),字亦峰。江苏丹徒人。光绪十四年(1888)举人。少好为诗,宗奉杜甫。30岁左右,始专心治词10年。他的词作传世不广,但感情沉厚,不背风骚之旨。著有《白雨斋词话》、《白雨斋词存》、《白雨斋诗抄》等。又曾选《词则》24卷,2360首。),那么评黄庭坚就非常不客地说:“黄九于词,直是门外汉”(陈廷焯《白雨斋词话》,“秦七、黄九,并重当时。然黄之视秦,奚啻碔砆之与美玉。词贵缠绵,贵忠爱,贵沉郁,黄之鄙俚者无论矣。即以其高者而论,亦不过于倔强中见姿态耳。于倔强中见姿态,以之作诗,尚水必尽合,况以之为词耶。”“黄九于词,直是门外汉,匪独不及秦、苏,亦去耆卿远甚。”)。那我们今天就来讲一个在词史上被公认最是当家语、最不是门外汉的作家作品,那就是被称为是“词中老杜”的周邦彦的代表作《少年游·并刀如水》,词云:“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讲到这首《少年游》,那就有意思啦!这简直就是词中具有蒙太奇电影艺术的一种精彩表现。</p> <p class="ql-block">你看它其实就是几个非常具有画面感的场景:“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这在讲什么?在讲一个女孩子用一双纤细的手,握着并刀。“并刀”就是并州出产的刀子。然后再去“破新橙”,在切橙子,就是在切橙子。但是这个细微的动作里头最关键的是“吴盐胜雪”,就是她那个纤手啊,和她的容貌皮肤,洁白似雪。然后与她的皮肤、与她的美相对应的,是她破“破新橙”的刀子,水果刀,是并州出产的刀子,刀子特别锋利、特别轻薄,刀锋如水呀!还有,除了皮肤与刀子的这种对比,然后是手、纤手、纤细的手,然后握着新的橙子,新贡的橙子。所以那种新鲜的水果和纤细的、娇嫩的手放在一起,这种对比、这种画面,不禁让人产生一种唯美的赞叹。所以这是最生活的场景,但是周邦彦一写来,就极具画面感。而画面的颜色又让人那么舒服。而且其背后又充满了一种情感的暗示,甚至那个正在“纤手破新橙”的女孩子的她心态、她的隐微的心理都能让人察觉到。所以从这个细节开始,迅速一种气氛就被铺垫开来了。</p> <p class="ql-block">接下去上片的最后三句就是铺垫这种气氛,叫“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锦幄”,那可见房间的华丽。在纺织史上,我们都知道,中国被称为china,那么丝绸之路最重要的在中唐以前出产的就是丝绸,那么中唐以后那么是陶瓷,到明清主要是茶叶,这是中国古代三大出口产品。那么,所以有学者也认为china,一般我们都认为这是瓷器、陶瓷的意思,但是也有学者认为这是丝绸的一种译音。纺织品里头最高档的就是丝绸,那么丝绸里头最高级别的那么就是织锦。所有的织锦里头,最最顶端的,又是我们江宁织造的云锦,被称为中国三大名锦(云锦、蜀锦、宋锦)之首。所以不管它用的什么锦,“锦幄初温”,这就可见出这个房间的华丽。“兽烟不断”,我们在讲李清照《醉花阴》的时候说过,“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瑞脑消金兽”就是兽烟不断,就是那种刻着兽头的香炉,正在轻轻升起让人陶醉的檀木香来。所以,华美、暖烘烘的帷帐,还有缥缈的香薰,这是一种何其唯美的状态,那么在这种唯美的氛围里“相对坐调笙” 。前面已经有“并刀如水,无盐胜雪,纤手破新橙”了,那么这是女主人公。那么“相对坐调笙”,显然这屋里是一对,一男一女。而两个人呢,不仅在吃水果,而且接下来最关键的,他们在享受音乐,可见男的显然也是非常精通音乐的。所以吃水果、聊音乐,又燃着香薰,还有“锦幄初温”,别提多浪漫、多暧昧了!</p> <p class="ql-block">那在这个浪漫氛围下,在这种极具画面感的场景下,男女主人公又有什么表现呢?下片才是关键,下片也更为精彩,更具有电影表现艺术。上片是场景、是氛围、是细节;下片是对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请注意,首先这个“三更jīng”,三更jīng半夜了,现在这个中小学语文里头根据国家语委的统读要求,好像都改成了三更gēng,但是我们在古诗词里头,按照音韵,最好还是读jīng ,“三更jīng”,当然要面对中小学的话,按照教育部统读规定,那就可以读成三更gēng,这也是一个变通的方法,没办法。“低声问:向谁行宿?”低声问是谁在问?肯定是女孩子在问。“向谁行宿”?这好像是不经意问出来的一句话,今天晚上睡到哪去呀?尤其是“向谁”,其实还不只是住到哪去,睡到哪去。其实潜台词还有睡到谁人身边去。而且接着提醒他,“城上已三更”,所谓三更半夜,就是夜已经很深了。那意思时间也不早了,要走你就早点走,要留你就开个口。可是这样的小女儿心态,显得又很任性,并不符合周邦彦要写的女主人公聪慧聪明的性格。</p> <p class="ql-block">所以接下来一转,“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夜那么深,你现在走我还真有点不放心。霜浓夜寒,路湿马滑,万一冻着怎么办?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怎么办?我还真不放心。所以你看街上连个人影也没有,“直是少人行”嘛,这时候,“不如休去”,还是不要走了吧!这种语气上的一松一紧,一句一转,真是让人想见那个女子情态,真是如在目前、纤毫毕现啊!</p> <p class="ql-block">周邦彦的这首极具画面感的情词,为什么如此生动,如此仿佛如在目前,仿佛他就在现场,他就是主人公啊?你还别说,这首词写得如在目前,其中有一个说法,有一种原因,说是周邦彦真的就在现场、就在眼前,可是,那位男主人公却并不是他。那么那位男主人公到底是谁呢?据宋人张端义的《贵耳集》记载,说“道君幸李师师家”,这个道君啊,就是宋徽宗。宋徽宗喜欢道教,甚至自称“教主道君皇帝”,所以他自己都这么叫,大家也这么叫他。所以张端义的《贵耳集》记载说,“道君幸李师师家”。就是一个皇帝啊,当朝天子宋徽宗,喜欢狂妓院,然后来到歌妓李师师的家里头,“偶周邦彦先在焉”,恰巧周邦彦比他先来,看来周邦彦也是李师师的相好。虽然周邦彦先来,宋徽宗后来,但人家是皇帝呀,是天子呀,“知道君至,遂匿床下”,周邦彦一看皇帝来了,这时候躲也没地方躲。就跟我们说到王维、孟浩然的段子一样,孟浩然正好在王维那,唐玄宗来了,没地方躲,赶快就往床下一趴。但孟浩然趴在床底下没关系,因为外面是他的好友王维和唐玄宗。这个周邦彦往床底下一趴,麻烦了,外头是当今天子宋徽宗和天下花魁李师师。说是宋徽宗并不知道隔床有眼、有耳,然后就和李师师缱绻情浓。说“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宋徽宗来看李师师,还带着江南新贡的水果,“纤手破新橙” 啊!新鲜的橙子。然后两个人吃水果,开玩笑,聊音乐,当然还有各种情话。说“邦彦悉闻之”,趴在床底下的周邦彦全都听到了。按道理这种事属于他人的隐私,况且还是皇帝的隐私,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啊,也不能提呀!可周邦彦不!他具有一流文人的忍不住的创作习惯,用他的生花妙笔,随手这么一写,就写了这首名闻天下的《少年游·并刀如水》。</p> <p class="ql-block">写完也就罢了,据说这故事还没完。这首词李师师也很喜欢,李师师本来就很喜欢周邦彦的才情,那么谱上曲子,然后就唱。唱也唱得非常好听,就特别喜欢这首曲子。隔了一段时间,说宋徽宗又来到李师师这儿。那么李师师为皇帝演奏啊,很忘情地就把这个曲子唱出来了。宋徽宗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要知道,宋徽宗虽然治国不行,那艺术才能,文学、音乐、绘画,那都是一代宗师级的。他立刻就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私自来李师师这儿,两个人吃橙子的事被人知道了。然后就问,填词的人到底是谁?李师师也不敢欺君罔上啊,不敢隐瞒。宋徽宗当时不露声色,回宫之后下了谕旨,把周邦彦贬出京城。限三天内必须启程。</p> <p class="ql-block">第三天的时候,说宋徽宗又到李师师那,恰好李师师不在。宋徽宗就等了一会儿。等了一会儿见李师师回来,一看,一副“泪眼问花花不语”的样子。然后宋徽宗一问,说她去干什么了?原来去送别周邦彦。宋徽宗呢,也是永远都有一颗文艺青年的八卦之心,就问:他是不是又填什么词了?李师师说,是填了一首。宋徽宗一听很感兴趣,哦?什么词?唱来听听!那么李师师轻展歌喉,用她冠绝天下的乐艺,又唱出一首千古名作。那又是周邦彦的另一首代表作,叫《兰陵王·柳》。词云:</p> <p class="ql-block">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说实话,这首《兰陵王·柳》也写得实在是唯美至极啊!所以宋徽宗一听也不禁吟咏再三、赞叹再三。所以最后还是起了爱才之心,又下了一道圣旨收回成命,赦免周邦彦,把他留在京城。据说还专门提拔他去做专管乐舞的的大晟府提举。</p> <p class="ql-block">那么对于这两首名作,这两首词,周邦彦的代表作,以及它背后的故事,以及张端义《贵耳集》的记载,到底是真还是假呢?今天很多学者写文章,包括写这个通俗的一些文章,我看到,包括还有百度啊,对这种说法都是嗤之以鼻。为什么呢?因为一代国学大师、一代词学宗师王国维先生,早就辩诬过。他在他著名的专著《清真先生遗事》,这本专著里早就考辨过,说张端义的《贵耳集》,纯属是花边新闻,不足为信。</p> <p class="ql-block">周邦彦是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所以王国维先生的这本《清真先生遗事》,那就是专门的对周邦彦的研究专辑。王国维先生对一个文学家单个的研究专辑,只有这一本。所以以王国维先生的学历、功底,对单个词人做个案研究,而且就此一本,可见《清真先生遗事》这本专著在王国维学术研究中的分量。那么既然连王国维先生都为此辩诬过,所以大家基本上就认定这事儿不靠谱。但其实这种引用、这种态度,就说明了现代人读书的一个问题,就是碎片化。然后看到别人怎么说,就直接拿来怎么用,没有一个体系化的阅读和学习的过程。其实啊,王国维先生他自己的学术研究观点,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有一个成长、发展、演变的过程。</p> <p class="ql-block">他在1910年的时候写成《清真先生遗事》,认为这两首词背后的宋徽宗和李师师之事,不足为信。但是到第二年,他为这个周邦彦的《片玉集》写了一个长跋,那么在这里头他又讲到新发现的材料。他说“曩读周清真《片玉词·诉衷情》一阙,词云:‘当时选舞万人长。玉带小排方。喧传京国声价,年少最无量。’颇疑此词或为师师作矣”,也就是说,王国维先生根据词中玉带、排方,做了这个宋代礼制考证,之后他觉得这个周邦彦词中所云的以玉带、排方自炫于万人之中者,唯有李师师。所以王国维先生在这篇长跋里说“曩作《清真先生遗事》,颇辨《贵耳集》、《浩然斋雅谈》记李师师事之妄”,(出自《东山杂记》)这也就是说,他自己也说,自己写《清真先生遗事》的时候,认为这事儿不靠谱,但王国维先生接着往下说,“今得李师师金带一事,见于当时公牍,当为实事”。可见,至少从李师师的金带、排方的考证上,王国维先生对自己原来的这个观点也已经有了怀疑,至少有了摇摆。而且潜台词,他也认为周邦彦和李师师之间必有瓜葛,恐怕《贵耳集》和《浩然斋雅谈》所记载的这件事,就恐怕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啊!</p> <p class="ql-block">到了1913年,王国维先生的这篇文章又重新修改了一下,更精简地在《盛京时报》上发表。虽然重新发表的时候,省去了不少所配玉器的考据,但总体观点还是没有变。所以其实王国维先生大概在晚年,对自己在《清真先生遗事》中的考辨,也产生过怀疑。所以这就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这个《少年游·并刀如水》和《兰陵王·柳》这两首周邦彦的代表作背后是不是有宋徽宗、李师师的八卦故事,还真不好说;第二也可以看出,王国维先生作为一代国学大师、词学研究宗师,对周邦彦《清真词》的这个态度的变化。</p> <p class="ql-block">事实上,不光是对这两首词背后的故事,包括对周邦彦的词学风格、词学成就,以及他的人生,他的境界,其实王国维先生一生的态度都有很大的变化。我们看到,现在很多文章引用王国维先生评价周邦彦,其实好多观点都自相矛盾。很多人不明所以,其实是因为王国维先生研究周邦彦的这个过程中,态度有时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他写《人间词话》的时候,一开始《人间词话》里对周邦彦的评价还比较多。比如他写《人间词话》的时候,开始评价周邦彦,说“美成词深远之致不及欧、秦”,那就是深远的境界不如欧阳修和秦少游。“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又说,人生境界要能入乎其内,还要能出乎其外,但说周邦彦,“美成能入,而不出”,就是说能入乎其内,但还没有做到出乎其外。所以既认为他不如欧阳修,不如秦少游,又认为他能入不能出,最关键的是说他“创调之才多”,认可他在音乐上,这个词律上的成就。但是“创意之才少”,构思、内涵与人生境界上,总体而言那是不够第一流境界的。</p> <p class="ql-block">要知道,王国维这个时候崇尚的是“境界论”,还有著名的“人生三境”论呐(王国维人生三境: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看选的就是晏殊和柳永的《蝶恋花》,再加上辛弃疾的《青玉案》。可见这个时候,写《人间词话》的时候,王国维先生对于周邦彦的认识以及评价,都不是非常高的。</p> <p class="ql-block">可是后来,当王国维先生去写《清真先生遗事》的时候,那简直就是180度的大转弯了。王国维先生有一段很有名的总结说,“先生于诗文无所不工”,这个时候已经称为先生了,不直接称其为美成了。“先生于诗文无所不工,然尚未尽脱古人蹊径。平生著述,自以乐府为第一。词人甲乙,宋人早有定论。惟张叔夏(张炎)病其意趣不高远。然宋人如欧、苏、秦、黄,高则高矣,至精工博大,殊不逮先生。故以宋词比唐诗,则东坡似太白,欧、秦似摩诘,耆卿似乐天,方回、叔原则大历十子之流。南宋唯一稼轩可比昌黎,而词中老杜,则非先生不可。昔人以耆卿比少陵,未为犹当也。”最后甚至说周邦彦是,“两宋之间,一个人而已”!这简直就是把苏东坡、辛弃疾、李清照都盖压一头,所以更不要说欧阳修、这个秦少游、什么柳永柳三变、晏殊、晏几道这些人,都是远不如周邦彦的了。评价之高,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所以你想,王国维先生那么大的才学,只为某一个词人做专项的个案研究,就只有周邦彦,可见他这时对周邦彦推崇到了什么地步。</p> <p class="ql-block">当然,到最后王国维先生对周邦彦的态度还有变化,一开始是不喜欢;到后来是推崇到极致、非常喜欢;但到晚年,写《片玉词》跋,以及再发表的时候,态度就比较客观,没有那种或者讨厌,或者极喜欢,就显得比较客观公允了。为什么王国维先生会有这么大的态度上的变化呢,尤其是对周邦彦?这其实是和王国维先生自己的人生观有关啦!这个说起来啊,周邦彦其实在北宋词坛上、词史上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我们只知道他这个人长得很帅、才学很高,早年的时候因为一篇《汴都赋》,歌颂新法,被宋神宗所赏识。但是其实根据史料,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新党的还是算旧党的。而且你像他的叔叔和苏东坡是好朋友,苏东坡那么喜欢交朋友,那么欣赏有才的年轻人,但是从来没有提到过周邦彦。</p> <p class="ql-block">那么李清照,稍晚于周邦彦,词史中李清照的《词论》,这个对几乎所有的名家都点到了,但唯独对周邦彦未置一词啊!所以连陈郁的《藏一话腴》外编(陈郁(1184-1275),字仲文,号藏一。抚州临川(今江西抚州)人。南宋著名诗人。文学优异。《藏一话腴》,四卷。內容多记南北宋间杂事,或是发明经义自抒议论,其中也有诗话词话性质的记述。陈郁深受南宋理学思潮的影响,因此书中一些议论观点充满理学的气息,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部分士人的道德思想和审美趣味。今存明抄本、《四库全书》本、《豫章业书》本。),这里头都说,说周邦彦,“二百年来,以乐府独步。贵人、学士、市儇、妓女,知美成词为可爱。而能知美成何如人者,百无一二也”。这就说大家都知道他词写的好,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搞得清楚。</p> <p class="ql-block">所以要知道,这个王国维先生也最推崇知人论世之说,所以论词要凭人生三大境界嘛,不知人论世,怎么可能谈人生境界呢?但周邦彦,面对这样一个谜一般的人物,不知其人生,不知其境界,便无从论起。可是后来,王国维先生毕竟是词学研究宗师,在反复揣摩的过程中,发现周邦彦的这个词啊,本色当行,就技巧、就落于生活层面的细腻和真切上,无人能比。所以他说是周邦彦富有常人之境界的大词人、大诗人。所以王国维先生,从人生至高的境界论、三大境界论,这时候转而转向追求常人之境界。这时候他就觉得周邦彦本色当行创作的难能可贵。除了他的技巧,除了他的用词、用语、技法、音韵,以及他的艺术风格,那种清新的画面感,都完全贴近平常人的生活与心灵,这就使得王国维先生这时对周邦彦的认识越来越拔高。所以王国维先生在写《清真先生遗事》中,就下了功夫,为周邦彦辩诬。可是到后来,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王国维先生最终对周邦彦的认识回到非常理性与客观层面。</p> <p class="ql-block">所以这也告诉我们,即使是像王国维先生这样的国学大师、一代宗师,他的观点也好,他的思想也好,他的治学也好,也有一个不断发展成长的过程,更何况我们普通人呢。所以不论学诗学词,学习也好,学什么其他的也好、研究也好,就要像王国维先生这样,一方面不忘初心,要有一颗赤子之心、清真之心,另一方面又要有一种成长的智慧,敢于否定自我、超越自我的勇气。这样才可谓是难能可贵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p> <p class="ql-block">宋人吴曾《能改斋词话》卷一——《黄鲁直词谓之著腔诗》。晁无咎评本朝乐章,不具诸集,今载于此。云:“世言耆卿曲俗,非也。如《八声甘州》云:‘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此真唐人语,不减高处矣。”欧阳永叔《浣溪沙》云:‘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要皆绝妙,然只一“出”字,自是后人道不到处。”“苏东坡词,人谓多不谐音律。然然上原一自字,据赵氏小山堂钞本及持人玉屑引文删去。居士词横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缚不住着。”“黄鲁直间作小词,固高妙,然不是当行家语,是著腔子唱好诗。”“晏元献不蹈袭人语,而风调娴雅,如:‘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知此人不住三家村也。”,张子野(张先(990—1078),字子野,乌程(今浙江湖州)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历任宿州掾、吴江知县、嘉禾(今浙江嘉兴)判官。皇祐二年(1050),晏殊知永兴军(今陕西西安),辟为通判。后以屯田员外郎知渝州,又知虢州。以尝知安陆,故人称“张安陆”。治平元年(1064)以尚书都官郎中致仕,元丰元年卒,年八十九。)与柳耆卿齐名,而时以子野不及耆卿。然子野韵高,是耆卿所乏虑。近世以来,作者皆不及秦少游。如‘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虽不识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p> <p class="ql-block">关于词人周邦彦和名妓李师师、道君皇帝宋徽宗三角故事一则,载于张端义《贵耳集》。道君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檃栝成《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后云:“严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师师因歌此词,道君问谁作?李师师奏云:“周邦彦词。”道君大怒,坐朝宣谕蔡京云:“开封府有监税周邦彦者,闻课额不登,如何京尹不按发来?”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问,续得复奏。”京尹至,蔡以御前圣旨谕之。京尹云:“惟周邦彦课额增羡。”蔡云:“上意如此,只得迁就将上。”得旨,周邦彦职事废弛,可日下押出国门。隔一二日,道君复幸李师师家,不见李师师,问其家,知送周监税。道君方以邦彦出国门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李始归,愁眉泪睫,憔悴可掬。道君大怒云:“尔去那里去?”李奏:“臣妾万死,知周邦彦得罪押出国门,略致一杯相别,不知官家来。”道君问:“曾有词否?”李奏云:“有《兰陵王》词。”今“柳阴直”者是也。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奏云:“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词为官家寿。”曲终,道君大喜,复召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晟乐乐府待制。邦彦以词行,当时皆称美成词,殊不知美成文笔大有可观,作《汴都赋》,如笺奏杂著,皆是杰作,可惜以词掩其他文也。当时李师师家有二邦彦,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为道君狎客,士美因而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优下贱之家,国之安危治乱,可想而知矣。</p> <p class="ql-block">有亭曰姑射,有堂曰萧闲。皆取神仙中事,可见其襟抱之不凡</p> <p class="ql-block">《清真集》《美成长短句》《片玉集》。毛晋藏有此三个版本</p> <p class="ql-block">美成以乐府独步,贵人学士市侩妓女,皆知其词为可爱</p> <p class="ql-block">无张华之博,则孰知五色之珍。美成旁搜远绍之才,寄情长短句,缜密典丽,流风可仰。</p> <p class="ql-block">美成词借字用意,言言必有来历。</p> <p class="ql-block">美成词传世,以明人毛晋汲古阁《片玉集》为最著。</p> <p class="ql-block">先生交游,殊不易考。</p> <p class="ql-block">先生于熙宁元祐两党,俱无依附。更不闻有颂圣贡谀之作。是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词律者也</p> <p class="ql-block">精工之美,自以为乐府第一词人。则词中之老杜,惟清真先生不可。</p> <p class="ql-block">常人皆能感之,而惟诗人能写之。读之似字字皆我心中所欲言,而非我所能自言。诗人者,独能以须臾之物,镌诸不朽之文字者也</p> <p class="ql-block">美成词之美,在文字之外精于音律及诸宫调,两宋间,一人而矣。</p> <p class="ql-block">《能改斋漫录》云,先生惟伪词最多。</p> <p class="ql-block">六十六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