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征程，十五-2、解决云南国营农场知青问题

进勇

《忆征程》是赵凡老人生前的著作，是他对自己革命一生的总结，从今日起，每日一篇，与朋友们分享。

忆征程

赵凡

　　从青少年时期到八年抗战，从北平地下党工作到中共北京市委，从北京市委农业工作到农垦部、农业部，把富民强国作为一生的追求。

　　2002年夏，赵凡接受记者采访

十五-2、

解决云南国营农场知青问题　

　　12月31日下午3时在军分区会议室，召开西双版纳8个农场书记、场长会议。会议开了3 天，1月2日结束。会上各场领导人汇报了知青闹事情况和当前面临的问题。针对会上大家提出的问题，我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北京刚才来电话，国务院负责同志已批准，知青停工期间，工资照发。中央讲的是大道理。这一回，就叫宽，宽大处理。我不能处理这样的事，这是中央几个机关商量，决定这一着棋。同志们讲的，我洗耳静听。小道理服从大道理，全党服从中央。中央已做出决定，都要转变到这个立场上来。宽大，仁至义尽，取得最后发言权；宽大，取得进行教育的权利。稳定下来，才能进行教育，才能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要统一认识。为什么这样做，而不是另一个做法。当然，也有痛快的做法，使用军队。但不能那样做，那是“四人帮”的做法，到处关人。希望大家提高认识，统一行动。这次会，不是兼听，而是全听。3 天的会，发扬民主，畅所欲言。做工作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这样棘手的事，狗咬刺猬，怎样也不行。再说一遍，中央的精神，宽大为怀。对人民有利，对安定团结有利。至于打砸抢，那和罢工是两回事。下一步，我们调查组同志要下去，要和场领导团结一致，做好工作。不要互相推，要互相配合。不要有漏洞，所有积极性都调动起来。对知青中一切冤假错案，由落实政策小组负责解决，可以吸收知青参加。大家回去第一先开好党委会，统一思想认识，订个计划，然后再开个连队会议。担子压在干部身上，下一步是干部决定一切。困难是很多的，克服困难需要勇气。目前危机未除，不能掉以轻心，刚才念了材料，有两个场还在恶化。生产问题，要抓好，刚刚过去的一年，产胶1.5万吨，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但是要达到年产30万吨，还差20倍，路还长着呢!

　　中央来的，省里来的和四川、上海等有关省、市来的同志划分为8个调查组，分别到8个农场去，帮助各场做稳定工作，1月3日在他们下去以前，我对他们提出了几点要求：(1)今天晚上就下去，到1月15日基本结束。(2)写一个广播宣传稿子正面进行教育，使无法无天的有所戒惧。(3)搞一个安民布告要复工，罢工工资照发，高屋建瓴。(4)下面要配备一批知青干部，这些同志表现都很好，再提一批。表现好的可以发展入党提干。(5)注意做好罢工头头的工作，劝说他们不要再闹了，不要再互相串连了。(6) 保护好桥梁、仓库和枪支弹药。

　　这次会议召开之前和会议结束之后，我抽出空隙，分别到西双版纳农垦分局及其所属8个农场，进行了实地考察。

1月4日我把在考察中看到的一些问题，对马克勤同志(西双版纳农垦局党委副书记)作了通报，我说：今天去黎明农场形势还是好的。没有闹的，形势稳定，有怠工和泡病假的。那里主要是四川和上海的知青。张云同志 (省委)去了勐养农场，只有 20 几人罢工。东风农场的问题多一些，连机关的印也被知青抢去了。这和干部有关系。橄榄坝好一些。现在全国正在团结搞四个现代化，必须有铁的纪律。要讲宪法的几条：(1)公民有劳动的权利，有休息的权利，住宅不受侵犯。(2)受侵害时，有权向各级机关申诉。(3)公民必须拥护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这些要天天宣传。人民中间犯法分子，也要受到制裁。

　　1月7日上午我找团中央的两位同志 (唐铭植、路薇薇)谈话，我告诫他们要注意工作方法。我说：这次下来，是我做工作以来，最难做的工作，狗咬刺猬，不知从哪儿下口好。只能用诸葛亮的办法，不能用张飞的办法，不能激化人民内部矛盾。有的事是知青干的，有的事是别人干的。这次事情也暴露了我们工作中的一些问题。上海的农民也当知青送到这里来了，他们的情绪激动是可以理解的。

　　1月7日晚7时20分，我在景洪农场听高云(四川知青办主任)、王宪民(四川知青办处长)、陈洪范(云南省知青办干部)等同志汇报，王宪民同志汇报在十三连看了住房，看了厕所、猪圈，有一对新夫妇，住的房子要倒，厨房里存点大萝卜，说一天只能吃白水萝卜3 两。在三分场十队，知青反映，去年他们一年每人吃肉6两，油2两7钱。知青为什么从上海千里迢迢带油，是有原因的。我听后对他们说，造成罢工主要原因：不顾可能，不讲手段，把小孩、农民都弄来，生产、生活都不具备条件。人来了，管理上有很大困难。工作方式简单，强迫命令，再加上个别人违法乱纪，给知青造成痛苦，家长不满，群众激愤，后遗症很大。这里是个未开发区，生活条件差，又地处边疆，探一次亲困难很大，家长省吃俭用，给小孩带点油，有的拿到半路上就洒了，看来积怨很深。不是几个人可以煽动起来的，这是很严重的教训。东风农场，叫一个女知青敲锣，游街，说偷了东西。这些做法不行啊！什么时候都得纠正。管理不善，自己还制定很多土政策。有些干部就是靠强迫命令吃饭。到了全面认识、全面总结的时候了。对于安家落户，自愿留的，可以留下来不愿留的，作好工作送回去，免得再出乱子。今后支边，依靠招工，自愿，居住条件、商品供应、文化生活，都应合理解决。农垦后备军，是老职工的子女。今后要着重抓提高劳动生产率，实在缺的时候，招一部分工人。安定下来的，在连队提一批知青当干部，知青当中，有很优秀的人。克服官僚主义，强迫命令。对知青中的冤假错案，要认真加以纠正，逐件审查。前因后果搞清楚，总结经验教训，坏事变好事。要整顿生产，好干部坚持岗位，说明觉悟高。广大知识青年做出的贡献，应当肯定。这里有几百万亩土地，一片片橡胶林，郁郁葱葱，条件确实很好。

1月8日临沧地区耿马县动定农场告急，当时有200 多人静坐绝食，一天发出 200 多封电报，强烈要求国务院调查组前去勐定农场也是一个橡胶农场，当时有胶林 7万亩，属中等规模。但那里却有知青2000人。我接到电话后，于当晚8时，从景洪出发，连夜急驰勐定农场。从景洪到勐定的公路，跨过许多高山和大河，路况差，夜间行车确实存在危险。但是为了“救火”，也顾不了这许多。我坐车连续走了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很疲劳，但总算安全到达了勐定。当晚住部队35513招待所。

　　1月10日，我邀勐定农场知青代表4人到部队招待所座谈，说明来意。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决定和知青见面。下午四点半，我来到农场招待所门前的广场上，当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据有关人士说，大约1500多人。正要安排我讲话，忽然前面一些青年跪下了，发出一片哭声，后面跟上来的人也都跪下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待大家镇定了以后，我作了简短的讲话。我说你们从城市下来，经受了锻炼，为边疆的建设作出了很大贡献。当然，生活上也确实遇到许多困难。我既是国家工作人员，也是知青的家长，我有四个孩子，三个在农村插队，一个在工厂作工，我能体会到你们的处境和要求。我将负责任地把你们的情况向中央、国务院反映。你们首先要回到生产岗位上去，给领导上以解决问题的时间。这样乱哄哄的什么事也办不成。特别是在这里日夜坐着，晚上很冷，会冻出病，把身体搞坏，将来即使回到城市里去，什么也干不成。希望你们接受我这个劝告。

　　大会结束后，我邀请 20 名知青座谈，进一步向他们做工作，要求他们带头安定下来，要劝大家首先回到生产岗位上去，给领导上解决问题的时间，如果将来能走，也要给农场以时间，农场要做多方面的安排，农场还要继续为国家做贡献。

　　11日听取了工作组 (中央和省工作人员)汇报，一起研究下一步工作安排。当晚和12日凌晨，同农场干部座谈，对他们在困难情况下，坚持岗位，表示赞扬和慰问，要求他们继续做好工作。当天我返回西双版纳。

　　1月13、14日两天，我在景洪主持召开了西双版纳各农场的调查组负责人和农场领导人会议。会议开始时，我讲了此次动定之行的感受。我说，这次遇到了请愿、罢工、静坐、绝食，包围干部，向工作组下跪等等办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情是长期积累下来的。做为调查组，是我参加革命以来，遇到最棘手的问题。抗战时打鬼子就是了，现在软的、硬的都不行。党中央文件，从来都是欢迎的，惟有这一次不行。乌合之众，在那里跪着大哭，叫我给他们一个字，一个时间表。我答复不能有时间表。全国农场现有知青 160万，过去我是稳定的看法，这一次改变了。今天看是有具体问题，知青探亲，困难很多，社会遭遇难应付，又没有钱。他们谈到这些我都流了泪，论年岁，我62 岁，都哭了。事出有因，今天的事，不是几个坏分子可以煽动起来的。老不接触不行，直接交谈，就会体会到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现在四川省委有个意见，他们送来的知青分期分批弄回去，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同意，但估计上海有困难，昨天北京来电话，说上海同意大部收回，要求分期分批，分门别类，好来好去。省委已将这些意见报中央。假如中央批下来，做好工作通过开会，做一个布署。我讲了以后，与会的同志都赞成。东风农场调查组长、省委农村政治部副主任王子贤同志说，听了四川的办法，真是解决问题，农场的知青，稳是稳不住的。勐腊农场调查组长、国家劳动总局副处长林昭信说，对知青，上边有这样考虑，应当尽快定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下来这十天，在困难中渡过，到处是一片哭声。这一次要好来好去，不要再搞个乱七八糟。橄榄坝农场调查组长、团中央青农部长唐铭植说，四川、上海的措施很有必要。

　　在各场调查组长、各场场长发言后，我做了总结。我说，大家汇报了情况，总结了经验，我再做一次部署。用最大努力，解决好知青问题。注意做好代表人物的工作，对于稳定局势，减少越轨行动有很大作用。景洪农场、勐养农场都有这方面的经验。通过知青党员、知青干部做他们工作，也很有作用。知青走，即使中央批了，我们也得一个一个办，要分期分批走。走，得有个时间安排，得有个手续。要分门别类，比较自然地，陆续放行。知青走了，房子可以调整一下，老工人作为依靠力量，把他们生活安排好。劳动力问题要抓紧作相应部署。大家想了很多好办法，割胶第一，护苗、保苗第二。机械化方面，挖穴机、小型拖拉机，都可以使用。需要什么样劳动力，再考虑从哪里来，子女就业，家里住的人，都可以。一致强烈的愿望，该解决的事，不要等，马上办。一切都要有计划地搞，不要大呼隆。

　　1月16日我从西双版纳返回昆明。1月21日上午，我到省委，向书记安平生等同志谈了西双版纳知青闹事问题和加速开发西双版纳自然资源问题。下午，安平生同志谈了省委的意见，他说，知青闹事，已经闹了两个月，也闹够了，这个问题可以解决。情况明，办法有，就是下决心的问题。四川省委提出的方案，云南省委同意，已向中央发了电报。在自愿原则下，知青愿意留农场的，欢迎。尽可能多留一些。上海、北京的困难较多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可以多留一些，不愿意留的统统走，这是我们的态度。知青下乡成绩很大，做出了很多贡献。根据 74 号文件精神，走的办法有6种：(1)病、困退；(2) 顶替，(3)调工；(4)农民回去；(5) 参军的回去；(6)举办学校训练。两年分4批走完。4个省、市都排一下队，留下多少，走的多少。走的欢送，留的欢迎。知青中冤假错案，该平反的平反。农场拿出200万元，先把房子修修。农场都在边疆，提高警惕，防止一小撮敌人制造混乱，防止上当。团结起来，在省地县委的领导下把农场办好。省委研究，召开国营农场党委书记会议，讨论这些问题。

　　省委于1月25日、1月27日连续召开两次常委会，就知青离开农场的一些有关问题进行了讨论，我分别参加了这两次会议。

　　云南省国营农场党委书记会于1月 25 日在昆明召开，会议由省委薛韬同志主持，我到会讲了话。我说，召开这样的会议本来是应该集中全力学习党的三中全会文件，实现全党工作重心的转移，迎接新的经济大发展。但是，我们还做不到。还有更迫切问题，需要我们讨论。知青问题在云南出现已经两个多月了。可以说，现在塞在脑子里的就是知青问题。最近两个月，同志们遭遇了不正常，困难很多。参加革命半辈子，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考验了我们，也锻炼了我们。想想长征，想想抗日，想想 3年解放战争，死了几千万人，得到今天的世界。和过去相比，目前困难虽然不小，但就这么大，问题终有一天会解决。我们国家需要的橡胶一定会大量生产出来，这是大好形势下出现的困难当然，有的同志挨了打，抄了家，不是小事情，是严重的，但要正确对待。知青闹事，是人民内部矛盾。只要采取正确办法，是可以解决的。要看到困难是暂时的，不要互相埋怨，也不要逃避。党需要我们坚守岗位，绝不动摇。这是解决重要问题的一次机会。这次调查组，力量强，是党中央对我们的关心。这样想，我们还是热乎乎的！这是党的事业，把会开好，把省委的意图吃透，坚定不移，什么困难都不怕。我到勐定，有人向我要一个时间表，我说产生不了。他们无非是围攻我。人民内部矛盾，没有办法请示，自己不说无原则的话，不作超出职权范围的事，正确对待，困难再大，也是有办法的。把三中全会精神吃透，振奋起来，产生出信心来。我这次来，带了三个组：规划组、调查组、机械化组，我们希望做好工作，办好农场。

　　1月28日我离开了云南。

　　1979年2月19日上午10时在国家农垦总局一个碰头会上，我对去云南工作，作了以下发言：下乡回来以后碰个头，老习惯，工作做个结束。知青不仅是云南的问题，新疆、黑龙江、上海、北京都存在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工作重心转移都有困难。去云南是灭火，对付这样的事，要有准备。很难说，我们工作组就不再组织了。火急，打了电话，马上就去了。经过这一段工作很有好处。我回来向党组做了汇报。搞知青的同志再集中一下，研究一下方针，有一个准备。知青工作做不好，工作重心不可能转移。在前面工作紧张，现在回来了总结一下工作，继续学习文件，很有必要。

　　王任重同志于15日晚来了电话，告关于云南的调查报告问题已解决，就不批了，也不汇报了。我们作为学习，可以讨论一下调查报告。

　　知青是个社会问题。对此要做点准备，临时抽人，总是被动。农场知青总要做个研究解决。这个工作本属于劳动总局、知青办。但是这次去的人多，又是农场里出现的问题，责无旁贷应该是我们的重要工作。

忆征程，十五-1、解决云南国营农场知青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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