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短散文

东方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散文的门槛</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罗伟章 </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散文。我在散文里寻找低调的声音。读,是跟朋友说话,哪怕这人在千年之远,在万里之遥;写,既是跟朋友说话,也是跟自己说话。我们的散文概念,像杂货铺,像储藏室,其他文体不能涵盖的,都往里塞。我们的散文美学,主张真情实感。你的起居坐卧,吃喝拉撒,走亲访友,书信往来,日记随感……总之,你的日常,你的白天黑夜,你的五官、体肤和心,都被生活浸泡着,一旦为文,就是散文。对小说家来说,去纷繁复杂的人世搏击一番,回到家里,换上拖鞋,沏杯浓茶,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也就由小说变成了散文。</p><p class="ql-block"> 可恰恰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了当下散文存在的问题。不是每一种真情,每一种实感,都值得去书写,鲁迅所谓“选材要严,开掘要深”,既适合小说,也适合散文。从现实考量,或许更适合散文些。前些天,我去福建师大和厦门大学开会,从事散文研究的专家有一个共同感叹:散文的门槛太低。是说,某些散文作者,几乎没有为文的讲究。买个菜写一篇,散个步写一篇,会个朋友写一篇。这些不是不能写,而是,既然是文学,文学所要肯定的价值,所要张扬的意义,总是需要的。如果没有这些,散则散矣,却不能称“文”。</p><p class="ql-block"> 曾经有好几年时间,我订了一种文学刊物,后来不再订了,是因为那刊物常常大篇幅地登载老作家们的书信往来。都是:寄来的书收到了;我正校对旧日文稿;你的血压降下来没有;我孙子考上了博士……落款要么是在国外某地,要么是“于病中”。这些资料性文字,对他们的传记作者或许有用,但对普通读者,既不能共情,也不能获取一星半点的智慧之光,订阅费钱不说,还浪费时间。</p><p class="ql-block"> 散文能不能虚构,曾作为一个话题供大家讨论。“情”不能,“感”可以。文学的“实感”,不止于经验。比如,范仲淹写《岳阳楼记》,写的不是实感,是心象。既是心象,为什么不能虚构?而既是心象,又怎么能够虚构?孙悟空完全变个模样,非但出言不逊,还出手打伤师父,这不是虚构,而是锐利地潜入人性深处。当然这是小说,小说可以曲笔,可以铺展出正大光明的隐私,散文则没有这种方便。它一开始就把创作者逼到墙角,射灯照过来,让你坦陈内心。</p><p class="ql-block"> 杰出的散文作家,不是别人逼他,是他自己逼自己。他坐在屋子里,孤独地面对自己。射灯是没有的,如果有,也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的内心。他把自己照亮,让自己成为光,然后再去照亮别人,照亮远方。照亮自己是首要的,也是艰难的,他必须凝视自己的人生,看见尘埃和水垢,并耐心地打扫和清洗。在这样的过程中,他有一些喜悦,也有一些沮丧。喜悦的是,自己变得洁净了;沮丧的是,变得洁净之后,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而看见这些,意义就已经诞生。这不仅是情,还是自我审视之后的智。我们由此会发现,情到深处,本身就是智;智到深处,本身也是情。</p><p class="ql-block"> 前面我说,我在散文里寻找低调的声音,这意思并非排斥激情飞扬的散文。在我的阅读库里,单就散文论,不少都是激情飞扬的。然而我照样觉得它们是低调的。作家的气质,作家的才识,作家的胸襟,作家的洞察能力和语言能力,特别是作家自觉的自我审视,都会生成文字的宽度和厚度,让人情动于中,思沉于内。在这点上,散文和小说几乎没有区别。</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谁鼓舞了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迟子建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A面</b></p><p class="ql-block">这是2023年11月下旬乌镇的一个早晨,在西栅一家旅馆,我推开阳台古朴的木格子门,“吱呀”作响中,一池残荷如褪色的年画,映入眼帘。荷花与夏风是神仙眷侣,所以即便是江南,连一朵荷花也寻不见了。荷叶多半枯萎,偶尔泛绿的,边缘也是深褐色,那是太阳燃烧的痕迹,是荷花怒放的痕迹,是冷风吹打的痕迹,更是看不见的时间悄然走过的痕迹。那已呈现出金属色的莲蓬,就像一颗颗亮闪闪的铜纽扣,还妄想着锁住这寸寸流失的生机。</p><p class="ql-block">一周以前,我还在飞雪弥漫的黑龙江。这个冬季的雪不像往年是由初冬小雪,逐渐演变为隆冬大雪的。刚踏进冬的门槛,雪花就爆了,以气吞山河之势,刷白了北国山河。飞雪漫卷、北风呼号,那是我童年常见的情景,可这些年由于全球气候普遍变暖,难得一见了,所以当它们在2023年的冬天盛装归来,不仅来年待播的庄稼暗喜,人也是欢欣鼓舞的,纷纷走出居室踏雪而行,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与这久别的亲人似的。</p><p class="ql-block">2020年,因为工作岗位变化,写作时间变得碎片化。以往我可以心无旁骛驰骋于小说中,现实世界反而像虚构的;而现在我被结结实实打回现实,夜里连梦都少了,只能见缝插针进入文学天地。</p><p class="ql-block">这三年,我走了不少省内市县。很多地方年轻时去过,还停留在青春的记忆中。也许是人近黄昏的缘故,重走故地,万千感慨,那些隐匿在冻土深处的故事,以前似乎是浑噩的,如今却鲜润明媚,像熔岩一样漫出地层,闪烁着,跳跃着,让我看到了艺术的霞光。既然难有从容的时间经营长篇,我便尝试用中短篇来演绎这些故事。</p><p class="ql-block">首篇《喝汤的声音》(原载《作家》2021年第7期)写于2021年,在虚与实之间,我找到了一个饶河的“摆渡人”,来做主讲人。因为确定用短篇承载这个故事,所以写的时候不停地捶打和挤压它,不断地“收”,让一条河瘦身为溪,写完后意犹未尽,我明白对这样的东北故事的叙述信心建立起来了。2022年我用中篇营造这个系列的第二篇小说《白釉黑花罐与碑桥》(原载《钟山》2022年第3期),讲述徽钦二帝在黑龙江五国城被囚的岁月,我运用两件叙事“助推器”,一个是白釉黑花罐,一个是碑桥,前者是根据史料虚构的,后者源于我参观五国城遗址时看到的一块碑,它们曾经做过牡丹江大桥的基石,在波涛中不知渡过多少往来的人,我将它们放在那些对徽宗来说风雨如晦的日子,小说的人物因之复活。</p><p class="ql-block">两篇小说都是由现实进入历史的,引领我们进入故事的现实主人公,仿佛就是我们自己,有这样那样的委屈和无奈,但生活依然静水深流,烟火漫卷。</p><p class="ql-block">十几年前因《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我来乌镇参加颁奖典礼,也曾住在西栅。那时西栅还有原住民,进出需要乘乌篷船。记得也是11月,常见水边的白鹭像跳芭蕾的,细脚伶仃地立在水畔,眺望着谁。一早一晚雾气很大,西栅忽隐忽现,看上去就像一幅水墨画。深夜穿行于石巷,总能听到打更的梆声,那么清寂悠远,让人以为身置古刹,归来后我还写过一篇散文《西栅的梆声》。而今的西栅不见原住民,白鹭也不见了,有的是商家和游人。石巷的灯,也不完全是乳黄色的了,那些建筑和石拱桥身披彩灯珠串,霓虹闪烁。除了青砖灰瓦透出本色,让我怀疑记忆中的西栅是否存在过,也由此怀疑此刻身处江南,能够舒展身姿在阳光如水的早晨,倚着木格子门赏这一池残荷,是在一场虚构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B面</b></p><p class="ql-block">这是2023年11月哈尔滨下旬的一个黄昏,雪还在下。</p><p class="ql-block">结束了乌镇的行程,又飞至北京开会,一周很快过去了,返回哈尔滨时云气低沉,又要下雪的模样。果然一夜醒来,拉开厚重的窗帘,只见窗外飞雪漫卷,风当起了搬运工,将园田的雪吹得高高低低的,打造成了起伏不定的白色山丘。喜鹊和麻雀无法刨开厚厚的积雪,聚集在白桦树上啄树皮,还有的在干枯的花枝上跳来跳去,希冀找到吃的。我赶紧穿了羽绒衣,戴好帽子、手套,找个盆子盛些小米,出门放在窗前的雪地上,又用铁锹清出一条露出泥土的雪路,因为不是所有的鸟儿,都待见唾手可得的食物。回屋后我发现那只盛米的盆,很快吸引了不少麻雀,但在掘开的雪路上,跳跃着从冻土中欢欣鼓舞觅食的喜鹊。</p><p class="ql-block">关于东北的故事,似乎也离不开这样的风雪天。而我童年听故事,恰好是在漫漫冬夜的火炉旁,外祖母总有讲不完的传奇故事。</p><p class="ql-block">这个系列的第三篇小说《碾压甲骨的车轮》(原载《收获》2023年第4期》),起笔于2022年秋天,跨越了一个冬天,去年春天才完成初稿。小说的隐形主人公罗振玉,我在二十多年前的长篇《伪满洲国》中有涉及。他是一个在收藏和学术上有贡献的人。2019年初冬在大连与朋友们参观声名远播的大云书库,站在罗振玉旧居前,听旅顺博物馆的专家讲述当年罗振玉文物(尤其是甲骨)失散之事,不胜唏嘘。一般我在小说中涉及过的历史人物,罕有激情再度呈现,但罗振玉是个例外。回来后读过关于罗振玉的一些传记,尤其是罗振玉、王国维之争的文章,我看到了学术的多副面孔,有了用小说接近这段历史的想法,因为文学有不可替代的独特性。素材在脑海中发酵,一只马车轮滚滚而来,轰然作响。于是我以悬疑的缺口,让它从历史深处碾入现实。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性的风雪,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的歌哭,都让这个文本开始时有点沉重。那期间母亲在我这儿住了三个月,我跟她讲了大致情节,双休日我开足马力写作时,每当从小书房出来,她总问我写到哪儿了。每次我都说写到马车要出城了。所以她回乡时没对我说别的,只撂下一句:我可得走了,在这儿太耽误你了,快让马车出城吧!</p><p class="ql-block">初稿即将完成时,因为有外出调研任务,初春我率队去了江西和甘肃,无论是参观景德镇的瓷器博物馆,还是在敦煌参观莫高窟,都能联想起罗振玉的收藏和研究,所以小说气韵未断,归来顺利作结。我的小说脱稿后,通常会放置一段,然后再修改。去年四月,《收获》杂志的程永新发来短信,说感觉你有作品写好了,不知直觉对不对?我说正在过程中,耐心等吧。在他的催促下,这篇小说没有修改前的“冷却期”,改后直接发给他,这已是春末了。而且一交稿我就高烧躺倒了,庆幸好歹把它完成了。</p><p class="ql-block">这上天派遣的冬的使者雪花,在大地上演的霓裳羽衣舞没有谢幕的意思。此刻想起我的长篇《群山之巅》的结尾:“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是啊,在这大千世界,滚滚红尘中,谁没有过孤独感呢。这部小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结集出版时,我也踏入六十岁的门槛了。六十年,我有四十年是在小说的岁月中。六十年,我有三十多年是在怀念已故亲人的日子里,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他们永别得实在太早太早。一个人的长夜,注定听了更多这世上雨打风吹的声音;一个人的柴米油盐,自然也浸透着难言的辛酸和苦楚。一些“标题党”的网帖写到,迟子建说人到五十最通透的活法是什么之类的,这拼凑和罗织的东西也许并无恶意,但与我何干?我可不是中药铺的郎中,哪敢给人开什么药方。</p><p class="ql-block">青春一去不回头,白发一来不再去。虽说渐渐走向人生的黄昏,但我对文学热望不减。如果说这世上有一条绳索可以缚住不羁的我,那一定是写作。</p><p class="ql-block">除了古典音乐,我还钟爱流行音乐,“西城男孩”组合的《你鼓舞了我》(You Raise Me Up)就是我喜欢的一首歌。它听上去温暖亲切,令人激情澎湃。弥散其中的爱尔兰风笛声,是闪烁于这首歌的星光,摄人心魄。能够一路走到今天,我特别想感谢鼓舞了我的亲人、友人和读者。当然不仅仅是人,还有那山岭间深沉的水流,青草上晶莹的露珠,划过长空的飞鸟,不惧燃烧的太阳,有盈有亏的月亮,踏着泥泞的野鹿,迎风斗雪的苍松,耕田的牛,负重的马,洄游的鱼,等等等等,都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坚韧、美好、不屈和安详,无言地鼓舞了我。</p><p class="ql-block">关于东北故事的系列小说,A面之后,就像我在这个飞雪的日子写下的这些文字,会有B面。而作家和读者最曼妙的相遇,一定是在故事中。</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溪涧见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严碧华</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美丽的新川村</span></p><p class="ql-block">地处山岕之间的新川村,近年来越来越热闹,旅游参观者络绎不绝。</p><p class="ql-block">前不久,村里举行了一场“中国名村篮球邀请赛”,安徽凤阳小岗村、浙江安吉余村、贵州台江台盘村等村篮球队员在新川球场上激烈角逐。</p><p class="ql-block">这几个村,都是改革开放以来涌现出来的典型。小岗村是“中国农村改革第一村”,余村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诞生地,台盘村是“村BA”发源地……</p><p class="ql-block">篮球邀请赛颁奖典礼安排在新川村2023年共同富裕推进大会上,运动员们在乡亲的注视下捧走奖杯。赛事之外,当天新川村民和乡贤们踊跃捐款的情景,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p><p class="ql-block">“我捐1000元,为新川建设尽份绵薄之力”“我出3万元,希望家乡更加美好”……捐款的人流从台上排到台下。</p><p class="ql-block">曾经偏居一隅的新川,缘何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村民和乡贤们捐款为何如此积极?故事还得慢慢道来。</p><p class="ql-block">新川地处苏浙接壤处的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煤山镇,从空中俯瞰,村庄刚好处于群山之间的狭长地带,有条溪涧穿村而过,逶迤于竹林之间。</p><p class="ql-block">有溪涧,还有竹林相伴,典型的山清水秀。</p><p class="ql-block">我去过新川多次,且每一次都有新鲜感。每次我都住在村里一家紧挨小溪的民宿里,清晨,用语音智能设备打开窗帘,近在眼前的游泳池碧波荡漾,边上溪水潺潺,青竹苍翠。当然,还能看到村民在菜园浇水、摘菜,静谧与繁忙,相得益彰。</p><p class="ql-block">这里既有乡村熟悉的场景,又有颇具现代化气息的设施。</p><p class="ql-block">但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村庄,曾经却污染严重,溪水污浊不堪,青山成秃山,村庄垃圾遍地。</p><p class="ql-block">溪涧是新川人民赖以生存的重要河流。村民自古以来就在溪涧取水饮用、淘米做饭和洗菜、洗衣等。溪涧不仅见证了村庄的衰败与繁荣,也镌刻了村庄“重生”的印记。</p><p class="ql-block">曾经的新川村交通不便、资源匮乏。且因为人多地少,只得去几公里之外开垦荒山。农耕时期,村民讨生活十分艰难。</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之后,新川工业蓬勃发展,多家作坊、工厂如雨后春笋。很多新川村民实现了就业,解决了温饱,过上了小康生活。然而,新川这些工厂所从事的行业集中在高能耗与高污染,且忽视了环保,污水、污染物随意排放。</p><p class="ql-block">彼时的新川村,除了蓄电池厂众多,还有一批耐火材料厂、石矿厂和食品厂,既有粉尘又有污水,涵盖了众多污染源。日积月累,村庄边上的溪涧污染物堆积,溪水异常浑浊。</p><p class="ql-block">昔日清澈的溪水不见了,成群的鱼虾不见了。孩子们少了水中嬉戏的欢乐,村民生活用水也成了问题。</p><p class="ql-block">溪涧无声哭泣,青山也不再青翠欲滴。工厂加工生产排出的烟尘、粉尘漫天飞舞,村庄经常如乌云遮罩。山上的竹林附着一层灰尘,也变得无精打采。</p><p class="ql-block">一觉醒来,村民突然发现新川病了,且病得不轻。</p><p class="ql-block">村里经济是活跃了,但村民生活的环境发生了巨变,且这种变化,直接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存。“赚钱的目的是为了生活好,但赖以生存的环境恶化了,不适合居住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有村民不禁发出感叹。</p><p class="ql-block">竭泽而渔,恶果显现。新川人开始深刻反思,发出了灵魂之问。</p><p class="ql-block">从2003年开始,浙江省启动“千万工程”,实施“八八战略”。之江大地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指引下,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p><p class="ql-block">幡然醒悟的新川人认真贯彻执行,一方面是产业腾笼换鸟,尽可能减少污染源,实现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大力开展环境整治,下大力气清理河道污泥。</p><p class="ql-block">努力减少增量和化解存量,曾经污浊不堪的溪涧开始发生变化。20多年来,新川咬定目标,持续不断地坚持。</p><p class="ql-block">今天,走在溪涧边,看到的又是清澈的溪水,再近一点,还会看到嬉戏的小鱼,好不自在。</p><p class="ql-block">近在眼前的溪水清澈了,放眼远望,青山也在发生变化。</p><p class="ql-block">群山环绕的新川,最大的资源就是竹林。今天,目之所及,看到的都是青翠欲滴、绿意盎然的景象。</p><p class="ql-block">找回了绿水青山,新川把握机会,一鼓作气打造美丽乡村。</p><p class="ql-block">村里建了溪涧喷泉公园,集水利、生态、观光、休闲等功能于一身。与周边的小楼、菜园和竹林等融为一体。</p><p class="ql-block">清晨,漫步其间,能感受到万物复苏的朝气、清新;晚间,凭栏观景,忙碌了一天的新川在灯光的点缀下尽显寂静之美。</p><p class="ql-block">除此之外,你会发现,村里还有大大小小9个公园。每个公园都种上了花草树木,并通过绿色景观通道连成了一体,形成了“美丽步道+美丽公园+美丽乡村”全域旅游格局。</p><p class="ql-block">这样,整个新川就变成了公园,实现了“村就是景,景就是村”。</p><p class="ql-block">当前,浙江正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新川在延续多年的村企共建基础上,发挥乡贤力量,激发村民内生动力,推进乡村振兴,努力走向共同富裕。比如发展乡村旅游,通过农旅融合来帮助少数还未曾享受到发展红利的村民。一方面安排部分村民就业;另一方面让村里的农产品能卖个好价钱。</p><p class="ql-block">民宿是新川乡村旅游的开端,目前,村里已经开办了多家民宿,在绿水青山衬托下熠熠生辉……</p><p class="ql-block">见证村庄蝶变,奔流不息的溪涧也踩着节奏,弹奏欢快的乐曲,与摇曳多姿的竹林深情互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听海的心</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迟子建</p><p class="ql-block">十一年前,在爱尔兰的都柏林海湾,我遇见了一对特殊的看海人。</p><p class="ql-block">那该是一对母子吧?</p><p class="ql-block">一个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扶着一个穿黑袍的老妪,从一辆破烂不堪的轿车上下来,缓缓走向海滩。中年男人弯着腰,耷拉着脑袋,步态疲沓;老妪则努力昂着头,将身体拔得直直的,缓缓而行,一副庄严的姿态。</p><p class="ql-block">待他们走到近前,我发现老妪原来是盲人!</p><p class="ql-block">海上波涛翻卷,鸥鸟盘旋,老妪看不到这样的景象,可她伫立海边,与海水咫尺之遥,双手抱拳,像个虔诚的教徒,祈祷似地望着大海。扶着她的男人,不时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她也不时回应着什么。</p><p class="ql-block">从他们驾驶的汽车和衣着来看,他们是生活中穷苦的人。但大自然从来都不摈弃贫者,它会向所有爱它的人敞开怀抱。</p><p class="ql-block">在我眼里,一个人的身体里埋藏着好几盏灯,照亮我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们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和手,都是看不见的灯。眼睛是视觉之灯,耳朵是听觉之灯,鼻子是嗅觉之灯,舌头是味觉之灯,而手是触觉之灯。当一盏灯熄灭的时候,另外的灯将会变得异常明亮!站在海边的老妪,她的视觉之灯熄灭了,但依赖听觉,她依然能听到大海的呼吸;依赖嗅觉,她仍能闻到大海的气息;而她只要弯下腰来,掬一捧海滩的沙子,就能知道大海怎样淘洗了岁月,她的触觉之灯也依然是明媚的!</p><p class="ql-block">我相信那个老妪感受到的大海,在那个静谧的午后,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烈,因为她有一颗沧桑的听海的心!</p><p class="ql-block">看来世上没有什么事物,能够阻隔人与大自然最天然的亲近感。</p><p class="ql-block">我热爱大自然,因为自童年起,它就像摇篮一样,与我紧紧相拥。</p><p class="ql-block">在故乡的冬天,雪花靠着寒流,一开就是一冬!雪花落在树上,树就成了花树了;雪花落在林地上,红脑门的山雀就充当画师,在雪地留下妖娆的图画了; 而雪花落在屋顶上,屋顶就戴上一顶白绒帽了!</p><p class="ql-block">在大雪纷飞的时令,我们喜欢偎在火炉旁,听老人们讲神话故事。故事中的人,是人又是物;而故事中的物,是物又是人!在故事中,一个僧人走在夕阳里,突然就化做彩云了; 而一条明澈的溪水,是一颗幽怨的少女灵魂化成的。山川草木和人,生死转换,难解难分!听过这样的故事,我往往不敢睡觉,怕一觉醒来,自己成了一棵树,或是一条河。虽然树能招来美丽的鸟儿,河流里有色彩绚丽的鱼,但我更爱家人,更爱我家中院子的狗!</p><p class="ql-block">当春风折断了雪花的翅膀,冰封了一冬的河流就开了!雪化了,这样的神话故事也就结束了。人们不必居于屋内,用故事打发长冬了。大家奔向森林,采集一切可食之物,野菜野果,木耳蘑菇,甚至花朵。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在用脚翻阅大自然的日历时,认知了自然。我们知道采花时怎样避开马蜂的袭击,又不扫它的兴;知道去河岸采臭李子时,怎样用镰刀头敲击铁桶,会赶走贪吃的熊;知道在遭遇蛇时,怎样把它甩开;知道从山里归来时,万一身上被蜱虫附着,怎样用烧红的烟头把它们烫跑。</p><p class="ql-block">我们在掌握这些知识的同时,也从山林里带回一些疑问。蚂蚁为什么喜欢暴雨前聚堆儿?猫头鹰的眼睛在夜晚为什么会发光?蜻蜓为什么紫白红黄都有?露珠为什么怕太阳?蓝铃花为什么喜欢开在路旁?因为听了太多的的神话故事,我们的问题也有另类的:吊在杨树枝条下的红蜘蛛,是不是谁死后幻化成的一颗心?被啄木鸟吃掉的虫子,会转世成一棵草吗?灵芝是月亮栽下的吗?人参是英俊少年化成的吗?那些满口脏话的人间混蛋,都是吃腐肉的乌鸦变成的吧?而所有的好心人,前世都是白桦树吧,因为这种树,多么像蜡烛啊!</p><p class="ql-block">我们带着这些疑问去问大人,大人们答不出来的,就留待漫漫长冬时,他们讲故事时发挥了。他们会说,哦,你不是问灵芝是不是月亮栽的吗?告诉你吧,就是月亮干的!月亮种灵芝,本想给自己在人间镶块镜子,可是灵芝到了大地,见很多人为疾病所困,甘愿化成药材啦!我们渐渐知道,原来神话故事,是人编撰的呀。人的大脑多么的奇妙,它没有南瓜大,却比海天广阔!</p><p class="ql-block">长大以后,当我从书本中学到了有关自然的知识后,知道自己童年起建立的那个世界,是非科学的,但我一点也不沮丧。因为那个神话世界,朴素天然,温暖人心!所以我写作以后,在描绘大自然时,常有拟人的笔法。</p><p class="ql-block">大自然是我的另一颗心脏,当我的心在俗世感到疲惫时,它总会给我动力。</p><p class="ql-block">热爱大自然的人,一定会记得雷切尔·卡森的名字,她的不朽之作《寂静的春天》,是这位伟大女性,满怀悲悯地敲给这个越来越物质化的世界的晚钟,她是环境保护的先驱者和实践者。她的《惊奇之心》,像一座魔法小屋,吸引你走进,不忍离去。雷切尔·卡森曾说,假使她对仙女有影响力,她希望上帝赐给每个孩子以惊奇之心,而且终其一生都无法摧毁,能够永远有效对抗以后岁月中的倦怠和幻灭,摆脱一切虚伪的表象,不至于远离我们内心的源泉。</p><p class="ql-block">是啊,如果我们对大自然没有怀抱一颗“惊奇之心”,我们身体埋藏的“灯”,就不会闪亮,这世界就不会诞生那么多优秀的童话,我们在冬夜的炉火旁,也就没有听神话故事的美好时光了。其实对大自然的“惊奇之心”,不仅孩子应该有,成人也应该有,因为它能持久地生发心灵的彩虹,环绕我们黯淡的人生。</p><p class="ql-block">雷切尔·卡森离开这个世界整整半个世纪了,但她的作品带来的潮汐,一直回荡在我们耳畔,让我们能够静下心来,看一眼头顶的月亮,让我们能够满怀柔情,把一颗清晨的露珠当花朵来看待。看到她用朴素纯净的文字勾勒的那片缅因州的海,我蓦然想起了在都柏林海湾相遇的那位看海的盲人老妪,这两个不同时空、不同地域的观海者,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我心中,她们同样的清癯、内敛,同样的骄傲和高贵!</p><p class="ql-block">雷切尔·卡森是大自然的修士,把芬芳采集,播撒世人。所以她的音容失明于这个世界了,但她作品的光辉,从未落入黑暗之中。</p><p class="ql-block">我们在捧读她著作的时候,依然能够感受到,她那颗勃勃跳动的听海的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故乡飘着一朵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谢杰 </p><p class="ql-block">人最不喜的应该是雨雪天,因为雨雪天是寒冷的、湿润的,一出门便是脚沾稀泥,会玷脏了洁白的裤腿;但最喜欢的却是晴天,因为晴天是暖和的、爽朗的,给人舒畅、发人愉悦,总有一种期待的感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记得那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也是一个世纪末钟敲响的日子,我们在平山职中正好处于毕业之年,那时的我们还是一个个尚未成熟的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除了读书就是整天在校园里来回游动,似乎在体验着"幸福人生"。有的同学较为发奋,一步步向前提升,每一天都有微薄的收获,到最后则是受益颇丰;而我,则懵懂,则迷茫,则顽物丧志,则无所事事,根本找不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总把自己放逐于散漫的境地,既没有上进之心,也难收惰心之水,读书则成了最大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时间分秒流淌,中考近在咫尺。勤奋的人始终有他们的追求,有他们的目标,始终有他们拼搏的"气候",预示着他们即将走进理想的世界。我,从不懂学习,怎样去走好自己的路,尽管路在脚下仍旧迷失方向,总之,走一步算一步,未来人生就听天由命,船到桥头也自然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古人有句诗曰:"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分别后也会相聚。就在前不久,由身处贵阳的邓欢发起倡议,并联系近在赫章的几个老友,准备建微信群拉老四班的同窗搞一个聚会,畅叙自己分别二十年间的生活,从而增进老朋老友们的友谊。当她那真挚的言语发出后,迅速得到大伙的响应,纷纷到处寻找其他老友入群谈事,以了结以往许下的心愿。通过几位老友的商议后,我们初步制定了一个简单的活动方案,于是在班主任老朱的带领下迅速开展起来。欢欢建好微信群后便开始寻"亲",一个礼拜之后,原四班老朋友们的声音终于在群内作响,大家飘散的心又汇在了一起。原定计划是所有人都要参加,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只有二十来个人可以活动,连我们敬爱的几位师长也受邀参与其中,为我们的相聚增添了难能可贵的氛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们按照原定计划,1号当晚全在县城集中,朱老师早在餐馆内设好晚宴为大家"接风洗尘",相见之时无比激动,月饼甜味涌上心头,相互微笑相互调侃,拉近了二十年别离的情谊。在用餐中,彝族女子送上美妙的彝歌,欢迎八方宾朋到此一品。我们也豪情奔放,跟着她们的旋律哼唱起来,大家举杯畅饮、乐不知疲,将歌酒相融,把这份相会之情潜藏于内心深处。从那时起,让我开始懂得了什么才叫友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号早上,大家吃了早餐,连同昨天未到的老友们也一同乘车去了平山职中——我们阔别二十年的母校。到学校后,几位老师早已在此等候、笑脸相迎。我们随后换上白衫,在石老师的引领下、在老师们的陪伴下漫步在校园的角落,观赏着一道道亮丽的景致,回味着一股股鲜活的气息,走到每一地都驻足许久,仔细聆听石老师的介绍,以好回忆过去的旧貌,感受着曾经走过的岁月。游走完后,我们大家便在主楼的台阶上合影留念,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文化衫,那上面墨印的每一个字每一种颜色,都彰显着我们相聚的意义。后来,石老师便邀我们到一楼办公室座谈,顺便倾听一下大家的人生感言,可大伙都没有发声,而是用微笑面对,认真聆听着朱老师的每一句感辞,手里还拿着珍贵的纪念品,此刻让我感觉到这段同窗之情最值得珍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晚上,我们来到县城,来到老同学阿刚的御缮园山庄,于其间观赏,里面的布置精美,彩灯高挂树间,木房与假山池塘相接,宽敞的大院摆满了桌椅,可以容纳一两百人,哪怕客人稀少时也是热闹的。等人员到齐后,大伙齐聚木包厢,饮着醇香的美酒,吃着爽口的菜肴,相互敬酒,畅所欲言,再一次拉近了已分别二十年的距离,诉说着自己的生活经历,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无不为此刻勾勒情致,完全沉浸在一片欢愉的世界里,那份情谊不停地占领着木房,占领着山庄,久不退去。过不多久,大家在迷糊中走进了金座KTV,去一展高吭的喉嗓,一展豪大的酒量,将相聚的情愫完全释放和告白,让每一个人都能明白,虽有距离但友谊长在,虽不能相见却心灵相通。永远还是那句话:一朝同窗、终生朋友;四班情谊、天长地久。</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故乡那片黄土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传俊</p><p class="ql-block">耕播时节,一犋黄牛弓背伸脖拉一把犁子,在牛把式发出的"喔喔""嘚嘚"的号令下,迈动踏地有声的四蹄,一趟趟奔走在故乡的黄土地里。实在太累了,就立于地头,稍微打个站,"呼哧呼哧"喘几口粗气,再继续低头负重拉犁。这块地与邻近的那块地,这个村庄与另一村庄的地里的景象,如出一辙,毫无二致。此时的黄牛,多像长年累月躬身奔忙在希望田野上的父老。</p><p class="ql-block">新犁过的黄土地里,一个犁沟紧挨一个犁沟,依次排列,宛如海面,微微起伏着黄土地独有的脉络。近前摸摸像犁铧面一样的土筏子,潮乎乎滑溜溜的,细腻柔软。那扑鼻的泥土气息,在触摸间即刻浸染了身心,乃至魂灵。泥土的绵长幽香,在宽厚仁慈的田野里漫游着,飘逸着。每个地块,每道垄沟,每条河流,每棵小草,每片树林,每个村庄,每一位男女老幼,无不舒畅地呼吸着泥土的芳香,憧憬着美好的未来。</p><p class="ql-block">黄土地犁够一遍,再横耙竖耙斜耙数遍,农人就根据农作物生长的习性,先挥舞榔头打坷垃,再用铁锨折叠成田畦,趁墒情赶节令,将芝麻棉花谷子高粱等作物的种子播种到黄土地里。种子破壳出土了,发芽了,长叶了,起莛了,笑迎和畅惠风沐浴温润雨露,茁茁壮壮,充满生机。农人不管是锄地间苗拔草,还是翻秧整枝打杈掐顶尖,或站或立或蹲或低头或弯腰,天天与黄土地交友谈心,举案齐眉,相敬如宾。</p><p class="ql-block">农人视黄土地为知己,年年辛勤打理,季季将汗珠子浸透到黄土地的心坎上。不露声色的黄土地,牢记施恩者那片深情厚谊,孕育出丰饶的五彩缤纷的食粮。你看,夏季灿灿生辉的麦浪,秋季原野里金黄的谷子,涨红了脸的高粱,笑逐颜开的棉花,节节高的芝麻,"大腹便便"的黄豆绿豆,黄澄澄的玉米棒子……不就是对忘我付出农人的丰厚回报吗?</p><p class="ql-block">黄土地出产粮食菜蔬瓜果,充填农人对生存的渴望;黄土甘愿化为泥巴,满足农人惯常的必须。</p><p class="ql-block">那时,村村户户几乎是清一色的土坯房。土坯从哪里来?地头田边,沟沟坎坎,取回来的黄土大派用场。砌土坯墙修建房屋,垒院墙,盘锅灶,垫院落,垫牛羊圈猪舍鸡舍,糊火盆取暖……哪一项不与黄土有关。黄土在农人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将自身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买不起烧制的瓷缸和瓦缸存放粮食,生产队分了粮食担心被老鼠啮噬,智慧的母亲想出一个办法,用黏性较强的黄土掺碎麦秸和成硬泥巴,匠心独运地糊成泥巴缸,晾晒干后盛放粮食。泥巴缸上下部位小,中间粗实,既盛粮多,又便于盖上盖子保管。那缸盖子,也是用泥巴糊的。母亲为使其光滑好看,边糊边用手掌沾水一遍遍涂抹抛光,恰似给插入异卉的花瓶上彩釉般一丝不苟。那年新居落成,我在老屋内倒腾物件时,发现老屋门后仍放置着一个多年不用的泥巴缸。我知道它已陪伴母亲多年。母亲去了,它已成为遗物。</p><p class="ql-block">当母亲别出心裁糊就的泥巴缸轰然破碎,重回归于泥土的时候,心中有种敬畏之情在缭绕。小时候,我曾在黄土地里拾麦穗,铲麦茬根,捡玉米疙瘩,拔野菜,挖草根,割青草,溜红薯和花生……成年后,与父老乡亲并肩在黄土地里耕耘"刨食"度日。尽管黄土地变魔法似的每季都有求必应,我还是想有朝一日脱离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环境,脱离那片黄土地,过一种所谓的称心生活。机遇成全了我,我真的远走高飞到城市谋求一份不错的工作并安了家。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年岁的叠加,我对故乡那片黄土地有种久久不能释怀的负罪感,诚挚地怀念那片黄土地。那片黄土地,有我不舍的根和不散的牵挂。是它,供给我食物,滋养我的生命。那里,影印了我立志改天换地,让高山低头,使河水让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远大理想。也是那里,留下了我天真无邪的笑语,刻记着母亲离世时,我呼天抢地的泣血哭声……</p><p class="ql-block">少小离家,恍然若梦;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父老乡亲一代又一代,在那里默默耕耘,将不是我记忆中的生活呈现在我面前:收割机甚至没有多大的隆隆声——装了降噪音设备——就将一大片金黄色的收获,不是送到家,而是直接送到收购站。我面对空荡荡的大地,却看到父老的笑脸塞天盈地。我的故乡,寄托着我的乡愁,也承载着父老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村庄里的春天</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传俊</p><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坐落在古宛城北10余公里处,村庄东面是独山,北面是紫山,西面是磨山和塔子山。这些山头,都在目力所及之内,近的5公里,远的也不过10来公里。</p><p class="ql-block"> 春天的村庄,隐身在树木刚刚吐露出的鹅黄嫩芽弥散的晕圈之中。站在村庄西岗上往东仔细打量,只觉得村庄像是一位画家适才调和好颜料描绘出的水粉画,透出几多朦胧,几多迷离,几多恬淡,神秘中显得清雅,敦实中释放着轻松,日暖光融的诗情画意围裹着整个村庄。房前屋后,塘边河畔,那槐树、楝树、楸树、榆树、椿树、柳树、梧桐树等,疏密有致,竞相在春的气息里舒展腰肢。过不多时,我家西屋北山墙外,那棵两股粗杈的楝树开花了。白中透紫的花朵,健旺繁茂,能将树梢枝头挂得满满的,像一个个小铃铛,又像一只只小眼睛,在春光照射下格外诱人。微风慷慨地将缕缕香甜味送入鼻腔,猛吸一口,脑清气爽,心旷神怡。那只黑得发亮的小猫咪,伸伸腰肢,在楝树根部的柴火堆旁对着我“喵喵喵”地叫着,好像在告诉我,春天已降临人间,包括它在内的万事万物正在复苏萌动。</p><p class="ql-block"> 村庄原有的敦实气派、令周围十里八村羡慕的寨墙,后逐渐废弃。东西南北四条大路规规矩矩从村庄中心通过“寨门”往外延伸出,再分成若干小路,蜿蜒到阡陌纵横的田野里。大小不一的田地里,长势喜人的麦苗儿,尽情享受着春风春阳的宠爱抚摸。麦秆粗实,麦叶宽厚,宛若被涂抹了一层闪亮亮的油晃眼。麦叶尖儿挂着的露珠,晶莹欲滴。这些麦苗在春风里你推我搡,互不相让,争着往上蹿个,比试高低。麦田中夹杂着一些还未种植作物的春地,可是乡亲画家笔下的留白?</p><p class="ql-block"> 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灿灿笑盈盈,在暖洋洋的春光里摩肩接踵手舞足蹈。田埂上一树树妖娆的桃花,争相与油菜花媲美。那历尽千辛万苦,不知疲倦的蜜蜂,赶趟似的,嘤嘤嗡嗡在花中采花酿蜜,也酿造幸福的生活。那茵茵的青草,就像刚铺开的绿地毯,铺满村东有名的古宛城梅溪河的上游,蔓延到庄稼地边和村头。田野里一派繁忙景象,男女老少头戴草帽肩搭毛巾在浮动,趁大好春光忙着在预留的春地里种玉米栽红薯种棉花点豆子……从村中池塘担水,扁担钩子摩擦水桶梁声和路边杨树叶子哗啦啦的响声交相应和,节奏分明。斑驳的光影里,行走着健步如飞、虎虎生生的男子汉。“牛把式”赤姓大伯蹲在田埂上小憩,嘴里噙着一根长杆旱烟袋,吧嗒吧嗒自如地吐着烟雾,眯缝着眼睛看着身旁站立的匀和反刍的老黄牛,悠然自得,神态自若。村里人称“老笨”的羊倌,哼着自拉自唱的宛梆,或自编的小曲儿,赶着山羊绵羊混合、黑色白色相间的羊群,甩着鞭鞘从大路上经过,羊蹄的“踏踏踏”声和羊“咩咩咩”的叫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幅田园牧歌的大写意。</p><p class="ql-block"> 春雨贵似油。总盼着春风能有春雨携手相随。清晨起床,习惯性地抬头仰脸望一望无垠的天空。咦!竟有雨星爽朗朗地落在脸上和脖子里,痒酥酥的,滑到嘴里,甜丝丝的。兴冲冲跑到院子当中,一头扑在朦朦胧胧的细雨里,享受这姗姗来迟的细雨的润泽,沐浴春雨神圣的洗礼,感觉春天那年轻的心跳。继而再跑出院子,邀上三五个伙伴,不撑伞不戴笠不披蓑衣,用欢笑声迎接知时节的春雨悄然而至。这春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沙沙喃喃,缠缠绵绵,如烟,如雾,如梦,如芒,赛星儿,赛芽儿,赛茸儿,像梳子,像篦子,像细线,丝丝缕缕,无声无息,飘飘洒洒。在春雨朗润中,时而张望畅想,时而奔跑若狂,我们变得很憨很呆,很痴很迷,又无拘无束,肆无忌惮,兴奋异常。那泥土的微腥味,小草的清香味,牛羊的粪味,房屋上散发出的黄背草味,厨房里飘出的炊烟味,相互交织混合在一起,闻一闻就觉得特别坦然和舒畅。这,是村庄里固有的浓郁的味道吗?</p><p class="ql-block"> 雨过天晴。夕阳的余晖将远山近畴和村庄涂抹得金闪闪黄灿灿。村里的四个池塘和萦纡村庄寨河沟里的流水,以及村东潺潺流淌的梅溪河水,也仿佛有金波金光在荡漾,盛满了辉煌。院落里厨房顶上烟囱里的袅袅炊烟次第升了起来,香喷喷的晚饭味道直往鼻孔里钻,诱惑我的味蕾。这时,大人呼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妇女们唤鸡鸭进圈的声音,高一声低一声,回响在泛着湿气的村庄上空。木门的转柱与石门墩凹槽接触的吱扭吱扭声,是一首经年不衰的老歌。煤油灯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憧憬夏季的收成,滋滋润润,和和睦睦,其乐无穷。</p><p class="ql-block"> 夜晚,当那轮圆月从南北而卧的独山北头的豁口处慢慢升起来时,皎洁的月光碎银似的,洒遍村庄的旮旮旯旯。洒在院中的鸡舍、猪圈、梨树、翠竹上,洒在晾晒衣物的铁丝上,洒在村北寨外晒场里的石磙、麦秸垛上,洒在村西池塘边水井上方那架古老辘轳上,还有栖息在水坑边的鸭、鹅的身上……这些,无不在纯净月光的抚爱下,醉染着村庄里的春天特有的诗情画意哲思哲理。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枕着夜色的美好和柔润润的雾气,沉酣到宁静安谧祥和的梦乡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地势起起伏伏,岗岗洼洼,但自从先辈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徙过来后,一代代在这里耕耘纺织,繁衍生息。高粱、玉米、小麦、豆子、花生、芝麻、红薯等五谷杂粮,种植什么土地就让你收获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故乡岁月静好。</p><p class="ql-block"> 春暖花开季节,刚一扑进故乡的怀抱,那和善的乡音,熟悉的气息,亲切的笑容,都相契相约朝我涌来,把我带回到那原始而自然,质朴而素雅的景色中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暖心粥</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车承金 </p><p class="ql-block"> 来到爱心粥铺时,天刚亮,太阳还没露头。一下车,一股寒风袭来,脸上刀割似的。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p><p class="ql-block"> 掀起棉门帘,走进屋,热气扑面。只见右边是餐厅,五张长条桌,能坐下一二十人的样子。左边矮墙边放着两个粥桶。我掀开桶盖,粥香扑鼻。一桶是小米粥,金黄金黄的,另一桶是大米粥,雪白雪白的。桶边有两盆拌好的咸菜,一盆芹菜,一盆芥菜疙瘩。</p><p class="ql-block"> 矮墙里面是厨房,两个大蒸锅冒着缕缕热气。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一个低头揉面,一个低头切菜,看样子两人都很忙。</p><p class="ql-block"> “环卫清洁工、孤寡老人、留守儿童、贫困残疾人、农村进城务工人员、各类困难人群……我不在免费喝粥范围呢。”我看着墙上红纸上写的免费就餐范围,嘴里念叨着。切菜的女人转身打量我说:“第一次来吧?自己拿碗盛粥,随便喝,不在范围内也不向你要钱。”说着,她随手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盆,把切好的海带丝收到盆里,加几勺精盐,用筷子拌好放在矮墙上,问道:“馒头差不多了吧?”揉面的女人说:“差不多了,捡出来吧,蒸下一锅。”</p><p class="ql-block"> 正说着,进来三个戴棉帽、穿棉袄的女人,帽子前檐上挂着白霜,棉衣外面套着橘黄色马甲。打头的女人摘下帽子,搓着手说:“这天,真冷啊!”看这身打扮,我猜她们是环卫工人。</p><p class="ql-block"> 一问,果然是。三名环卫女工,一名姓王,一名姓李,一名姓杨。我洗过手,盛了三碗粥,端到她们面前:“喝碗粥暖暖身子。”高个子小王说声谢谢,接着问我:“以前没见过你,是新来的义工吧?”我笑了笑,说:“算是吧,临时帮忙,只今天一个早晨。”她笑着应道:“热乎乎的粥,喝一口热在身上、暖在心里,我们姐妹把这粥叫暖心粥!”</p><p class="ql-block"> 小李接过话茬:“我们每天凌晨四点多出来干活,抡着大扫帚,干活时没感到冷,扫完停下来就冷了,特别是后背冰凉冰凉的,又冷,又累,又饿。”停一会儿,她指着碗里的粥说:“你看,这时热乎乎的粥馇好了,还是免费的,喝上一碗,是不是特别暖心?”</p><p class="ql-block"> 此时,陆续有人进来喝粥吃饭,人多了起来。主食是粥、馒头,配的是三种小咸菜。顾客自己盛,吃多少盛多少。忙完手中活,两个中年女人从厨房出来,坐在木凳上歇息。趁着空闲,我与她俩聊了起来,得知两个女人都姓赵。老赵五十岁,小赵四十八岁。</p><p class="ql-block"> “你们几点起来馇粥?”我问。老赵说:“每天五点半就来了。小赵蒸馒头,那是技术活儿,你看她蒸的馒头多白啊,多暄腾啊,好吃呢。我笨,负责馇粥,拌咸菜,这活儿简单。每天七点饭菜就都准备好了。”</p><p class="ql-block"> “我更笨了,就会刷盘子洗碗!”另一个女人正好走进来,笑着插话。老赵给我介绍:“她姓季,比我大一岁。我们常来这里干活的有六七个人。今天我们三个来,另外几个有事没来。”</p><p class="ql-block"> 小屋不大,人来人往。老季脱去大棉袄,挂在衣架上,又从衣架上拿一件白大褂穿上,走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开始刷洗客人用过的碗筷和盘子。</p><p class="ql-block"> “这么辛苦,有多少报酬?”我问。</p><p class="ql-block"> 老赵笑了:“我们都是义工,不要报酬。比起李大哥来,我们出点力气罢了。他出的可是真金白银啊!”</p><p class="ql-block"> 说曹操,曹操到。有人说,李大哥来了。我转过身,见进来一个男人,六十来岁,中等身材,国字脸,眉宇开阔,面相憨厚。我上前一步,握手问候。老李说自己经营着一家小企业,这个爱心粥铺是2012年开业的。在这里义务奉献过的义工来来走走,有三十多人。</p><p class="ql-block"> 说起办爱心粥铺的初衷,老李说:“有一次,起早外出谈业务,三九天特别冷,车出了点故障停在路边,见一名女环卫工在干活,眉毛上都是白霜。聊几句,她说干完活,大冷天就想喝碗热乎乎的粥。还有,我居住的小区,有些七八十岁的老人,独自生活,手脚不大利落,做饭困难。小时候我家困难,读书时没少得到好心人的帮助,就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与妻子商量,办了这个免费粥铺。”</p><p class="ql-block"> 粥铺开办初期,只限环卫工人和孤寡老人用餐,后来扩大到今天的用餐范围。每天来喝粥的有五六十人,主要还是环卫工人和附近的老人。</p><p class="ql-block"> 我跟着老李来到厨房里间,货架上有两个牌子的面粉,三袋盘锦大米、两袋五常大米,还有一些小米。老李笑呵呵地说:“这些都是爱心人士捐献的,还没吃完呢,就又有人送来。厨师们帮忙做义工,不要报酬。房子是我自己的,不花钱。剩下些水电费,买点青菜,小来小去的,没几个钱。”</p><p class="ql-block">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以环卫工人为主的就餐高峰过了。老赵说:“咱们把米粥和馒头热热,再拌个豆腐咸菜,老人们该来了。”说完,老赵、小赵还有老季,又忙了起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又是木瓜飘香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何霖</p><p class="ql-block">年少时,在父亲的旧书箩中无意读到《诗经》,第一句便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因老家贵州不产木瓜,问父亲也无从说起。不曾想到,十多年后,我南漂到了广州番禺,继而来到现在的南沙区东涌镇,便有幸见识了想见又未见到的木瓜。</p><p class="ql-block">第一次见到木瓜,我还不知道它是木瓜,别人把它当水果送给我,就把它当芒果一样吃。我用刀削皮,从中间切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籽粒,心里有些不爽的感觉。用小刀把籽粒刮开,放到嘴里不习惯地啃起来,因木瓜没有熟透,还有些生涩和异味,便随手弃之。</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住在一栋两层楼的砖瓦房里,门前一小块自留地上生长着两株植物,有两三米高,树干笔直,不枝不蔓。树的顶端,绽出一柄柄镂着花纹的绿叶和一朵朵乳黄色的小花,花儿从叶柄间探出来,静静地团着,看上去很有美感。没过多久,那些花就变成一个个碧绿的椭圆的小木瓜儿,嫩嫩的,像一滴滴碧绿的圆润的玉,一个个层次分明地排列着。在青木瓜的身上轻轻一划,有白色的浆汁像乳汁,以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形态缓缓地滴流出来。</p><p class="ql-block">夏末的阳光,用一种微醉过的酡红投在木瓜上,给了它更多的滋润,木瓜的颜色跳跃了起来,碧绿中平添了几缕黄色。到了秋天,目光再扫过它时,我惊诧于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它是在什么时候泛黄的,一下就跨入了成熟。</p><p class="ql-block">直到有一天,木瓜落到我的餐桌上,我才对它另眼相看。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与几个朋友去一家甜品店消暑,有的要了姜撞奶,有的点了绿豆沙,我要了一个冰糖雪耳炖木瓜,品一口甜甜的,吃进嘴里缓缓融化,弥漫味蕾,沁入心田……这时的木瓜才真正被我接受。</p><p class="ql-block">我终是熟悉并喜欢木瓜了。特别是东涌的木瓜,它不仅个头光滑均匀、皮薄肉厚,而且浓香鲜甜,柔滑可口。在生产过程中特别注重微量元素的均衡使用和有机肥的施用,十多年前曾获番禺区旅游产品称号和农业部颁发的无公害农产品认证,成为东涌的一个品牌。所以,每次我到大稳村,都会到木瓜园里瞅瞅,体会木瓜累累时,那份田园之趣乐也融融。我向园主订购了许多箱木瓜,准备送给远方的朋友。</p><p class="ql-block">我给自己留了一箱,共九个,每个用纸独立包裹,把它们放在小车的后备箱里,那时它还是青黄交接的时候。一周过去了,几乎要忘记它时,整个车里充满了木瓜的芳香,打开车后盖,发现它已经通体金黄,香味扑鼻。拿回家后将它剖开,果肉黄里透红,而中间聚集了一窝的子儿,粒粒如黄豆般大小,黑得晶莹剔透。这次吃木瓜,有所改进。先将瓜切成条块,去子,再用刀顺势去皮,最后切成小方块用牙签挑着吃。那鲜艳的果肉入口即化,一股软绵香甜直透心间。</p><p class="ql-block">"芳香去垢秽,素琴有清声。诗人感木瓜,乃欲答瑶琼。"现在的木瓜,于我是一种感性的诱惑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秋韵如画</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高中梅</p><p class="ql-block">"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转眼间,立秋就来了。暑去秋来,两三场雨后,就把"秋老虎"给浇蔫了。它的高温已无力肆虐,特别这清凉的秋雨一降,把满天里的空气里里外外给洗了个遍。多日混浊的闷气,经这绵绵的秋雨轻轻一洗,一下子清新起来,吸到口中,咽到肚里,凉爽爽的,真是舒服极了。</p><p class="ql-block">黄叶是秋的使者,是秋带给我们的一份值得珍惜的礼物。当你漫步在洒满黄叶的路上时,你是否感受到秋的寥旷与苍凉?这片片黄叶给现代的都市增添了多少古典浪漫!碧云天,黄叶地,有如沉寂夜空里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多少无尽的才思和灵感!一片黄叶轻轻地拍一拍你的肩头,然后悠然落下,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嚓嚓声,这是西风在向你亲切地招手。春也温馨,秋也迷人,眼过长空,风卷落叶,古道西风,小桥流水,都是秋天里一个个动人心弦的音符。</p><p class="ql-block">仰望苍穹,清凉的空气越发显出天空的高远深邃。杨树光秃秃的枝桠清晰地印在天幕上,仿佛一幅挂在天空的淡雅素描。地上是厚厚的一层落叶,封藏着对远去的春夏的浓浓留恋。脚踩上去,软软的,是秋天给我们的抚摸。树枝上零星的几个树叶,宛如几个跳动的音符,在风中唱出秋天的赞歌。</p><p class="ql-block">黄色是秋天的肤色,也是最容易让人产生怀旧与思乡情怀的颜色。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黄色是成熟的颜色。树叶由最初的鹅黄经过春夏的成长,变为朝气的嫩绿,蓬勃的墨绿;秋天,又变成成熟圆满的黄色,在冷气袭来时,它们毫不犹豫地飘落下来,堆积在母体的根部,用自己的身体为母体防寒遮雪,供给母体做来年的养分。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看似无情的树木,却情深意重如人类,用这种人文的自然现象,展示着秋天的伟大与深沉。</p><p class="ql-block">秋的气质是纯真的。自古以来,秋天的一切就是明净与纯洁的化身,人们往往把最美的东西赋予它秋天的特质。少女的明眸够多情够明亮的了,就叫它秋波,所谓"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根葱";月亮与露水够可爱的了,但在秋天里,"露似珍珠月似弓";这些多变的、给人错觉的精灵,却把它们最美的一面在人们心目中定格成永恒。</p><p class="ql-block">秋天又是典雅的,她不同于春天的躁动,夏天的奔放,更不同于冬天的刻薄。她宛如一位典雅庄重的东方贵妇,让你在不经意间瞥见她的惊艳,让你在她的美丽中失魂落魄。一缕清风,一片红叶,几点寒星,几许秋香,都是那么具有摄人心魄的震撼力,而这一切,却是秋天里最自然、最普通的了。</p><p class="ql-block">秋天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欣赏秋天的美,如同手捧一杯香茗,需要把盏临风的耐性与超脱,因为你面对的是一首意味深长的诗,又是一声荡气回肠的曲,更是一个捉摸不透的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正是花事繁盛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姚玉蓉</p><p class="ql-block">乍暖还寒的三月走进尾声的时候,春天已势不可挡,一场繁盛的花事悄然但热烈地攻城掠寨。犹如一场美丽的侵略,当人们惊觉时,已然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于是目光辉映着心情同时沉沦,无法抵抗这来势汹汹的春色。不如择一明媚的春日,闲庭信步,踏青赏花,方不辜负如此良辰美景。</p><p class="ql-block">无需走远,出了小区的东大门,春柳景观大道草木葳蕤,绿化带里的几颗白玉兰花开得正当时,一朵一朵小灯盏似的花朵绽放在枝头,远远望去,仙姿卓约,冰肌玉骨。我见过的最摄魂夺魄的白就是这一树树盛放时的白玉兰,比雪花内敛,比樱花浓烈,我每每经过都会回首观望,想把这短暂的美摄入眼里,植入心中。与白玉兰毗邻而居的几株紫玉兰花期要稍微晚一些,微微打开的花苞羞涩矜持,像刚刚发育的少女,正是最美好的时刻。世间最开心的事就是在最美好的时刻遇见你。</p><p class="ql-block">春柳路的北面是江洲西路,江洲西路有一段几百米长的"樱花道",两排密密匝匝的单瓣早樱此时正次第开放。这个品种的樱花五片单瓣的花朵,伶仃的花蕊,粉白的颜色,单独一朵,不过我见犹怜的姿色。可当她整树整树地开放时,远远看去,繁华、壮观、热烈、灿烂……纵使是最素净的粉白,也美得惊心动魄。樱花的美,美在交相辉映和一气呵成,更美在把生命渲染到极致的那份恣意。漫步在这条不长的"樱花道"上,诗意丛生,步履轻盈,所有的心思就像随风飘落的花瓣轻轻落地,化为尘泥……</p><p class="ql-block">江洲西路的尽头是明珠湾,两岸边一株桃一棵柳间隔种植,绵延成一条长长的风景线,此刻这些桃柳正用生命诠释着"桃红柳绿".明珠湾两岸的桃树是观赏桃,花朵是重瓣的,颜色是深色的朱红,不结果。而在我生活的岛城,居民喜种果树,尤其以桃树居多,随处走走,都有可能跟一树桃花相遇。这不,沿着明珠湾向西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桃花开得正艳,云蒸霞蔚般装点了整个庭院。桃花其实是三月花事的主角,已经在诗经里鲜艳了千年。</p><p class="ql-block">走走停停,不经意间已经走出了好远,一路花开相伴,暗香盈袖,竟丝毫不觉疲惫。如果不是天色向晚,我还想去乡间走走。我知道此时的乡间,明黄的油菜花正铺天盖地,我知道乡间的花事更鲜活更淋漓尽致。</p><p class="ql-block">平日里蚂蚁般碌碌,而今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这花事繁盛时跟花儿们来一场约会,让美丽拂拭内心的尘埃,如此,人生真的可如蚁也可美如神!</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蛙鸣如鼓</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智红</p><p class="ql-block">天空中淅淅沥沥地飘洒着立夏后的第一场细雨。</p><p class="ql-block">极目窗外的田野,到处是一片氤氲的水气。偶尔透出雾霭的一角角水田里,刚插下没几天的秧苗淡淡地绿着,倒是田埂水渠边的那些水草长得丰茂,信心十足地狠抽着油亮的叶片。</p><p class="ql-block">那些快乐的小雏蛙们,这时节正好可以幸福地蛰伏于水草的深处。它们那宏亮的嗓门儿一定早就痒了,只要雨水稍稍一停,它们便会迫不及待地亮开嗓门。那时候,从我家二楼的阳台可以清楚地看到的那一片田野阡陌,就将到处是蛙声一片。</p><p class="ql-block">蛙声果然就响了起来。一声,两声,接着便有如点燃了的鞭炮,密密匝匝地鸣响开来。农人们都习惯把这种有了些许规模的蛙鸣,非常诗意地称之为蛙鼓。</p><p class="ql-block">鸣响这宏亮蛙鼓的,正是那些小身板、大嗓门的田蛙。</p><p class="ql-block">农人们拿田蛙的鸣叫与鼓声相提并论,其实并不过分。我就从未听到过有比家乡的田蛙更为雄浑更为高亢的蛙鸣。一只个头只有拇指头般大的田蛙,其鸣声竟然宏亮如牛吼。</p><p class="ql-block">初夏里的蛙鼓,飘逸潇洒,充满了青春的轻灵与朝气。因为一般在初夏里叫唤的,都是些刚刚脱去蝌蚪形骸的小蛙,鸣声稚嫩,中气略嫌不足。</p><p class="ql-block">当时令进入五月中下旬的时候,所有的小蛙都长成了壮蛙。因而,五月里的蛙鼓,总是那么浑厚,那么空阔,那么雄壮,仿佛是在上演一场大戏。</p><p class="ql-block">在五月那些潮湿的夜晚,每一只田蛙,都是一个寂寞而昂扬的鼓手,都在有节奏地挥舞着季节的棒槌。那一阵紧似一阵地轰鸣着的"鼓声",一阕阕、一拔拔,全都出自田蛙们最真挚的肺腑,与乡村那律动着的脉搏一一对应,把整个乡村,都安放在了一个极为显著的、抒情的位置之上。</p><p class="ql-block">那是蓬勃的生命最为欢悦的喧闹,那是生命活力最完美的宣泄与张扬。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本质的快乐,那是天籁,是福音,是充满生机的田野一种酣畅淋漓的表达。</p><p class="ql-block">生命在蛙鼓声中拔节,憧憬在蛙鼓声中长高。触摸蛙鼓的内核,那是一片无边无际地蔓延着兴奋的绿色。透过蛙鼓纷纭的旋律,我们所摸索到的,是充满魅力和张力的乡村风情,是沉甸甸的稻穗那淡淡的幽香。</p><p class="ql-block">尽管田蛙的个头纤小,形象卑微,但我却一直对它们怀着深深的敬重和爱戴。</p><p class="ql-block">它们是天地之间最为快乐的精灵,是田野的诗人和歌手。它们一生隐居于田间,用泥土样质朴的声音,为寂寞的乡村岁月凭添上了一缕朴素而温暖的灵动。</p><p class="ql-block">从桃花汛发到稻黄蟹肥,它们总在专心致志地演奏着,歌唱着,以一种原始的激情,填补农事的间歇,贯穿春种秋收。它们那美丽而又寂寞的鸣唱,是那样的贴切,那样的真实,就像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美好而又平凡时光。</p><p class="ql-block">它们是田野间最优秀的歌手,任何一个把田野视为生存根本的农人,都能从蛙鼓的旋律中,倾听到春天的降临,倾听到丰收的脚步,倾听到稻田的分蘖、坐胎和灌桨的声音。一片被蛙鼓精心守护的田野,肯定是一片没有虫害的田野,一片丰收的田野。</p><p class="ql-block">我曾见过田蛙们捕食害虫的情景,它们总是在该出手时就出手,动作干净而利索,像一个个行侠仗义的游侠或骑士。</p><p class="ql-block">田蛙永远都是属于乡村的,那水淋淋的田野,才是它们永远的家园。在喧嚣的闹市,它们永远也找不到朋友,只有那些真正把田野当作生命一样看待的农人,才是它们真正的朋友。它们在春天降临大地的时候,敲着自己的鼓,唱着自己的歌,来到我们的田野和乡村。但等到秋色的金黄遍布整个田野的时候,它们却又悄然地隐退了。我知道,其实它们也很想与那些勤劳的农人一道分享丰收的喜悦,但它们又不愿意让自己嘈杂的鼓声,搅扰了平静而温婉的秋意。</p><p class="ql-block">故乡的蛙鼓,足以让我感念一生回味一生。它们是大地的耳语,是故乡的音乐,是田野永远的呼吸。</p><p class="ql-block">在蛙鼓永远地抛弃我的日常生活而去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们的内心离田野有多近,蛙鼓也就离我们有多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母爱像棉花盛开</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徐学平</p><p class="ql-block">听说每一位母亲都是大地上盛开的花朵,有人说母爱温馨如康乃馨,有人说母爱圣洁如鲁冰花……然而,我那与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母亲却从来没见过这些娇贵的花儿。我也一直在寻找,寻找一朵属于母亲的花。</p><p class="ql-block">母亲是个勤劳朴实的农民,她用天底下最无私的爱养育着自己的三个儿女。小时候,家里的经济并不宽裕,然而,母亲却总能让我们时常成为小伙伴们羡慕的对象,或是一本有趣的小人书,或是一根美味的冰棍儿……而母亲,她对自己却节俭到了几近苛刻的程度。</p><p class="ql-block">记得我在一篇小学作文里曾经这样描述过母亲:"……我从来没有看到妈妈穿过漂亮的衣服,她很普通,普通得就像田野里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花。"那是我第一次把母亲比作花儿,尽管那个懵懂的比喻一度成了村民们的笑谈,但母亲那淳朴的形象却永远烙在了我的心中。</p><p class="ql-block">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母亲的了解也在不断地增多。我曾经见到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根乌亮亮的麻花辫……原来母亲也是很美的。然而不幸的是,婚后不久父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母亲便不得不用她柔弱的双肩挑起家庭的重担。</p><p class="ql-block">母亲不分昼夜地操劳着,家务、农活、牲口、孩子等等,自此,母亲再也无暇去照一下镜子梳理一下自己秀美的长发了。在我心中,我觉得母亲有时好比命运多舛的苦菜花,有时却像挺拔坚强的向日葵。然而,我又总感到这些花儿还是代表不了母亲,至少说还缺了些什么似的。</p><p class="ql-block">直到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刚找到工作的我就便迫不及待地赶回家,因为我想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那天见到母亲时,她正在棉花地里摘棉花。深秋的田野已是一片枯黄,只有星星点点的棉花还在竞相开放,洁白的棉絮漫天飞舞,和母亲的白发一起在风中飘扬……</p><p class="ql-block">得知我即将参加工作,母亲的双眼顿时噙满了欣慰的泪水,她高兴地说:"快,帮妈把地里的棉花摘了,明天就送去收购站,说不定还能给你换套像样点儿的西装呢!"望着母亲因常年累月的辛劳而过早苍老的身影,蓦然间,我觉得她仿佛也佝偻成了一株随风摇曳的棉花。</p><p class="ql-block">棉花的一生共有两次花开:花铃期的棉花开出的花朵很美,白的纯洁,粉的谈雅,但是为了孕育棉桃,她只能萎谢掉自己美丽的容颜;产棉期的棉花会把自己所有的养分都毫无保留的提供给棉桃,于是,叶蔫了,枝枯了,洁白的棉花终于盛开了,而这一次,她枯槁得却是自己全部的形骸啊!</p><p class="ql-block">棉花,可谓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乡间植物了,但,那不正是我苦苦寻觅的母亲花么?母爱像棉花盛开,她穷其毕生的精力只为换取最终无私的绽放,吐出棉,纺成纱,拧成慈母手中线,织成游子身上衣……</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两脚泥香的日子</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郭艺澜</p><p class="ql-block">我最爱奶奶家的清晨:那一年,夜刚尽,晨微露,奶奶家门外的竹丛上还存着些晶莹的水珠,我牵着弟弟的手出了门,呼吸着苦草的香气,感受着大自然的味道。</p><p class="ql-block">那时初春,田里的麦子刚露出小芽,随着温和的阳光与轻柔的清风悠悠地摆动着,田边的参天大树上不知栖息了多少生灵,清脆的鸟鸣与簌簌的树叶碰撞奏出一支格外清新而又亲切的调子。我与弟弟在田间松软的土路上快步向不远处的溪边跑去。</p><p class="ql-block">溪水潺潺,清澈透明,弟弟急着要下水去玩,一脚便踩进了半干的泥水中,我也被他拖了进去。我们两脚稀泥却笑得格外开心,那泥并不脏,混杂了一股大自然的芬芳,我们便双脚踩在泥水里打起了水仗。</p><p class="ql-block">伴着耀眼却不炽热的阳光,我们回到了奶奶家。竹丛上晶莹的水珠不知何时被弹落,显得更加清新雅致。</p><p class="ql-block">沉浸在欢乐中的我们不曾注意到,这里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城市的边缘不可避免地进入一个既定的轨道,让人欣喜的同时也会给人们留下心中的思念。</p><p class="ql-block">当我再次来到奶奶家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高楼大厦,一行行新栽的小树让这里更加生机无限。</p><p class="ql-block">我们当然会怀念那竹林环绕的田舍,毕竟那里承载了我们童年的忧伤和快乐。那时,天真地以为那条小溪会随时容纳我们稚嫩的双脚,就像到了午饭时间奶奶那悠长的呼唤会准时出现一样。</p><p class="ql-block">而现在,沧海桑田,一切都截然不同了,我们正在顺应这种改变,就像我们的人生也会面临更多的改变一样。也正因为如此,那曾经有过的两脚泥香的日子才会在我脑海里格外清晰、格外美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杀年猪</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桂烈兵</p><p class="ql-block">父亲昨晚打来电话,说今天家里杀年猪,问我可有空回去?言语中的惴惴让我很是惶恐,于是连忙应承下来。</p><p class="ql-block">村里现在只有几户人家了,房顶上,堆着积前两天的落雪,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从残壁中飞向树梢,让故园更显得颓败而荒凉。我早已在国庆节前装修好了新宅,可爸妈放不下老宅里的那十几只鸡鸭,更放不下哪口养了一年多的猪,其实,我知道,如果允许,爸妈就想一直在老宅里住着。老宅里,装满了他们这一辈子的温情和记忆,这个有些破败的老房子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家。</p><p class="ql-block">这几年,发现老了的母亲越来越象奶奶,哪个曾经的风风火火快言快语却总是有些生硬鲁莽的母亲,好像让时光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渐渐圆润平和,并无端的生长出对儿女的依恋来。父亲更显得沉默了,每次回来,他总是无言地坐在我身边听着我与母亲的交谈,再无声地准备好让我带回去的疏菜鸡蛋之类的,且一定要送我上车,待我登车而去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在路边伫立好久。</p><p class="ql-block">看见母亲就想起奶奶,现在的母亲就是奶奶的翻版,母亲年轻时一直忙着农活,好像没怎么照顾过我们,我们兄妹感受到的母爱是奶奶给予的,以至于奶奶有一次说母亲要学着怎么当一个母亲和长辈,母亲只是笑笑,却无改她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的性格。那时候的父母,更像是我的兄长和姐姐。</p><p class="ql-block">贫寒的农家,养猪是一份最重要的收入,但也是一件耗心劳力的辛苦活儿。奶奶一直养猪,多的时候,一年得养四五口。到了年关,卖一口,就有了我们的新衣服和年货,杀一口,就有了过年的肉食和我们来年的学费,"万瓢水千瓢糠",奶奶一直念叨着这一句,万瓢水容易,千瓢糠可难,喂几口猪,猪食就成了难事,我打小就跟着奶奶到处打猪草,挖野菜,用一根小小的竹扁担挑着回来,奶奶烧起大锅,把猪草煮了,再放进一口大缸里,春天的油菜叶,夏天的鱼腥草,秋天的红薯藤以及冬天的萝卜叶,都是最好的,奶奶带着我一点一点的拾掇,几口猪也在这样的辛苦里长大。</p><p class="ql-block">其实奶奶怕养猪,我知道,并不是因为怕累怕脏。每每卖猪的时候,看着养了那么久的猪被牵走,她拿着哪根空荡荡的绳子,就像是呆了一样,一天甚至一连几天,都不说话,偶尔会流着泪叹息一声。等到杀年猪的那天,更是早早地躲开,去姑姑家呆上几天,她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尽管,在乡村,杀年猪有着节日一样的喜庆。回来以后,她总是说以后不养了,不能养了!</p><p class="ql-block">如今母亲也是一样,养猪的时候各种细心,堪比奶奶照料儿时的我们一样,今天杀年猪的时候躲了开去。我和妹妹们一直让她别养了,现在的日子不缺这点,何况,养猪算起来比买猪肉还要费钱,她总是笑着摇摇头,说得多了,蹦出一句,你们都不在家……</p><p class="ql-block">这一句让我脸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确实,这么多年,给过钱,买过吃的穿的喝的,似乎我也一直心安理得的自以为是孝顺,爸妈也一直康健,平时一个月能回来一趟,呆上一会说说话就不错了,往往是坐上半小时就急着走,从来没有认真地和二老聊聊天,在妈的眼中,养一口猪比几个儿女更能排谴心里的孤独了。劝不了,我只有苦笑着由她。</p><p class="ql-block">今天不错,妹妹一家子都来了,一家子在这个入冬以来最寒冷的冬日里提前团圆了,等屠夫把杀好的猪收拾停当,我们打扫完卫生,妈妈就回来了,看着空空的猪栏,望着一块块猪肉,她背着人抹抹泪开始做饭,我拿起手机招呼爸妈一家人拍了张全家福,那一刻,他俩的笑容最为灿烂。</p><p class="ql-block">下午,爸会去邻村的董叔家捉来一口猪仔,妈说,快过年了,那猪圈里不能空着,她还得养猪,生活还会继续。</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故乡的红团</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朱谷忠</p><p class="ql-block"> 南方乡村的饮食,春夏秋冬,总是依时而变,这使得许多司空见惯的食材,诸如稻米、麦子、地瓜等,也有了被巧妙运用和充分展示的天地。特别是过年时,传统的习俗、祖先的智慧,在家家户户一代代延绵接续。人们用勤劳的双手和真挚的心意烹制食物,那些散发着田园与家的味道的美食,给团聚的游子以地道的滋养和温馨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红团,就是这样一种美食。它是我故乡福建莆田的一种民间食品。过去有民谣这样唱道:“红团红丹丹,吃过都平安。”还有“红团绿豆馅,没吃悔三天”的说法。凡婚嫁、寿庆、乔迁等,红团不但是一种佐茶的点心,还是馈赠亲友的佳品。特别是春节期间敬天地、祀祖先时,实心有馅的红团是必不可少的供品。多少年来,圆溜溜的红团,都是父老乡亲眼里一种吉祥的象征。</p><p class="ql-block"> 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碌起来。人们忙着舂新米、筛细粉、做红团,妇女们的笑声伴随着蒸笼的热气在村里升腾。在莆田,红团沿袭的做法是:取出筛好的米细粉倒进陶盆,加入适量的开水和“食用红”,揉匀成团。接着,擀出一片片手掌大小的圆形薄饼,加馅包好,再用木质的粿印压出各种喜庆图案。最后,放入炊具,慢火蒸熟。出笼时的红团,鲜美红艳,质感甜柔,老幼皆宜。</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是制作红团的高手,左邻右舍有什么喜事,都要请她过去帮忙。她做的红团总是红中透亮、不黏不滞、柔嫩鲜艳、香甜适中。在我记忆中,许多民间节庆日,母亲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白天在田里劳作,到了夜间,便在家里赶制红团。记得,母亲会制作三种不同的红团。一种是用晚粳米舂成粉末,经过细筛,加水加红,再用手揉压。约过半小时后,还要在又圆又大的篾箩里,再使劲揉压几遍,才搓分出小球粒,碾成圆片,细心包馅,这才放进木刻印模中按压。另一种是用精制面粉匀揉成团,不干不湿,糯黏适中。这种红团用的馅大都是淡咸味道的,主料有红菇、虾肉、花生、葱花等,香鲜可口,是我儿时的最爱。还有一种是甜馅的。或以绿豆沙为主,加入红糖、茴香、藕粉各一点,刚一翻炒,就香味四溢;或以地瓜干丝碾细为馅,本地蔗糖是它的最佳搭档。</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家有三把祖传的木刻印模。一把是龙眼木的,一把荔枝木,还有一把是黄花梨木的,它们都刻有花卉图案,配有财、丁、贵字样。记得那些年,夜间印制红团时,母亲会叫我和姐姐、哥哥、弟弟围在大圆篾箩四周,有的手持印模,学习按压;有的则接过印出的红团,用翠绿的鸡蕉叶垫底,再轻轻置入蒸笼内。这种分工协作,能使每个小孩都在实践中获得一点成就感。当一切都做好了,母亲就会催促我们赶紧回房睡觉。第二天一早,眼睛刚睁开,就闻到红团蒸熟时散发出来的甜香气味。嘴馋的我们纷纷跳下床来,蹦到厨房瞧个究竟。坐在灶口打盹的母亲也睁开双眼,连忙站起,看了看用以计算蒸红团时间的第三炷香已快燃尽,便退了灶膛的火,用双手各捏一块湿过的布帛,打开蒸笼。顿时,红艳艳、热腾腾、香喷喷的红团呈现在眼前。偏偏这时,母亲会催促我们快去漱口。之后,每人便迫不及待地用筷子从笼内各夹了一个红团,用嘴吹了又吹,趁热轻咬一口,软糯滋润、香甜爽口的味道,立即遍布舌尖和口腔——最终,留在一生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到省城谋生,每年春节回到家里,母亲就会先为我泡茶暖暖身子,随即忙去厨房为我温热几个红团端了过来,也不管我年龄不小了,一定要坐下来看我一口口吃,还笑着问:“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糯米咸馅了,你多吃点,味道还行吧?”那些年,我一年才回一次老家,母亲的笑容在这一刻终于灿烂、温暖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红团,母亲的红团,我永远想念你……</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糖石榴红</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金凤</p><p class="ql-block"> 在北方,冬日里常吃的糖葫芦,对我来说其实是新词,因为在我家乡并不这样叫。</p><p class="ql-block"> 鲜红的山楂果穿在竹签上经热糖浆一蘸,你们叫什么?北京人叫它冰糖葫芦,有首脍炙人口的歌,便叫《冰糖葫芦》:“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串,象征幸福和团圆。”有的地方管它叫糖球,比如青岛。据说天津人叫它糖墩儿,听起来挺可爱的。这些叫法都离不开一个“糖”字,我的家乡山东胶州西南一带也是如此,管它叫糖石榴。</p><p class="ql-block"> 冰糖葫芦、糖球、糖墩儿、糖石榴,它们的原材料都以山楂为主。清末《燕京岁时记》记载:“冰糖壶卢乃用竹签,贯以葡萄、山药豆、海棠果、山里红等物,蘸以冰糖,甜脆而凉。”可见竹签所穿食物,种类并非单一,但山楂果穿的糖葫芦仍是主流。</p><p class="ql-block"> “石榴”是我家乡人对山楂果的称呼。山楂是偏酸的水果,品类多样,有的酸度小、个头大、皮鲜红,瓤呈白色,卖山楂的总是掰开几个摆在筐沿上,让人看见内里的优质。这类山楂称为面石榴,吃起来软、一兜面儿。最好的糖石榴就是用面石榴穿成的。另一类山楂被称为铁石榴,瓤是淡淡的绿色,果肉薄且发硬发酸,不如面石榴受欢迎。还有一种更小的山楂果叫山里红,只有大拇指顶一般大。近些年城里的炒货摊上,糖炒山里红卖得很火,红润润的小山楂果,裹着一层雪白的糖皮,红白相间,煞是好看,简直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p><p class="ql-block"> 糖石榴是老家冬日的一抹风景。过去乡下的冬天,村庄的颜色是单调的,灰色的屋瓦顶,灰色的草垛,灰色的树杈,连飞过的喜鹊和麻雀都是暗色调的。当一簇鲜艳的红在灰色调的乡村间移动,再伴随一声“糖石榴来”的吆喝,村庄顷刻被搅活了。一个穿黑棉袄的大叔,扛着根木杆,木杆顶上绑着麦秸草做的草把子,草把子周身插满了一串串红艳艳的山楂串儿。腊月的年集,正月的庙会,庄户戏台底下,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糖石榴的草把子出现。</p><p class="ql-block"> 糖石榴是冬天特有的稀罕事物,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小食,能吃上几码糖石榴就是过节。“码”是糖石榴的计数单位,一个山楂就叫一“码”。瓦蓝天空下,草把上插着裹着金光糖胶的山楂果,那糖裹的外衣晶莹剔透,反射着从太阳那里借来的光亮,晃得小孩子们心驰神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正月里,孩子们得了些压岁钱,第一件事就是买整串糖石榴过瘾,他们一个码一个码地慢慢吃,先细细舔去上面厚厚的一层糖,再把糖葫芦一个一个地“撸”到口里细品。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大人们看了也欢喜。</p><p class="ql-block"> 糖石榴按照制作工艺繁简分两种,一种是直接用山楂穿成,另一种是把山楂横切一刀,抠出里面的山楂核又把山楂合在一起,这叫“割核”的。山楂是常见的水果,取材方便,容易贮存,含水少,又有消食化积、破气散瘀等功效,比其他水果,更适合冬日慵懒的肠胃,老少皆喜欢。</p><p class="ql-block"> 糖石榴是冬天的事物,裹着脆糖的山楂果可温暖漫长的寒冬。赶年集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在蘸糖石榴的摊位前驻足观赏。一口平底锅里倒进去雪白的白糖,慢火熬着,熬成了糖浆,那冒着气泡的糖浆渐变成淡黄色。等糖浆呈琥珀色的时候,就把穿好的山楂串平放到糖浆里,手捻动竹签一周,山楂上便沾满了糖浆。取出山楂串放在台子上,糖浆在西北风里很快变硬,变得明晃晃、亮澄澄。我想,此刻那蘸糖石榴的人,内心也一定是甜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陕北年茶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耿永君</p><p class="ql-block"> 新年到,人们又开始忙忙碌碌,热热闹闹,以各种方式敞开胸怀,拥抱春节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年货要置买,卫生要清扫,米面要加工,儿女婚事要操办,大事小事一桩接一桩……而在陕北,做年茶饭是重中之重。</p><p class="ql-block"> 酿黄米酒、炸油糕、蒸黄馍馍,历来是陕北年茶饭中的重头戏,制作程序精细,食材配料讲究,口感要求严格。只要这三样食物齐备,过年心里就踏实。</p><p class="ql-block"> 这三种年茶饭食品用的是同一种原料,那就是信天游里唱的“前沟里糜子后沟里谷,哪达想起哪达哭”中的“糜子”。</p><p class="ql-block"> 糜子是陕北高原的传统农作物,分软糜子和硬糜子两种,碾去皮都是黄小米。软黄米做米酒和油糕,硬黄米用来蒸黄馍馍。黄米酒要发酵,年糕要油炸,黄馍馍要包馅。黄米酒要在窑洞的热炕上盛入瓷罐或瓷盆里发酵几天。蒸年糕、蒸黄馍馍正好要多烧火,有利于黄米酒发酵。所以,三样食物的营造要连台上,环环紧扣,一气呵成,没个三五天时间不行。</p><p class="ql-block"> 头天晚上,家里先后把三种食物用的黄米淘净后浸泡,然后捞出,控干水分。第二天早饭后,拉来毛驴拴在石碾上把黄米碾成米粉,再用箩子筛成细米面,“粗箩馍馍细箩糕”。中午,碾子上的活干完了,便开始在窑里生火蒸黄米酒。一人在瓷盆里给米面拌热水,用两手把米面搓均匀。另一人则在灶火前拉风匣烧火。锅里水开了,蒸笼布上出了热气,便往蒸笼布上撒一层米面,等再出热气再撒第二层。米面团蒸熟后,出锅入瓷盆,趁热用擀面杖顺时针搅拌均匀,用手不停地把麦曲面撒在米糕上,最后倒入适量烧酒,封盖裹被子,在热炕上发酵。</p><p class="ql-block"> 黄米酒发酵好了,舀一勺放入锅里,兑入清水搅拌均匀,就可以烧火滚黄米酒。锅里冒着黄米酒的热气泡,散发着浓郁的陕北温情。别的地方招待客人先上茶后上酒,陕北人待客用黄米酒、醉枣、瓜子和水果。敬上一碗热腾腾的黄米酒,亦茶亦酒。客人喝一口,黄米的甘甜,麦曲的醇酸,甜酸相融,一齐涌上舌尖,香美可口,韵味绵长。酒不醉人人自醉,黄土地的浑厚质朴,主人的热情实在,让客人感动不已。</p><p class="ql-block"> 油糕的蒸熟过程和黄米酒一样,蒸熟的糕坯出锅后,要趁热在案板上用双手揉搓成长条。这一步很关键,它关系到年糕的定型与口感。糕条做好放在院子冷却后,切成糕片下锅油炸。那香味升腾起来,从窗户及门缝漫溢到院子,飘散到村里。金黄色的油糕外面焦脆,里面软糯,咬一口满嘴喷香。另外还会做枣糕,做包了红糖、红枣馅的油炸糕角。吃油糕的标配是烩菜,把洋芋、白菜切成细条,加入豆腐、粉条做成烩菜,油糕配烩菜,吃起来更香美。</p><p class="ql-block"> 黄馍馍的制作,则是将软黄米和硬黄米按一定比例混合和成面团,发酵一晩上。将豇豆和红枣洗净,煮烂做馅。要把黄馍馍做好绝对是功夫:从米面的发酵、纯碱的搭配、馍馅的调制、火候的掌握,时时精心,步步到位,蒸出的黄馍馍才会色香味俱全。米面的清香,红枣的甜美,相交相融,令人心醉。把炸好的油糕、蒸好的黄馍馍分别存放在老瓷瓮或大瓷盆里,冷藏在空窑洞里,可吃一两个月。</p><p class="ql-block"> “热腾腾的油糕摆上桌,滚滚的米酒捧给亲人喝。”此时,陕北高原白雪茫茫。村村炸油糕的香味和蒸黄馍馍的热气混合在一起,在乡村里弥漫着、升腾着,飘荡在大山里。年的气息逐渐升温,小山村洋溢着无尽的欢乐和美妙的诗意。</p><p class="ql-block"> 当然,年茶饭的花样还有许多:腊八吃的肉丁丁饭、枣焖饭,腊月二十三吃的长杂面,除夕晚上吃的炖肉、烧肉、肉丸子、酥鸡、清蒸羊肉、猪肉翘板粉、羊肚炒细粉……它们和黄米酒、油糕、黄馍馍一起,组成陕北年茶饭系列美食,演绎成独特的饮食习俗,在岁月的长河里流淌着。</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会理饵块寄乡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美桦</p><p class="ql-block"> 不少朋友来四川会理,都想美美地尝一碗鸡火丝饵块。</p><p class="ql-block"> 同样是饵块,会理的做法不一样。从铜锅里捞起饵块丝和嫩白菜,上面铺上鸡肉丝、火腿丝,浇上两勺滚烫的肉汤,红肥绿瘦,浓香扑鼻,还没下筷,已是满口生津。</p><p class="ql-block"> 在乡下老家过年,饵块是家家必备的菜肴。</p><p class="ql-block"> 秋天打出新米只为尝鲜,没有工夫翻出花样来。临近年关,如酥的阳光,晾晒出农人的好心情。舂糍粑、打饵块、磨汤圆面、酿烧锅酒、熬麦芽糖,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把日子过得充满滋味。</p><p class="ql-block"> 每年打饵块,母亲都精心做准备。母亲把饱满的稻谷堆在一边,单独打出好米,用筛子过一道,才倒在大盆里浸泡。蒸米的大甑子一下锅,母亲就忙着架起柴块烧猛火。火苗越来越大,水开始沸腾,热气扑哧扑哧直往外蹿。炊烟袅袅,缠绕着厨房内外的喜悦,让米饭的香味越来越浓。母亲说,打饵块得一口气把饭蒸熟,否则,做出来的饵块就缺了筋道。</p><p class="ql-block"> 碧空如洗,阳光密密地铺洒下来。两个壮汉发一声喊,抬起热气腾腾的甑子,脚步飞快来到石碓前。他们甩着烫红的手,身子一倾,甑子里的米饭就滚进了洗净的碓窝。早等候在碓尾的人,起脚发力,喊着号子,踩着木碓,舂捣碓窝里的米饭。</p><p class="ql-block"> 哐当,哐当!——</p><p class="ql-block"> 屋檐下面,古老的木碓上下翻飞。吼声、笑声、舂碓的声音应和在一起。几个孩子从大人的腿间挤过去,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碓窝,等着磨得油亮的碓嘴把米饭舂烂捣融。</p><p class="ql-block"> 三叔取出舂捣得像米糕一样的饭团,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来到宽敞的坝子上。三叔哈着热气,双手翻飞,在宽大的案板上不停地揉着捏着,捣融的饭团就成了一只只饵块。白白胖胖的大饵块,平平地躺在大簸箕里。每只饵块做完以前,三叔会切下些边角料,一揉一捏,变成了栩栩如生的小猪、小牛、小羊……孩子们顿时乐开了花。</p><p class="ql-block"> 坝子边,几个老人在草垛旁静静地晒着太阳。他们碗里的土蜂蜜,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有人把捣得软糯的饵块拿过来,他们蘸一下碗里的蜂蜜,趁热细细地咀嚼着。老人眯着眼睛,品味着稻米的清香,满脸的幸福和安详。</p><p class="ql-block"> 打好了饵块,母亲带着我和弟弟扯来新鲜松叶,在地上垫上厚厚一层,把白白的饵块铺上去,再盖上厚厚的松叶,可起到保鲜的作用。过年以后,再把饵块浸泡在水缸里,半年也不馊不臭。</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夜晚,一家人坐在火塘边,母亲切上几片饵块,放在火花飞溅的木炭边。饵块慢慢变软,从中间鼓胀起几个泡,待烤得焦黄,一口咬下去,满嘴是软的劲道、酥的脆香。</p><p class="ql-block"> 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从水缸里捞起一个饵块,细细切成丝,起锅热油,切上几片腊肉,放辣子花椒炒香,舀起一瓢水,“嘭”的一声,锅里泛起的油花香气四溢。放上饵块丝,再从坛子里掏两把咸菜,撒上一大把葱花、芫荽、姜末,那股特有的浓香让人垂涎欲滴。</p><p class="ql-block"> 我和弟弟眼巴巴地看着那锅饵块。母亲拿出碗,先给客人盛上,再给我和弟弟一人一碗。我们吃得满头大汗,母亲笑着,一个劲儿说让我们慢点,不要呛着噎着。</p><p class="ql-block"> 到了三四月间,风干物燥,正是干农活的好时节。从地里回来后,母亲用红糖煮一锅糖水,把饵块切成丝,加些小汤圆,再放点醪糟,甜滋滋的香味就弥散在空气里。呼噜噜吃一碗香甜软糯的饵块,消暑解渴,那种舒爽至今难忘。</p><p class="ql-block"> 如今,打饵块多采用机械化方式。原材料不仅仅是大米,用玉米、苦荞等天然食材,也做出了不同的饵块。古老的碓渐渐成了“古董”,乡下只有少数地方还保留着打饵块的习俗。生活水平提高了,但会理人仍然喜欢吃饵块。饵块咸甜皆宜,烧、煮、蒸、炒、烫、炸、卤均可,根据自己的口味做出不同的花样,并形成了会理的名小吃鸡火丝饵块。</p><p class="ql-block"> 每年过年前,母亲都会去买几个饵块,心里才踏实。年三十的年夜饭,母亲会用饵块、火腿、猪肉、白菜,炒一盘晶莹剔透的饵块。大年初一,煮了大汤圆,母亲还会做上一碗糖水饵块。在母亲看来,饵块不只是珍藏在记忆深处的味道,更是一种慰藉,一份念想,一碗浓浓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红枣林的情愫</b></p><p class="ql-block"> 从延安出发,往北偏东方向走,向高原高处,向大山深处。汽车沿着盘山公路转过了一道又一道弯,终于到达目的地陕西佳县——我在履历表“籍贯”一栏无数次填写过的地方,我与祖辈血脉相连的故乡,却是平生第一次相逢。</p><p class="ql-block"> 难以想象,佳县县城竟建在高山绝壁之上,脚下黄河奔流。这里古称葭州,是颂歌《东方红》的诞生地。当年毛泽东同志率党中央转战陕北的日子,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佳县度过。在革命最严峻、最艰苦的时候,佳县人民甘愿把自己仅有的粮食拿出来,不遗余力地支援解放战争。1947年,毛泽东同志为佳县县委题词:“站在最大多数劳动人民的一面”。在县城正街的南头,一块高高矗立的石碑上这十三个遒劲大字,就像一座闪光的灯塔,激励着共产党人不忘初心。</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也正是在党中央转战陕北期间,加入了共产党的部队,走上革命道路。靠着一双脚板,走出了大山,走向西柏坡,走进北京。</p><p class="ql-block"> 高山巍巍,黄河流淌。千百年来,佳县这座偏远的山城,历经苦难,顽强生存。佳县栽培红枣有着悠久的历史,其古枣园被联合国粮农组织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成为中国西北地区首个入选的农业系统。佳县人民立足山区农业县、革命老区县和吕梁山片区县的实际情况,艰苦奋斗、埋头苦干,在2019年年底实现了整县脱贫摘帽。一棵又一棵枣树在沟坎里倔强扎根,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日升月落、沧桑巨变。</p><p class="ql-block"> 沿着逶迤的古城墙,我漫步在县城高低起伏的老街小巷中,走过学校、医院、美食街……路过的每一个人、每一句乡音、每一个笑容,都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夜晚,山城灯火璀璨,遥望那坐落于孤石之上的香炉寺,感受着这方土地的宁静。耳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身穿校服的学生娃从高坡上奔跑而下,应该是刚下晚自习。他们那冒着热气的红扑扑的小脸儿,升腾着黄土地上新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走进郭家畔村,这是父亲出生、成长的小村庄。穿过一大片玉米地,转了几道黄土坡,绕过遍栽枣树的山峁,进入堂哥家的院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羊圈,满圈的山羊“咩咩”叫着,往篱笆墙挤过来,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堂哥早年也到城里打过工,可终究还是难离故土,又重新过上了“早上一垧地,后晌一群羊”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在堂哥家简朴而凉爽舒适的窑洞里,堂嫂和侄女为我们张罗了一桌丰盛可口的农家菜,香气扑鼻的羊汤、炖肉、炒土豆丝,还有手工制作的凉粉、黄豆钱钱饭,都是黄土地的特产。一口口米酒千万句话,胸中翻滚着热耳酸目的情愫。</p><p class="ql-block"> 不由得想起父亲生前经常念叨的往事:七十年前,母亲第一次随父亲回家乡,坐上驴拉的车,在傍晚时分风尘仆仆抵达婆家的窑洞。迎接新媳妇的第一顿晚餐是稀稀的小米汤,母亲喝完后等着上主食,后来才知,稀饭就是晚饭、晚饭就是稀饭,往后的一日三餐,主食都是稀米汤!今昔比对,不禁泪目,看堂哥家专门储藏粮食的窑洞里,堆满了五谷杂粮,我们终于可以告慰先人。</p><p class="ql-block"> 自古以来,干旱缺水的气候和水土条件,导致陕北高原生态脆弱,广种薄收,只适宜出产耐旱的玉米、小米之类的粗粮。“地老天荒梁峁秃,糜谷旱得拧麻花”,道尽了曾经恶劣的生态环境和老百姓生活的艰辛。这些年来,家乡人民从生态、产业、科技等方面着力,退耕还林还草,治理水土流失,全力打造红枣、牛羊、红薯、康养旅游等产业链,贫瘠的黄土高原上走出了一条绿色发展的乡村振兴之路。</p><p class="ql-block"> 干旱的黄土圪梁梁上,生活着我的乡亲,他们忠厚、善良、刚强,他们知足常乐,坚实而细腻,他们为黄土地赋予蓬勃生机。眼前,是那白生生的羊羔羔,那蓝莹莹的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致敬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石战锋</p><p class="ql-block"> 得闲,重读路遥《平凡的世界》,眼前浮现出自己曾经的过往岁月,走进故事,幻化为主角,感慨万千,忍不住泪水涟涟。</p><p class="ql-block"> 黄土地一望无垠,祖祖辈辈居住此地的人与这片黄土地相依为命,土里刨食,遇到天旱无雨,除却求神祷告之外,再无良方,人们把这种冥冥之中的东西称为“命运”。拖儿带女,一家人为一把口粮而愁苦,孙玉厚憨厚忍耐,孙少安隐忍肯干,孙少平求学与爱情的苦涩艰辛……以孙家为主线,角色逐一登场,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家庭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和渴盼。</p><p class="ql-block"> 穷——让孙少平在入学之初经受了心灵和精神上的磨难。那两个黑高粱面馍成了他的标配。每每开饭,他必定要磨蹭到所有同学都打完了饭,才紧张兮兮地溜到打饭窗口,拿起剩下的两个黑面馍馍,即使是最廉价的丙菜,也早已盆净见底。“他很快蹲下来,慌得如同盗窃一般,用勺子把盆底上混合着雨水的剩菜汤往自己的碗里舀。铁勺刮盆地的嘶啦声像炸弹一样令人惊心。”多么形象的描写,仿若孙少平就在眼前晃动,自己的求学之路和其多么相似。</p><p class="ql-block"> 考上大学初入大城市的自己,面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每到饭点,磨蹭着不敢走向前,等到所有同学都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地端着菜碗离开了,才有点羞愧地冲到打饭的窗口前。彼时的自己,一碗面是标配,然后是一碗免费的汤。不敢和同学一起就餐,因为他们面前丰盛的菜品,让我的那碗面显得孤独、单调。匆匆扒拉完,赶紧躲到图书馆,在书籍的海洋中找寻属于自己的尊严和勇气。父母每个月邮寄的伙食费少得可怜,不敢让人有多余的想法,即使是这些伙食费,我相信也是父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夜深人静,每每回望家乡,眼前会浮现出父亲长满老茧的双手,还有不经意的唉声叹气,有时无助的眼神让人揪心。我知道父亲担心远在他乡的儿子怕别人笑话,经常是一件衣衫挂身上,而没有替换的衣服。这和孙少平的父亲的担心何其相似,心里喜欢也忧愁,喜的是孩子懂事早,忧的是孩子衣衫褴褛,家里连一件好衣服也无法给孩子做,愧疚时时涌心头。书中的孙玉厚是一个慈父,而我的眼前浮现出了千千万万个慈父的形象,高大、勤勉、慈爱,让人感动。</p><p class="ql-block"> 作者笔下的主人公孙少平,代表了无数和我一样外出求学的学子。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却激发了自己更大的斗志,不甘于命运的捉弄,如饥似渴地读书成了当时最大的动力。沉浸于书中,仿若与作者的灵魂进行对话,在书页的翻动中,荏苒的时光慢慢流逝了,让我忘记了饥饿,又度过一个充实厚重的一天。而孙少平所处的年代是动荡的,可有可无的课程,让这个乡下小子火急火燎地请假赶回家去,代替去山西的大哥挣工分,好给家里多一些补贴。而我的读书时光是稳固的,除却必要的课程之外,充裕的时间能让人静心于自我的提升。读书,给人以智慧,让我在毕业后跳出曾经的艰苦环境,能够回望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p><p class="ql-block"> 一爿土地,一方人情与世故。贫瘠和荒凉,写在故乡的土地上,让长相厮守的故乡人也陷入了贫与穷的境地。挣扎着、苦斗着、艰难地捱生活。每到春节,那一锅有肉馅的饺子就是一家人一年中最热切的期盼。肉香四溢,我和弟弟黏在灶台边上不肯离开,哪怕孩童最爱的鞭炮在墙外震耳欲聋,我们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锅灶上的热气氤氲开来,仿佛仙界的云雾蒸腾。待饺子出锅,抢着递碗给母亲,没等第二锅饺子煮熟,我们的碗中早已见底,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饶是如此艰辛,我们依旧在这片土地上长大成人、读书上学。岁月犹如刷子,把故土的朴实和忠厚沉淀在我的心中,虽然浪迹四方,依旧把我的根牢牢拴住,让我有所惦念和挂记。</p><p class="ql-block"> 春日的花草、夏夜的明月、秋叶的色彩、冬日的暖阳,还有故土的人和事,一件件在眼前流动,让人回味悠长。哼唱欢乐的歌谣,脚踏故乡的土地,眼前划过岁月的尘埃,用笔触写下曾经的过往:你我皆平凡,世界不一般,贫贱如浮云,岁月亦清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江北的早市</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朱明东 </p><p class="ql-block"> 太阳刚升起,哈尔滨江北的早市就睁开了眼。过高架桥桥洞向北没多远,一辆农用四轮车“吱嘎”一声停在路旁。一对中年夫妇从车上下来,男人打开车厢,卸下时令蔬菜,女人则在马路牙子上铺起一大块塑料布,再麻利地往上摆放蔬菜。正摆着,卖小百货的老张头来了,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支起一个不到两米宽的摊床。接着,卖水果的李大嫂到了,其他摊主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人一顿忙活,寂静的街道转眼成了热闹的早市。</p><p class="ql-block"> 在江北,集叫赶,市叫逛。赶,是为了需;逛,是为了品。“需”自不必说,单说这个“品”。除了品尝和感受人间烟火气外,就是要在逛早市时品出一种散淡、一种轻松和一种从容来。晨曦映照江北大地,江北人纷纷走出家门,奔向早市。近的出小区就到,远的还要开车赶来。此时的江北早市,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从日用百货到农副产品,从古董旧货到时尚工艺,从吃喝零食到服装鞋帽,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吆喝声、说笑声、嘈杂声,在江北的早市上一浪强过一浪。</p><p class="ql-block"> 瓜果蔬菜是早市上的主角。江北人爱逛早市,多是采瓜购果买蔬菜。天下滋味早市知。食在人间,哪家哪户离得了吃?瓜果蔬菜的卖家多,竞争也激烈。你家卖瓜,他家也卖瓜,你家从省外进的货,他家在城外有大棚。瓜呀,果呀,都较着劲儿比着鲜,你圆我润它香甜,谁也不比谁的差。价格不贵,任你挑任你选,不满意不要钱。你看,自产的黄瓜带着刺开着花儿,水灵灵地诱惑着人们的眼;大辣椒、小青椒闪着绿油油的光,似在骄傲地宣告辣的誓言;一捆捆小白菜和小葱,白里夹着绿,绿里生着白,如天然的翡翠;那紫得鲜亮的茄子,那胜似红灯笼的西红柿,还有花菜、鲜藕、冬瓜,眼巴巴地看着过往的江北人,盼着能被多看上一眼,多挑上几斤,多买上几两。</p><p class="ql-block"> 一阵酒香飘了过来。前面,七八个大酒坛子一字排开。每个坛子上都贴了张红纸,写着大大的“酒”字。卖酒的小哥大声吆喝。几个老汉不约而同围拢过来。一个问:“不上头?”一个“哼”了一声:“不上头,那是白开水。”另一个直接拿起一旁的小酒提,就往一个开了封的坛子里舀:“酒好不好,尝尝就知道。”卖酒小哥脾气好:“对对对,你尝吧,尝好了也好帮我做个活广告。”酒香越飘人越多,闻酒的、品酒的、买酒的络绎不绝。</p><p class="ql-block"> 卖酒的旁边是卖豆腐的。老黄豆腐是老品牌。自打老黄去外地养老,他的女婿就成了老黄豆腐的传承人,几年的勤学苦练,几年的磕磕绊绊,老黄豆腐的牌子总算没有倒。早市上卖豆腐的不只老黄豆腐一家,都是卤水豆腐。赵钱孙李,人不同,豆腐也是一家一个味儿。若讲站得稳立得住叫得响,只有老黄豆腐。块大敦厚,不塌不垮,不渣不涩,没有豆腥味儿,鲜嫩柔滑中还略带淡淡的甜。没个好品行岂能修炼成早市上大家的最爱?</p><p class="ql-block"> 最有烟火气的还是小吃区。大麻花、油炸糕、酥油饼、玉米饼,这个糕、那个点,还有各种风味的粉啊面啊,麻的辣的,都热腾腾、香喷喷地让你满口生津。最吊胃口的要数老庞家的大果子和豆腐脑。每逢早市,老庞都用新油来炸大果子,要的就是嘎嘣脆、鲜香酥。老庞媳妇做的豆腐脑白嫩软滑,一勺辣椒油、放一点韭菜花,再撒上一抹香菜叶,那滋味不单单美了胃,更暖了心。不论贫穷还是富有,只要在此待上一会儿,随便吃点儿啥,包你能品出人世间最朴素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早市是逛出来的。这逛,也得分三类。一类是逛需,买回几斤菜、几斤瓜果,不拖泥带水,买完就打道回府;一类是逛闲,不买东西不捡漏,遛个弯饱个眼福,只图个乐儿;还有一类,权且当晨练,不在摩肩接踵中挤一挤,不闻一闻早市上的新香甜,浑身不得劲儿,一天不踏实。</p><p class="ql-block"> 早市便利了江北人的生活,也蕴藏了江北人的盼头。一年到头,每周一四六就早上几个小时,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它陈列简单,拆装灵活,经营时短,不抢各大商场和超市的风头,更不挤占江北宝贵的空间。在江北人的生活清单里,早市位置虽不靠前,却从未受冷落。</p><p class="ql-block"> 江北的味道里有朝阳的气息,更有江北人用心生活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草丛的时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芷芩儿</p><p class="ql-block"> 光,像时间一样打开,在清晨的草地上拉长了影子。</p><p class="ql-block">  一片草坪,泛着冬的光影,是三叶草和书带草在园子里衍生的风景。某一天的拂晓时分,我路过这片草地,隐约看见亮的露珠挂在叶子上。分开草丛去探询,指尖儿湿漉漉的,原来,它们和晨光一样刚刚睡醒。</p><p class="ql-block">三叶草会在冬季保持绿色 IC photo供图</p><p class="ql-block">  只是几颗不起眼的露珠儿,藏在绿的叶片上,像昆虫的眼睛,很隐秘,也很有趣。</p><p class="ql-block">  四周开始有些薄雾,隐隐的几笔,晨光一现,不一会儿就挥去了。霜气一直显得很浓重的样子,生了密不透风的冷寒,罩住了园子里的树木和草地。</p><p class="ql-block">  映入眼帘的,先是茂密的三叶草。叶子是碧绿的亮,纤细的草茎上分生出三枚倒心形的叶片,像未裁剪开的裙袂,每片叶子的上面晕着一圈白的细纹,既温暖又动人。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人用光悄悄跟踪了一个早晨。这光又如此的快乐,在我离开草丛的一刹那,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种热爱,忽然间就凭空降落了……</p><p class="ql-block">  草丛如此空灵,似乎所有的季节都在纷纷后退。时间放大了生命的细节,冬天真是感性十足:云影好像就在那里,一动不动;清溪好像就在那里,缓慢潺湲;鸟鸣好像就在那里,细语传情……有条小路出现了,它曲曲折折,从树林里探出,可供人们悠然地散步。</p><p class="ql-block">  想象永远存在着诸多主观色彩,而小路却并非虚幻。</p><p class="ql-block">  每天路过的人们,在一片草地面前,脚步一定要轻,否则就会打碎一个有趣的早晨,并且惊扰一片草地的美好时光。</p><p class="ql-block">  真的,在浓霜密布的三叶草上,好像有一丝冷的风影轻轻掠过,草丛慌乱地抖了那么一下,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那个时候,谁都相信:草丛一直都在竭尽所能地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像一种绿的欢喜,丛生出许多张可爱的脸孔,表情极其的梦幻而神秘。</p><p class="ql-block">  也好像不是风,那些藏在草丛里的颤栗,也许真的是一些虫动。它们在爬行的时候不小心弄痒了长细茎和绿叶片,草丛就那么微微地动了一下,就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儿就从一片草地中抽身而出,从自己的身体里直起芽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不光是碧绿婀娜的三叶草,还有墨绿文静的书带草,它们仍然属于这个冬天。</p><p class="ql-block">  冬天适合岑寂,像书带草的绿,沉默寡言,仿佛深居简出的女子正在低头读书,清绝而高贵,充满了书卷之气。</p><p class="ql-block">  那种消散之美,有藏的味道,有隐的意趣,有光阴的静好,有岁月的清幽意味,宛若雨后春韭,好似空谷幽兰,一副秀逸的端庄模样。</p><p class="ql-block">  书带草在寒冬里的这般娟美容颜,实在是让人看着亲切而舒服。</p><p class="ql-block">  地表凝霜,它们的根须终归还是伸到了土层的深部,生命的潮汐显然从未停止,从长而细的叶子上呈现出来,一直通向了人类的审美。</p><p class="ql-block">  这还远远不够。</p><p class="ql-block">  散落的草丛里,有秋天残留的枯叶,它们是自然界最为生动优美的语言,有着无与伦比的生命质感和丰富性。</p><p class="ql-block">  它们只管在叙述。它们曾经将许多美丽的故事撒向草丛,像轻薄微茫的东西在跌落:或霞光、或月色、或雾气、或雨丝、或霜华、或雪片、或莺啼、或虫哝……总之,很曼妙。</p><p class="ql-block">  蜗牛总是很安静地躲在落叶的下面,它们在自己的壳里过着自己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大概和它们没有多少关系。偶尔,它们也会将多半个身子探出壳外,会从枯叶层的缝隙间向外张望,当看见了绿的草地和草地上的光芒,它们便决意把家搬到草丛的根部或者悬挂在草丛的叶子上。它们自然喜欢碧绿的三叶草和墨绿的书带草,不仅因为绿的颜色好看,连草儿的名字也是这般的富有诗意!</p><p class="ql-block">  蜗牛只负责静静地看,静静地听,看质地丰盈饱满的草丛里的好时光,听无数扎进黑土里的草根深情生长的声音。那时光很悠长,很遥远,像小巷深弄,像古道禅音,简直妙不可言。而那声音却很细微、很轻柔,像吞食,像花裂,像水嬉,像雪飘,像风动,像人语……它们自带了温度,连同自己的名字一样生动形象,令人倍感熨帖。</p><p class="ql-block">  一个合适的名字落在一片合适的草地上,这个名字将同这片草地一起生长,这是大自然的山阔水长。</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园子很美,树林很美,小径很美,草丛也很美。</p><p class="ql-block">  花儿透着枯意,依旧带了嫣然状;树木稀疏,依旧生了风骨;小径虽然寂寞,依旧写满故事;那片三叶草和书带草的草地上,绿色一点点晕开,它们与清风齐眉,最后顺着人们的脚跟,落进了泥土中。</p><p class="ql-block">  世间有一种桥段叫作草丛时光,它固执地绿着,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兀自保持并快乐着;而我,赋予一片草地的热爱,才刚刚开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冬日乡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言语 </p><p class="ql-block">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这些是描写北方冬天的名句。在这个冰封雪盖的季节里,万木萧杀,动物休眠,候鸟都去了南方,天地间一片清冷,慵懒者躲在屋子里惧怕出门。此时,常年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未免有鸟困牢笼之感,渴望尽情释放久已郁闷的心情。那么,请你到乡村去走一走吧,恣意地享受大自然的美好,去寻找一份温馨的邂逅或久违的感动。</p><p class="ql-block">  冬日的乡村最壮观的无疑是雪景。当纷纷扬扬的雪花坠落之时,空中仿佛挂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帘,天地之间浑然一色,银装素裹,无边无际,白雪皑皑,千树万树,梨花尽开,只有苍翠的松树挺立在寒风中呼啸。待得风停雪收,孩子们倾巢出动,堆雪人,打雪仗,那是何等欢快的情景!年长的人们则念叨着“瑞雪兆丰年”,这是只有农家才会理解其深刻含义的谚语,那里面包含着阅历、希冀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p><p class="ql-block">  冬日的乡村不只是粉妆玉砌,下雪的天气毕竟不多。通常,一望无际的田野里蒙着一层薄霜,透过那晶莹的冰粒,可以看见下面黄色的、黑色的土地上生长着的作物:墨绿的麦苗,葱茏的油菜,异香扑鼻的芫荽……萝卜缨子更不怕冷,朴实豪放地生长着。最妙的是那一片片结实丰腴的大白菜,像乡间清纯的少女,仙状秀出,丹青写似。造访农家,也许你会看到一两株柿树或枣树,枝头上挂着尚未采摘的果实,大枣红得发紫、熟柿艳若晚霞,不知道是主家故意留下观赏,还是未来得及采摘,却成了冬日里乡村一道特别的风景。暖棚里,攀爬的黄瓜蔓上,正开着金灿灿的花;繁茂的西红柿丛中,青白的、粉红的、橙红的果实错落其间,即将上市;那闪耀着紫色光芒的是别名为“落苏”的茄子……冬日的乡村是多彩的,万紫千红,繁荣兴盛,处处显示着生机。</p><p class="ql-block">  如果你厌倦了城市的喧闹,亦不妨到乡村来寻找那份静谧。冬日里,蟋蟀不鸣,青蛙不唱,树叶落尽了,风吹过没有了“哗哗”的声音,溪流冻住了,不再“淙淙”作响。清晨有朦胧的雾,到了中午,蓝天白云,温暖的阳光抚摸着每一个人的脸。晚上是一天最安详悠闲的时刻,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鸡鸣狗叫,更衬托出乡村深夜的静寂。然而,沉静只是乡村生活的一面,这里也有自己的乐章,也会有锣鼓喧天、余音绕梁。自乐班里,村民一样能把荡气回肠的秦腔唱得慷慨激昂,村歌社舞时,一个个声婉转如黄莺,身轻盈如飞燕,令人叹为观止。</p><p class="ql-block">  冬日农闲,正是你嫁我娶,凤凰于飞、缔结良缘的美日佳时,此时的农家张灯结彩,盛况空前,载歌载舞,尽皆若狂!凤吟鸾吹,难喻其美,但闻声声悦耳,喜气盈身。如若进了腊月,也许你会听到“嗷”的一声嚎叫,你也不必惊慌,那是在杀年猪,杀猪匠们在死命压着用力,孩子们却在笑着闹着观战。乡村的声音仿佛一页页日历,热火朝天中,又将迎来新的一年。</p><p class="ql-block">  不消说,冬日里的乡村是最有味道的,甜美醇厚,芳香四溢。这里有泥土的气息,一株庄稼、一棵树、一丛草、一朵花、一盘咸菜、一壶酒、一缕炊烟……或香或臭,或苦或甜,或酸或咸,都叫人回味无穷、留恋不已。乡村的味道里交织着情意。冬天里,呼朋唤友,邀邻请伴,一个个喝得酣畅淋漓,吃得满嘴冒油,惬意满心头。如果还觉得未能尽兴,去赴一场农家乡宴吧!“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农家厨师都是自学成才,各有各的特色,每人都有自己的拿手好菜。正所谓村各有景,村各有味,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拿手好饭,近年来农家乐方兴未艾,可为此证。这里的味道都是乡民精心打造,纯净绵长,历久弥香。</p><p class="ql-block">  风刀霜剑,天凝地闭,冬日的乡村却是热气腾腾,温暖如春。越冬的麦田需要浇水,成熟的蔬菜等着收获。大棚里,芹菜要定苗,甜瓜才出芽,菜花要采摘,西葫芦得下架……废寝忘食,忙得昏天黑地!农家女开办的服装厂里,正加班赶制过年穿的新衣,万千出门在外的打工者,抓紧一年里最后一个季节,争取多赚点钱好衣锦还乡……乡村的冬日,人们曾经羡慕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如今烧炕成了历史,取暖更借重于暖气、空调、壁挂炉。冬日渐深,年节渐近,乡村的温度一日高过一日,热火朝天,喜气洋洋。</p><p class="ql-block">  多彩的颜色,曼妙的声音,难忘的味道,炽热的温度……这就是冬日的乡村,凝结着每一个人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唤醒存在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绍琴 </p><p class="ql-block">  每次外出旅游,杨峰总爱自嘲,说他是多余的那个人,除了帮小慧拎包,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和价值。</p><p class="ql-block">  原因是出门前,小慧在手机上一阵划拉,旅游线路便确定下来了。坐哪趟车,飞哪个航班,小慧早已习惯不再征求他的意见。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时,他只需要递上他的身份证就可以了。在餐馆就餐完毕,小慧自会站起身走向吧台扫码支付。离开酒店结账,到景区购票,甚至购买旅游纪念品,也是小慧说了算。孩子想要某种玩具,总是向小慧提出申请。</p><p class="ql-block">  每当杨峰自嘲时,小慧便会反问,你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和价值呢?你跟着出来看了风景没有?品尝到不一样的美食没有?获得新鲜的体验没有?杨峰不自然地笑笑,慢腾腾地说,有什么好看、好玩、好吃的?我觉得在家里就挺好。</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大大的冰山。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只是冰山下的一角。我们不仅要看见水面上的那一角,也要看见水面下那些隐藏的最容易被忽视的部分。杨峰的“口头禅”让小慧惊觉,杨峰自嘲的背后其实是极低的存在感。</p><p class="ql-block">  然而,怎样提高杨峰的存在感呢?小慧颇为困惑。问他今年计划到哪儿旅行吧,他说反正我不喜欢出去,你决定吧,又说我顶多跟着帮你提个包什么的。小慧让订个车票机票什么的,他卡上的余额一般不超过4位数,不但得转钱给他,而且他鼓捣半天,还是会不停问小慧坐这趟可以吗?坐那班怎么样?最终还是小慧拿定主意。再遇到同样状况时,杨峰干脆对小慧说,反正都是你出钱,还是你做主。</p><p class="ql-block">  杨峰性格好,不记仇,说他什么都不恼,或是憨憨一笑,或是表情尴尬、僵硬两分钟,很快恢复常态。杨峰人勤快,能做的事他也愿意做,就是不爱学习,得过且过。风风雨雨几十年,早已同生活和解的小慧颇为理解他,每月收入稳定在最少的4位数,内心满足于现状,如何让他突破余额?</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来,小慧独自承担起家庭的所有开支,在经济上对杨峰比较宽容。连儿子都知道爸爸钱少,想要网购或扫码消费时,若小慧不在,儿子必定登录他的微信,刷卡上的压岁钱。</p><p class="ql-block">  一天,小慧读到一则小故事,说哲学家贝克莱与朋友在花园散步,那位朋友不小心跌在一块石头上。朋友对贝克莱的“存在就是被感知”的观点提出了疑问。他说:“我刚才没有注意到这块石头,那么这块让我跌了一跤的石头是否存在呢?”贝克莱略加思索后回答:“当你的脚感觉到痛了,石头就是存在的;而如果你的脚没有感觉到痛,石头当然就不存在。”刹那间,仿佛一缕光照进小慧迷糊的脑子,小慧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脚没有跌在石头上,对石头来说,脚也是不存在的。</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游离在婚姻之外,没有参与到家庭大大小小的事情中,他的存在感当然会极低。</p><p class="ql-block">  表面上,是小慧给了杨峰充足的理解、极大的宽容,事实上这些造成了杨峰的低价值感和低存在感。</p><p class="ql-block">  后来,一向果敢、杀伐决断的小慧开始回到小女人的状态,常常撒个娇让杨峰从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一点钱来贴补家用,或是作为旅行费用,还不时变着法儿让杨峰送个小礼物什么的。逢上小额支付时,小慧便嗲声唤杨峰。收入依然“稳定”的杨峰总是一边支付一边笑着说,这个月的余额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适当的压力和疼痛可以促进情绪的唤起,从而提高注意力和关注度。在婚姻中则可以唤醒沉睡的责任感,让一个人全情投入。或许,参与和投入的程度,决定了一个人婚姻中价值感和存在感的高低。</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一双棉套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喜龙 </p><p class="ql-block">  在陕西关中农村,过去,有一种冬天用来防止手冻的物件,叫棉套袖。它的做法是:在两层布之间,均匀地铺层棉花,然后用针线将其缝制成有一定高度、直径比棉袄袖筒略小的圆筒状,外表有的用花布,有的用黑粗布。寒冬时套在手背到小胳膊间,作用类似棉手套。它使用方便,防寒效果好。提起棉套袖,我就回想起了20世纪70年代上小学的一些往事。</p><p class="ql-block">  50年前的关中农村,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宽裕。劳力少、孩子多的家庭,经济更拮据、日子更艰难。上学吃的多是粗粮淡饭,穿得多是粗布衣裤。一年四季里,春夏秋好过,漫漫寒冬难熬。</p><p class="ql-block">  20世纪70年代,我在村里的学校上小学。记得每到初冬,学校就安排学生用家里的麦秆和纳鞋底的线绳扎帘子。天寒地冻时,把帘子挂在窗子上抵挡风寒。数九寒天,班里的男生,多数上身对襟棉袄,下穿大裆棉裤,脚踏棉窝窝(棉鞋)。少数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学生,戴顶能护耳的棉帽,脖子围条围脖。课堂上,每隔一段时间,老师就会让学生跺脚、搓手。号令一发,全班学生边搓手边跺脚,教室里响起有节奏的“咚咚咚”的跺脚声,顿时腾起呛人的灰尘。课间,女生踢毽子,男生疯狂地斗鸡或挤热窝,以此活动筋骨,驱寒御冷。</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那时天气真冷还是穿的棉衣不御寒,我们常常在寒冷中煎熬着。鼻子里有流不完的鼻涕,手背冻得红肿,像鳖盖似的;写字都难,有时写着写着,手就不听使唤了。有天早上放学,走着走着,我憋不住了,就急忙到路边的麦地里“放松”,谁知手不听使唤,裤带就是解不开……我忘了这个问题家里是怎样给我解决的,反正没有耽误下午上学。</p><p class="ql-block">  冬季天黑得早,当天我写完家庭作业就很快入睡了。至于在炕头纺线的婆(祖母)是什么时间睡的,我一点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从烧火炕上起来了。洗完脸准备背书包去学校时,睡在炕上的婆说:“夜黑来给你纳了一双棉套袖,你上学去戴上。”那双棉套袖,是黑色的粗布套袖,一拃多高,套在我手上很合适。我却有点难为情:“套袖是女娃戴的东西,我戴上班里娃会笑话。”婆说:“谁笑话你哩,你先戴上试火一下,看暖和不暖和?”我一向听婆的话,临走时,戴上了棉套袖。</p><p class="ql-block">  到了学校,不但没同学笑话,我还对棉套袖爱不释手了。我不知道看似简单的棉套袖,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能:戴上后,我的手心手背不冷了,棉袄袖子里也不钻风了,写字时手也听使唤了,以后再也没有发生令人窘迫的事情。早上放学回家,我从灶膛里取出埋在柴灰里的红薯,用口吹上几下,然后卸下一只套袖,轻轻拍打几下,除去红薯表面的灰尘,就下肚了。这以后,每到寒冬,给我带来温暖的棉套袖,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一直陪了我好多年。</p><p class="ql-block">  光阴飞度,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昔日的棉套袖,如今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现在农村的小孩,没人知道它了。但作为小时候伴随我多年的“神器”,它将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我忘不了戴棉套袖的艰苦岁月,更忘不了勤劳俭朴、把无私的爱和温暖传递给我的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咖啡与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峰岭 </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喜欢糖,喝水喝粥喝豆浆吃馒头都要加,满嘴甜蜜的感觉真满足。现在则转而迷恋咖啡多年了,喝过上万杯了吧。可以说每滴血里都溶着咖啡,每个细胞都浸透了咖啡,它早已成了我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的午后,一杯香浓的咖啡,消解了多少沉闷和单调。出差或旅游,包里总是备着咖啡。火车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看着窗外流淌的风景,或在沙滩上啜着咖啡看海浪翻滚,是怎样的享受啊!如果这样的时刻换成一杯糖水呢?恐意境顿失。感觉咖啡不仅仅是一杯咖啡,而糖水只是一杯糖水。</p><p class="ql-block">  糖单调,贡献了甜,可味蕾容易厌倦。单调的事物跟单调的人一样,都缺乏持久的吸引力。咖啡很香,一包挂耳咖啡一撕开,香气就直扑鼻腔。总是喝完咖啡好久,屋子里都香气弥漫。喝咖啡这事儿是藏不住的。有多少人喝咖啡是路过某间咖啡屋时,被它飘出来的香气引诱了呢?糖是甜的,盐是咸的,但怎么描述咖啡?它的香气、滋味很难被一个词概括、定义。它很复杂。</p><p class="ql-block">  初喝咖啡的人一口下去会皱眉:哎呀,好苦!所以会加糖加奶或选择速溶,以此削弱咖啡的冲击力,拉近和人的距离。也因它的苦,有些人一生都接受不了咖啡。咖啡和糖水或果汁或碳酸饮料不同,后者一入口就满腔舒爽,但一口下去就踪迹全无了。咖啡刚进嘴可能不甚舒服,但细品却开启浓郁。抿一口,唇齿到喉头,一路余香袅袅不肯散去。咖啡是骄傲的,它不迁就、不迎合,你需要走近它、了解它、欣赏它。一口咖啡,里面多少味道啊——苦、涩、酸、甜、醇、焦、油香、花香、果香……评判咖啡有许多个指标。而这无穷滋味都装在一粒小小的咖啡豆的肚子里。咖啡,这集繁复与单纯于一体的谜之果实,是需要用心品咂的。</p><p class="ql-block">  咖啡在营造氛围方面颇具魔力。如果一对恋人在咖啡馆约会,彼此会更觉亲近。商人在咖啡馆谈生意,则更容易签约。因为咖啡的气息温馨而浪漫,让人心生愉悦。</p><p class="ql-block">  人一旦喜欢上了咖啡,就会一直喝下去。它的咖啡因会让人兴奋,让人上瘾。我有一段时间生病,喝了咖啡失眠大半夜甚至整夜。该睡觉的时候睡不了觉的滋味真难受。一气之下把囤的几盒咖啡送了朋友,决心戒掉,可病一好又忍不住喝开了。真是咖啡虐我一遍遍,我待咖啡如初恋。</p><p class="ql-block">  年少时喜欢糖,那是因为我们的味蕾、我们的心思、我们的需求都是简单易满足的,自然也希望生活一直像糖一样甜蜜。长大后才发现生活更像咖啡,五味俱全,琢磨不透,难以描述。这才是一个成年人生活的真实状态。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味觉、审美、心境深沉而醇厚了,脱离了对甜蜜的依赖和幻想。</p><p class="ql-block">  如果生活真的像糖一样甜,那恐怕也很无趣。最终能迷住人味蕾的都不是太温顺甜美的、而是有点“古怪脾气”的东西:咖啡、酒、茶、辣椒……但不管怎样,能被什么吸引、迷住总是好的。所有种种,都不过是对生活的热爱和眷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