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可载道

溢雅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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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如慧上午打来电话，说要来冷香斋饮茶。与如慧许久不曾谋面了，正好今天事情也不多，于是就答应了。

茶是去年茶友寄赠的凤凰单丛茶，还剩下一些，一直养在茶厨中，以待清心茶友一起品饮。

明　文徵明《真赏斋图卷》

古松、高梧中修竹丛生，掩映着一幢草堂书屋。室中主宾隔案对坐，似展卷交谈，右边的小屋内，童仆正对炉烹茗，以待听唤

水是自来水，贮放于水缶中一昼夜，用来烹茶最宜。

蟹沫初生时，门铃响了，是如慧，她一直都是个很守时的人。我卷起茶帘，望着一脸热汗的如慧，笑道：先去洗手洗脸，喝杯温水解渴，今天我们一起品饮凤凰单丛茶。

从一水到七水，茶香幽然，滋味甘淡平和。虽然香气淡了一些，但口感却比起去秋醇和了许多，似乎更耐品饮。

如慧虚心好学，乘间请教冲瀹单丛茶的奥秘。冷香斋主人饮茶后欢喜，于是一边略进茶点，一边简略谈了谈自己冲瀹单丛茶时的一些感受和心得。

冲瀹单丛茶的最大特点，可用一个“快”字来总结：投茶快，洗茶快，出汤快。

（京华闲人评曰：确是冲泡单丛茶的要领。）

单丛茶的投茶量一般应控制在五六分满，水沸后温瓯烫盏，然后投茶。投茶后不摇香，略略覆盖即可。洗茶要快，可用“间不容发”来形容。如济经常讲，煎水瀹茶如同作诗一样，也要讲究起承转合；如同泼墨一样，也要讲究浓淡干湿；如同抚琴一样，也要讲究轻重缓急；如同参禅一样，也要讲究明心见性。冲瀹凤凰单丛茶，投茶、洗茶一定要快而且轻，这样才能发茶香、益茶味，才能顺茶理、尽茶情。

单丛茶出汤也要快。第一水不超过3秒，第二水不超过5秒，至第六水时不超过30秒。这样冲瀹出的茶汤不苦不涩，品饮最宜。

由于出汤快，所以从一水直至七水，中间不用换水或再加热，一壶水一冲到底，可谓畅快淋漓。

另外，三水后可翻一下茶瓯，如果冲瀹得法，茶胆紧抱成团，瓯底香气最为优雅纯正。

冲瀹单丛茶和乌龙茶有一定区别，而且冲瀹难度似乎要大一些，手法上也更加讲究，如果冲瀹不如法，容易苦涩，有违茶道。

记得有一次和茶友们一起品饮单丛茶，茶友执壶，由于冲瀹不如法，从一水直至六水，茶汤苦涩不堪，七水只能作罢。如济当时心存疑惑，因为这家茶楼用的是终南山泉，是如济亲自评定的，难道是用水的缘故？几天后再次去茶楼，仍然用同样的水、同样的茶、同样的器具，如济亲自执壶，结果茶味大佳。楼主高兴，说：今天由冷香斋主人亲自执壶，茶味果然不一样呵！

如济过去说得最多的，是有关茶文化、茶道方面的话题，很少涉及茶叶冲瀹技法，因为这些属于技术层面，不宜过多关注。但“艺可载道”，如果不能很好理解和掌握茶叶冲瀹技法而片面强调茶道精神的话，就会有“坐而论道”的讥讽，于提倡茶道精神也不相符合。其实冲瀹一杯色、香、味、韵俱佳的茶汤是很不易的，冲瀹茶汤的技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茶艺”。如果换一个角度理解，这样的技艺其实也就是“茶道”了。

然而如果我们过分沉湎于茶汤的色、香、味、韵这四相的话，也是不合适的。因为说到底，茶叶冲瀹技法其实只是心法，没有爱茶、敬茶、饮茶之心，是很难冲瀹好一盏茶汤的。如果说饮茶有道的话，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今天正好弟子如慧问到这个话题，不免“借题发挥”一下，作“艺可载道”说，以供大家参考。

（京华闲人评曰：无艺不足以载道。茶艺是泡茶者与品茶人使品茶从物质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活动过程的总称。它包括选茶、择水、配具、冲泡、品饮、感悟几部分。冲泡技艺的好坏占很大一部分，心法则是技法的灵魂。）

节选自《无风荷动：静参中国茶道之韵》，马守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