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圣人“无心”亦“无境”？“心物一体”又是什么意思？

春雨

《菜根谭》应酬篇第57条，原文是这么说的：

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

利刀割水，刀不损锷面水亦不留痕。

得此意以持身涉世，感与应俱适，心与境两忘矣。

意思是说：

拿彩色的笔在空中描画，笔不会留下颜色而空间也不会受到污染；

用锋利的刀来割断水流，刀不会损伤锋刃，而水也不会留下痕迹。

领会了这一层意思来立身处世，“感”与“应”两者皆能适应，“心”与“境”的就都没有了。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拿着一支笔，对着空气在画画。

另外一个人拿着一把刀对着水在劈砍。在旁人看来，这可能是很愚蠢的行为。

凡夫用彩笔作画，需要通过彩色的画，来反映自己的作画水平。也就是需要一个凭借，需要通过所作的画来判断。

那么心中就住了一个画，心中有所住，则无法生其心。如此，就是有为，不是自然无为之境。

就好像庄子在“逍遥游”里说，列子虽然能“御风而行”，但还不是真正的逍遥，因为他还有所待，需要依靠风，也就是住于风了。

就和心中住了一个画是一样的，需要通过画来判断水平。

那么别人批评你的画，你就会生怨心，别人夸赞你的画，你就会生得意心。

真正的作画高手，不需要通过画来反映自己的水平，随手一画，体现的是自然无为，得心应手。

画过之后，不在心中停留，始终保持“心无所住”。如此，画的美丑、好坏皆不能影响我。

那么心就不会受染，也就是这里的「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

「利刀割水」同样如此，一刀割出去，到底准不准？割痕深浅粗细如何？这些都不在心中停留。

这一般是形容高手的，而不是一般的凡夫，一刀下去，结果如何，心知肚明，不需要在起一个结果怎么样的心，就好比庖丁解牛一般。

我们的心在遇事物后能随感而应，也就是这里的「感」和「应」。「感」的是“心”，「应」的是“外物”。

这里的“笔”和“刀”是指自己的‘心’，而“空”和“水”则指外物。

笔，是有色还是无色；刀，是利还是钝，都没有关系。

就好像心之本体是‘无善无恶’的一样，心中没有分别心，不起私欲妄念。

没有色彩的笔，一样可以描绘空，本就是在空气中画画，没有色彩的笔，更不会在空中留下色彩。

同样，炖刀一样可以割水，炖刀更不容易损面，一样可以不留痕迹。

如果认为只有彩色的笔才可以描绘空，只有锋利的刀才可以割水，那么又是心有所住了。

就好比认为心有善恶一样，心中住了一个善恶的标准，那么必定会分不清真正的善恶。其实心之本体是‘无善无恶’的。

「笔」和「刀」对应的是‘心’，「空」和「水」对应的是外物，

笔在遇到描空这一事时，和刀在遇到割水这一事时，就好比心在遇到贵重物品这一事时。

「笔不落色」和「刀不损锷面」则是寓意，心中没有私欲。

那么心遇到贵重的物品时，就不会生出想要拥有它的念头。也就是「空不受染」和「水不留痕」。因为贵重物品就相当于这里的“空”和“水”，都是外物

心没有问题，外物就不会受到影响，都是本来的状态，也就是“无善无恶”的状态。

相反，「笔落色」和「刀损面」，则是寓意，心被私欲污染了，那么见到贵重物品，必然会生出想要得到它的欲望。

「空」和「水」对应的是外物，就好比这里的贵重物品，那么「空就会受染」，「水就会留痕」。

这是心本来就有问题了，遇到贵重物品，会认为它是善，外物自然也就受到了影响。

因为外物本来也是“无善无恶”的，而你因为自己的私心，将外物认定为善，所以才说“心物一体”。

也就是说，「笔不落色」自然就能「空不受染」；「刀不损锷面」自然就能「水不留痕」。

就好比，心中没有私欲，见到贵重物品，自然就不会生出想要得到它欲望，不会给贵重物品下一个善的定义。

甚至连贵重二字都没有，在他眼里只是个外物而已。

所以，圣人无心亦无境。无心就是没有私心，而「境」就是因为私心而生出的种种妄念执着，所以，无心自然就能无境。

而有的人没有得到这个贵重的物品，就会日思夜想，心中住了这个物品，幻想自己得到它的情景，这就是「境」。

只有心中无所住，才能看破一切的幻境，找到事物背后的真相，而心中无所住即“无心”。

同时，六祖慧能说：“于诸境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

前面说的是心中有私心，于是生出诸境。而这里是见到诸境，然后生出了私心。

所以，心与境是相互作用，只有无心亦无境，才能见得本来面目。

圣人转心，凡夫转境。心随境转是凡夫，境随心转是圣贤。

心观照万物，随感而应，美的呈现为美，丑的呈现为丑，一照就是它的真实面目，也就是“生其心”，也就是「应」，也就是“无境”。

美的为美，丑的为丑，照过之后一切都不停留在心中，这就是“无所住”，也就是“无心”。

这样也就是「感与应俱适，心与境两忘矣」！